【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www.zaxsw.org】 少爷啊,您慢点推 作者:硕鼠猛于虎 卖身      饕餮,上古凶兽,贪婪好吃,力大无穷。      据传烈王夫余曾食饕餮之血,从而获得饕餮之力问鼎天下。然夫余贪婪成性,鱼肉百姓,王朝终被推翻。夫余身死,其后人流入民间。      大周立国后,国内出现饕餮血脉觉醒者,凡觉醒者,无不为祸一方。为保天下太平,周天子下令捕杀身具饕餮血脉之人,二十年时间,饕餮血脉于周境内断绝。      百年后,大周亡,大齐立。      大齐,羲和35年,夏,京郊。      杜月儿是在牛车的摇晃中醒来的。她睁开眼,头顶是深蓝色的天幕,启明星在东方闪烁。杜月儿弹坐而起,夏季湿热的风吹拂在她脸上,空气中隐隐含着草木的清香和牲畜的腥臊味儿。      她突然坐起,吓了身旁的杜娘子一跳。杜娘子受惊,破口骂道:“作死啊!你这个赔钱货想吓死人啊!”      杜月儿闻言回头,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她,杜娘子后背顿时冷汗涔涔,不敢再骂。      杜月儿面无表情道:“我饿!”      杜娘子忙从一旁蓝底白花的包裹里,拿出五个窝窝头递给她。杜月儿接过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杜娘子眼里不由闪过一丝厌恶,这个扫把星赔钱货,一出生就克死了亲娘,又十分能吃,不过十四岁的小丫头,居然可以吃下十个成年男子的口粮,家里的存粮都被她吃光了,她还老喊饿!有心不给她吃吧,没想到她眼睛还会泛绿光,那眼神跟野兽一样,直勾勾地盯着人瞧,吓死人了!      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嫁到这家来当续弦,还养了这么一个吃货!      家里本来就不富裕,前两个月丈夫跟人进山挖老山参,结果又摔断了腿。给丈夫治病花光了家里最后的积蓄,杜月儿又特别能吃,杜娘子自己还有一个七岁的儿子,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只好和丈夫商量,托关系将杜月儿卖身进京城谢府。一则可以换点银子救急,二则也可以将这个吃货甩出手。      五个窝窝头没多久就被杜月儿吃光了,她舔舔手上残留的碎渣,眼巴巴地瞧着杜娘子。      杜娘子知道她没吃饱,可她也实在拿不出吃的了,只好摸摸杜月儿的发顶,假作慈祥道:“再忍忍吧,等到了谢府就有得吃了。”      杜月儿含着手指头,一脸天真地问道:“能顿顿吃白面馒头么?”      杜娘子含笑点头:“当然能!”      “一直吃到饱么?”      “对呀!”      杜月儿闻言开心地笑起来,大大的杏核眼中倒映着星光,闪闪发亮。      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牛车一摇一晃在乡间小道上前行,赶车的汉子不紧不慢,偶尔挥动一下鞭子,那时断时续的鞭声在寂静的晨风中炸响,震落绿树叶上的几颗露珠。      杜月儿腹中饥饿,双眼如狼般盯着前面那只老黄牛的健臀,满脑子都是红烧牛肉的幻觉,泛滥的口水几乎要流出嘴角。      杜月儿饿极了,眼里泛着凶光,忍不住伸出细嫩的小手在老黄牛的背上摸了摸。大概是动物直觉,老黄牛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全身一个激灵,“哞”一声长鸣,撒腿狂奔,不论赶车的汉子怎么鞭打拉缰绳都没用。      牛车在颠簸的乡土路上疾驰,杜娘子双手紧紧拉着车辕,防止自己被颠下去,一边狠狠地瞪杜月儿,这个扫把星一天不惹事就一天不舒坦!      杜月儿从小就招动物厌弃,一般乡下人家里都有养鸡养鸭,杜家也不例外,可惜家里自从杜月儿回来以后,每只鸡每只鸭都养不长久。不管什么动物,只要被她伸手摸过抱过,当天晚上必死。第二天剖开肚子一看,发现胆都裂了,分明是吓死的!      村里的狗见到她掉头就跑,杜家的房檐下没有燕子来筑巢,不过也有一点好处,她家的粮仓从杜月儿回来起就再没有被老鼠关顾过。不过这一点好处作用其实也不大——有这么一个大胃王在,粮仓里根本就存不住粮,老鼠来不来都无所谓。      杜月儿在杜娘子责备的目光下,低头吮着手指头扮无辜,身子如磐石般坐在剧烈摇晃的牛车上,一动不动。      那头老黄牛一路狂奔到城门口才轰然倒下,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数下,死了!      赶车人大恸,家里唯一的老黄牛啊,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狂死了呢?      杜娘子缩着脖子,可不敢跟他说那牛是杜月儿害死的,家里已经穷得叮当响了,她根本赔不起人家的牛。      杜月儿从牛车上轻盈地跳下来,迈着小碎步走到牛尸边,蹲下身子仰首问那赶车的汉子:“叔叔,你这牛要吃么?我听说牛肉可好吃了,你吃过么?”      赶车人顿时双目通红,喘着粗气,他养了快十年的老黄牛,这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厚,这丫头居然问他吃不吃?      好吧,虽然最后还是会将牛肉拿来吃,或者拿去卖以弥补一些损失,可她能不能不要这么明白地说出来好吗?      有些事情知道了放在心里就是,何必要说出来打人脸呢?      杜娘子连忙放下车钱,上前拖了杜月儿就走。      杜月儿一边被拖走一边还在不知死活地喊:“叔叔,你要是吃了牛肉,有机会一定要告诉我牛肉是啥味道的啊!!!”      京城里十分大,两人在城中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到达目的地。杜娘子带着杜月儿拐到谢府后门,伸手在侧边的角门上敲了两下,没多久,出来一个年近五旬的门房,不耐烦道:“找谁呀?”      杜娘子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劳烦这位大哥帮我和管事的张桂香说一声,杜家的带闺女来了。”      “等着啊!”那门房也没过多为难,转身进去通报了。      门复又关上。      杜娘子转身对杜月儿叮嘱道:“谢府不比家里,这高门深院里的人,一颗心有七个孔,每根肚肠都转了九道弯,人多事多规矩多,你记得以后多做事少计较。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知道了吗?”她实在怕杜月儿惹事,到时候又被人给退了回去。      杜月儿没应,她还在想牛肉是什么味道滴。      杜娘子气得忍不住掐了她一把。      杜月儿回神,盯着她道:“我饿!”那五个窝窝头早已经被消化成渣渣了,她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头晕眼花,根本集中不了精神听杜娘子说话。      杜娘子被她这么一看,两腿又有点软了,忙道:“快了快了,进了府里就有吃的了!”      杜心月点点头,眼巴巴地盯着那扇小门,恨不得立刻就推门进去找吃的。      杜娘子则趁着间隙为她整整衣服,头发。      没多久,后门又被打开了。这次出来一个年近五十的微胖女人,那女人一袭青灰色棉布衣裙,圆盘脸儿,五官端正,模样看起来很顺眼,只是眼神过于精明了些。      杜娘子连忙迎上去,讨好地笑道:“张姐,我把闺女带来了。”      张桂香闻言白了她一眼,不高兴道:“叫管事!谁是你姐呢,这年头沾亲带故的穷亲戚可真多,都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      杜娘子面上尴尬,她丈夫同张桂香的堂妹张桂兰是姨表姐弟,所以她才会管张桂香叫姐。      张桂香漫不经心地打量了杜月儿几眼,见这女孩虽然年纪小身量还未完全长开,但杏眼桃腮,琼鼻菱唇,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养个几年若拿去卖,身价定然比现在再翻一倍,这买卖不亏!她虽然有些权利,可以决定府里部分的仆役买卖,但若买了太差的,对主家也不好交待不是。      “我听桂兰说这女娃叫月儿是吧,多大啦?”      杜娘子忙道:“刚满十四。”      “年纪倒正好。都会做什么事啊?”      杜娘子道:“乡下丫头,洗衣挑水,劈材煮饭,样样都会做。我这闺女老实听话,有什么事,您尽管使唤她。这孩子别的都好,就是,就是有个毛病,吃得多……”      张桂香闻言嗤笑:“能吃算什么毛病?谢府堂堂百年世家,还怕喂不饱你这闺女?”      谢家人世代为官,从前朝起便是家身显赫的名门大族,在民间有北谢南顾之说。杜月儿卖身的京城谢府乃谢家嫡支。      杜娘子连声应是。      杜月儿双眼放光。      张桂香从怀里拿出五两银子递给杜娘子,一副施恩表情:“我可是看在我堂妹桂兰的份上才帮你这个忙的,这谢府人人都想进,我费了好大功夫才给你闺女争取到这一个名额。”      杜娘子接过银子连声道谢,也没敢提十两的卖身银子,到了手上缩水只剩下五两的事。她怕惹毛了张桂香,杜月儿便卖不成了。      张桂香见杜娘子识趣,绝口不提银子少了五两,脸色好了几分,对杜月儿招招手笑道:“丫头跟我进去吧!”      终于能进府吃东西了!      杜月儿大喜,忙抬脚跟进府里。      朱红色的角门关闭前一刻,杜月儿又回头看了一眼,晨光照耀中,她那位继母焦黄面皮上的皱纹清晰可见,因为操劳生活而过早发白的头发,在日光中泛着银色光泽,耀得人眼花。      杜月儿突然想起那一年,杜娘子初嫁到杜家时,她从外祖家回来观礼,杜娘子那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为奴      谢府里十分豪华气派,亭台楼阁,水榭回廊,府内多植花木,树木掩映中时常能看到一个小小鸟笼垂在下面,里面养了各种毛色亮丽的鸟雀。张桂香先带着杜月儿去管事房按手印签了卖身契,接着又带她去上工的地方。两人上了一道拱桥,桥下是波光粼粼的湖面,此时正是夏季,湖中荷花开得正热闹,莲蓬中莲子颗颗圆润饱满,各色锦鲤在荷叶下追逐嬉戏。      杜月儿看着看着,口水又开始泛滥,心想那鸟肉不论是烤是炖都很好吃,莲子咬起来甜脆可口,还有荷花下游动的鲤鱼真的好肥好肥啊……      想到这里,她的腹中发出一阵饥饿的轰鸣声。张桂香听到声音回首看她,杜月儿摸着肚子眼巴巴地瞧着张桂香,一脸可怜相:“张管事,月儿肚子饿,能先吃点东西再干活吗?”      张桂香闻言暗骂杜娘子吝啬,连一顿早饭都想省!她本就打算将杜月儿安排进火房打杂,此时去吃饭倒是顺路,于是温言道:“就快到了,你放心,既然进了谢府,一定不让你饿肚子!”      杜月儿感激地点头:“张管事,您就跟庙里的菩萨一样慈悲!不,比菩萨还慈悲!”      张桂香笑骂道:“小孩子家家乱讲话,举头三尺有神明,菩萨是你能随便说的吗?”话虽如此,看杜月儿却更顺眼了几分。      张桂香带着杜月儿到了火房,此时早饭已过,火房里只剩下半锅冷粥,十几只冷馒头和一些小菜。张桂香让杜月儿自去拿碗筷吃饭,她和火房的管事刘秀娥便寒喧开了。      还不到做午饭的时间,杜月儿看这里面没什么人,忙找了张桌子坐下来,一手冷馒头,一手冷粥,狂吃猛喝。等到张桂香和刘秀娥过来,那锅碗瓢盆已经被杜月儿吃得干干净净,滴米不剩。      “你全吃光了!?”刘秀娥惊呼。      杜月儿羞涩点头,低头绞自己的衣服带子。      张桂香愣了片刻,替杜月儿说好话:“吃是能吃了点,不过这丫头也很能干,只是一些冷粥剩馒头罢了,反正府里每天要煮那么多饭菜,也不差她这点食物。”      刘秀娥倒也没怪罪的意思,只是有些诧异罢了。那些剩饭剩菜没人吃最后也是倒进潲水桶里,给杜月儿吃了至少还不浪费。      张桂香见刘秀娥没意见,便对杜月儿吩咐道:“月儿,你以后就在这里干活,刘管事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知道了吗?”      杜月儿点头。      张桂香又问:“你有什么要求吗?”      她本来也只是随意一问,不想杜月儿还真提了:“刘管事,我还没吃饱,请问还有吃得么?”      刘秀娥:“……”      张桂香:“……”      刘秀娥扭头用眼神问张桂香:这么一个吃货,你还把她摆厨房里,那不等于是抓只老鼠放米缸吗!?      张桂香也觉得冤枉呐!她就奇怪卖身银子少了一半,杜娘子居然一声不吭,感情是自己家养不起,把谢府当冤大头,找人替她养这个吃货呐!      张桂香一拍大腿,觉得自己真是太亏了,早知如此,她就该把那十两银子全扣下来!谅她杜娘子也一定会卖!买都买下了,退货也来不及了。      张桂香毕竟是谢府里三大管事之一,刘秀娥也不想得罪她,不然以后府里食材采买的差事,就落不到她儿子头上了!杜月儿就算再能吃,可谢府里的剩菜剩饭还会少吗?      杜月儿就此留在火房中打杂。      她并没有固定的差事,经常是哪里需要就去哪里帮忙。一开始只是帮忙洗菜切菜,摆碗盘,烧火之类的轻活。后来刘秀娥发现她力气奇大无比,四个大男人才勉强抬得动的大水缸,她一个人轻轻松松就可以单手抬起。于是接下来劈材,挑水,搬货这类成年男人才干的重活也让她来干了。      她力气大,那些事情做起来倒也不吃力,每天笑嘻嘻地,几乎包揽了伙房里八成的重活,她在这里人缘极好——这么一个帮别人白干活,还不懂计较的傻子谁不喜欢?      如此刘秀娥反倒不好怪她吃得多了。杜月儿可比火房里那些偷懒耍滑的刁奴能干得多!只是这里的奴才大多是家生子,在谢府里扎根几代人了,个个都沾亲带故的,明知道他们光拿钱不干活,刘秀娥这个做管事的也不敢裁了他们。      杜月儿最喜欢吃肉,可即便是世家谢府,下人们也不是顿顿都有肉吃的,像他们这样的三等奴仆,四天才有一次肉吃。每人固定一份,多了没有。      她最喜欢看掌勺的方大厨子做红烧肉。      精选的半肥半瘦五花肉切成两指宽的方形,用调料腌制好,放入锅中煸炒到微黄,放入草果、八角、姜炒香,再放入料酒、酱油炒匀,加水放入砂锅小火炖上一个时辰。那香味,凭她灵敏的嗅觉,便是走出两个院子她都能闻得到!      据说府里六老爷的乔姨娘最喜欢吃红烧肉,每隔个四五天就要吃上一回。每到这时候杜月儿就馋得留口水,两眼冒绿光。      油亮亮的红烧肉摆放在五瓣花形的细白瓷碗内,上面撒了些鲜绿葱花,整个火房内都是肉香。杜月儿正好抗了一包大米,经过放熟菜的长桌时,一个没忍住,迅速出手拈了两块扔进嘴里。她出手速度飞快,脚下步子一点不停顿,肉就已经被她得手。      刚出锅的红烧肉还十分烫舌头,换一个人只怕要立刻吐出来,杜月儿皮厚,压根不怕烫,那美味的红烧肉香得她快把自己的舌头也给咬下去。她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注意到自己,顿时放心不少。      找到偷食吃的办法,她放下米袋,又积极主动地跑出门外再扛一包米进来。本来分两次她就能扛完的米,她硬是分了十次扛。扛完米,她又跑去搬酱菜缸,搬柴火,要不就给厨房的大水缸加水,反正只要是能顺便经过熟食桌的活计,她一个都不放过。她也不敢尽偷红烧肉吃,都吃光了还不得被人发现啊?      糖醋排骨,烤羊背,酒酿火方,腊鸭蒸香芋,炖琵琶肉,香烤乌鱼子,蟹黄蒸饺,烟熏鹅肝,手剥虾……      谢家生活奢华,每天几百道菜,天南地北,海角东西,各色美食都可以在这里见到。于是从那天起,各房各院发现,每份拿到手的菜,似乎都比以前少上了那么一些。      可谁又能想到,谢家的厨房里,混进了一只人形饕餮呢?      一晃三个月过去,杜月儿在火房里每天偷吃个不停,过得乐不思蜀。这日杜月儿在厨房后劈材,刘秀娥走了过来,她先是白了坐在树荫下偷懒的陈大一眼,方才对杜月儿温言道:“月儿别劈了,今儿放你的假。”      杜月儿一听要放她假,顿时苦了脸,她还准备一会送柴进厨房顺便偷吃呢!      “刘管事,你看我这柴还没劈完,一会厨房里就要用啦!”杜月儿可怜巴巴地看着刘秀娥,希望她能放自己一马。      “陈大!还不过来劈材!”刘秀娥扭头怒斥偷懒的陈大:“别以为你娘是二姑娘的奶娘我就不敢管你!你再偷懒,我就告诉张管事将你发卖出去!”刘秀娥忍了这个陈大许久,如今终于硬气了一回。只因二房的嫡女半月前出嫁,陈大的娘随二姑娘离开谢府,再也不能庇护他了。      陈大低着头走过来接替杜月儿,杜月儿恋恋不舍地将柴刀交给他。      刘秀娥教训完陈大,心里舒坦了不少,对杜月儿说道:“我也不是随便放你的假,咱们府的仆役每人每月都有一天休假。你前两个月都没休。”      杜月儿忙表忠心:“月儿不用休假。刘管事待月儿好,月儿要在这里帮刘管事干活!”      刘秀娥扑哧一笑,看杜月儿越发顺眼,一点她脑袋:“好啦!你爹娘来看你了,你难道连爹娘都不想见了?”      杜月儿闻言眼睛一亮,忙问了她爹娘在哪,转身一阵风似的跑了。      刘秀娥看她转瞬就不见了踪影,低头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不由才讶声道:“这丫头怎么能跑得这么快!?”那速度,比马儿都快!      杜月儿先是跑回住处从柜子里翻出藏起来的工钱。她在府里每月能拿500钱,三个月下来就积了1500钱。杜月儿将沉甸甸的铜钱揣进怀里,又一溜烟跑出门去见她爹娘。      她虽然在谢府过得很快乐,可三个月没见爹,心里还是有些想的。她出来的时候爹还躺在床上,如今也不知道腿脚好了没有。      她思亲心切,脚下跑得飞快,像一阵风似的,也没注意到林荫小道上一双冷漠的眼睛,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有点,意思。”那人将手中折扇敲入掌心握紧,薄唇勾出一个冷淡的笑。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得罪      杜月儿一路冲出谢府,刚出后门就看见爹和杜娘子正站在树下等她。      见到她出来,杜娘子堆起笑走到她面前,打量片刻,道:“哎呀,在谢府呆了三个月未见,娘都快认不出来了,看这小脸蛋养得又白又嫩,果然大户人家的伙食就是不一样!”杜娘子回首对杜老爹说道:“当家的,你说是不是?”      杜老爹搓搓手,走到杜月儿身前,他生性木讷不擅言辞,见了女儿也不知道说什么,想起杜娘子做了一篮子藕夹,他忙递给杜月儿。      杜娘子忙道:“月儿啊,这可是娘半夜起床给你做的,你尝尝看!”      新鲜的莲藕去皮,塞入肉馅再挂上面糊,炸成金黄,吃起来又香又脆。杜月儿吃了一块,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杜娘子见杜月儿满意,方才小心翼翼提起另一件事:“月儿啊,我听说谢府就是三等奴仆,每月都有500文月钱,是不是真的啊?”她怕杜月儿反感,不等她回答又马上哭诉道:“上次那张桂香才给了5两卖身银子,还不够给你爹买药!你别看你爹现在能走了,大夫交代药还是不能停的,还要进补,可家里穷你也不是不知道……”      杜老爹面带羞赧,他一个大男人养不起家要卖女儿不说,如今还要来向女儿要月钱,确实有些抬不起头来。      杜娘子见他不帮自己说话,气得直掐她。她儿子如今正是上学的年纪,她还指望着杜月儿的月钱去交束脩呢!      杜月儿笑了笑,从怀里将准备好的钱拿出来。其实杜娘子待她虽不算好,但也不算差了,至少她在家时,没饿过她不是?      杜娘子得了钱,面上的笑多了许多。杜老爹心有愧疚,想带杜月儿在京城里玩玩,杜娘子也没反对,她正好想买点笔墨纸砚给儿子带回去。      三人在城里游了一日,直到黄昏杜月儿才回到谢府。她并没有马上回住处,而是提着竹篮子一路东游西荡,最后在偏僻清净的湖边,选了一颗老树坐在树下,享用她用1500钱换来藕夹。      她靠坐在树下,咔嚓咔嚓吃着藕夹,突然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掉在她脖子上,凉凉滑滑地。杜月儿下意识伸手一抓,却是一条比成人手臂还粗,三米来长的蟒蛇!      那蛇被杜月儿抓住十分惊慌,在她两只细白纤薄的手掌上剧烈扭动,然而任它力气再大,又怎么挣脱得了杜月儿这个人形饕餮?不但挣脱不了,它甚至都没有勇气回头咬那只小手一口,一心只想逃跑。未几,那蛇便僵直不动了。      杜月儿眨巴眨巴眼睛,心想人要运气来了那真是挡也挡不住,好好地坐在树下居然也有美餐送上门来。她先将蛇血吸干,接着从怀中摸出小刀,利落地给蛇剖腹扒皮,她将蛇皮完整剥下收好,心想这蛇皮应该还值点银子。      身为一个吃货,又怎么可能不会烹饪。杜月儿升起一小堆篝火,将切好的蛇肉架在上面烤,没多久,那香味就传了出来。杜月儿拿过一块蛇肉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还没尝出是什么味儿,却突然听见一声暴喝:“大胆刁奴!竟敢吃我的宝儿!”      杜月儿愣了愣,将口中食物咽下,寻声望去,却见月下走来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郎,剑眉星目,唇若涂脂,如水黑发随意在脑后扎成一束。已是十月深秋,他却穿着露胳膊月白缎面对襟背心,下摆塞进黑色绣暗纹厚绸裤中,裤角收口,脚上是一双黑色平底鞋。被湖上水汽浸湿的茂密长草没过他的裤脚,他的额头上尚且挂着热汗,从寒雾深处缓缓走来。      杜月儿第一直觉反应就是逃跑,那少年的打扮怪异,但衣料上佳,必定是某房的主子,要是被捉住赶出谢府可怎么办?      谢季珅见这婢女竟然还敢逃跑,怒而大喝道:“逃也没有用!我已经记住你的样貌了,明儿就叫管家给我挨个找,不怕找不出你来!”      杜月儿闻言只得停下脚步,脑海里飞快闪过以前在外祖书房里看过的演义小说上的一段话:那赵大胆眼中杀机一现,立时就下定了杀人灭口的决心!      杜月儿有些紧张地吞吞口水,心里反复衡量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谢季珅几步跑到杜月儿身边,怒斥:“你是哪个院的!居然敢杀我的宝儿!”      杜月儿忙对他行了一个礼,“回主子的话,奴婢并不知道这蛇是主子的宠物,奴婢见到它时,它就已经死了!”      “你胡扯!我的宝儿平日最健康不过,好好的怎么会死!你居然还吃它!”      “奴婢不敢骗人。”杜月儿用树枝挑起一段肚肠,指着上面破裂的蛇胆道:“你看,我剖开蛇肚时发现它胆都裂了,说不定它是被什么东西给吓死的!”      “有什么东西能吓死蟒蛇!”谢季珅不信。      “这……谁知道呢……”杜月儿眼珠转转,四下看看,压低声音对他说道:“奴婢听说,像湖边这种阴气重的地方,最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了……”      一阵冷风适时吹过,将那本就快燃尽的篝火吹熄,谢季珅方才练武结束,一身的热汗此时转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光裸的手臂上汗毛根根竖起。再看月下湖面雾气缭绕,岸上重重树影摇曳,突然一只冰冷的小手搭上他的手臂,谢季珅一扭头,却见清冷的月光下,一女子面色苍白如霜雪,两眼泛出幽幽绿光,吸过蛇血的唇红艳艳地,那细细的女声仿佛来自黑暗深渊:“少爷,你在看什么?”      “啊——!!!”      谢季珅一声惨叫,两眼一翻,彻底晕了。      杜月儿莫名其妙,不懂他怎么突然就晕了。湖边湿冷,若是放任他在这里睡上一夜,明早肯定要发烧,于是杜月儿单手提起他腰带,想将他拖到干燥点的地方。不想那昂贵蚕丝织就,用金银线刺绣上如意吉祥云纹的腰带一点也不结实,啪地一声,断了。孤零零地挂在她手中。      谢季珅面朝下重重地摔在草地上,低吟一声,转醒过来。      “哎呀,少爷,您没事吧!”杜月儿忙把手中的腰带丢回他身上,可不能让他知道是她扯断的!      谢季珅先是呆了片刻,又想起方才这婢女将他吓晕之事,转而大怒,一骨碌从草地上爬起,指着杜月儿喝道:“你敢装神弄鬼吓唬我!”虽然他还想不明白这丫头是用什么方法让眼睛冒绿光的。      他话音方落,却觉得下身一凉,下意识低头,发现自己的长裤正落在脚面上……      “啊——!!!”      谢季珅今晚第二次惨叫,快速提起裤子,蹲在地上面红耳赤中。      杜月儿眨巴眨巴眼,不解道:“少爷,你蹲地上干什么呀?”      谢季珅当然不可能和她说自己在遮羞,两耳根子处热辣辣地。      杜月儿一拍手,突然明白谢季珅蹲地上的原因,原来他害羞了啊!杜月儿笑道:“咱村里的男孩在河里洗澡都是光屁股的,老爷们撒尿随便找棵树或者芦苇荡子就解决了,一点都不怕被人看。少爷你也大大方方让人看嘛!”      “哼!”谢季珅鄙视:“一群粗鄙村夫无知愚童!你竟然拿他们和我比较!”      杜月儿含着手指不解,问道:“为什么不能比较?难道是因为你比他们的小,没看头的缘故吗?”      谢季珅:“……”      冷风继续吹呀吹,月亮羞涩地躲进云层里,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后,才又慢慢露出脸来。银辉再次降临大地人间。四周寂静,只有秋虫在做最后的呐喊。      杜月儿从篮子里拿出几块藕夹,咔嚓咔嚓地吃起来,看到谢季珅含恨盯着自己,以为他也想吃,于是恋恋不舍地递了一块给他,谄媚道:“这位少爷,你饿不饿?这藕夹可好吃了,你尝尝!”      谢季珅怒:这丫头缺心眼吧!?她以为说了那么一通得罪他的话,用一块藕夹就可以解决吗!?对了,她还吃了他的宝儿!      谢季珅挥手打落杜月儿手中的藕夹,暴怒:“滚!!!”      杜月儿急急忙忙将掉落在草丛中的藕夹捡起来,放在手中吹吹,“你不吃就不吃,干嘛要打落在地上!”      谢季珅鄙视:“乡下丫头。”      杜月儿觉得委屈,又有些生气,道:“我外祖在世时教我念诗有云: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少爷你知道不知道春耕,夏耘的艰辛?你了解不了解秋收,冬藏的喜悦?我外祖说,每一道食材获取的背后,都得益于一个农人对天道的敬畏,对乡土的眷念,和对食物的感恩!我是个乡下丫头,可是我家教很好,从来不会浪费粮食,比你们这些城里人都好!”      谢季珅懒得理会她,和一个丫鬟争吵,简直丢份!杜月儿也不想理会这个莫名其妙的少爷,提着她的篮子转身就走。      谢季珅看她扭头干脆利落地走了,初时还不觉得如何,没多久突然想起他的裤腰带还断着呐,她走了,他怎么办?      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丢脸,对着杜月儿的背影大喊道:“喂!你回来!!回来啊——!!!”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长房      “你回来!你回来啊!!!”      寂静的湖畔响起一个凄惨的男音。      杜月儿忍不住搓搓臂上冒起的鸡皮疙瘩,以为谢季珅是不敢一个人呆在漆黑的湖边,心想这公子哥儿真没用,还不如她村里五六岁大的小孩子呢!她于是又走了回去。      谢季珅还蹲在草地上,见杜月儿回头,将手中的腰带丢给她,命令道:“去!给我补好了拿来!”      杜月儿接住腰带,觉得这少爷真笨,于是好心教他:“少爷你可以提着裤子回去嘛!”      谢季珅呲牙:“你让本少爷提着裤子回去,本少爷颜面何存!”      杜月儿想半天也没想明白提裤子和颜面有什么关系,村里的男孩不穿裤子都可以满地跑,更何况他还提着裤子呢!      谢季珅见她不动,催促她:“你还不快去!”      杜月儿的观念里,男人可以不穿裤子,但女人却不能随便。外祖父从小教导她女子的名声很重要。村里的翠花就因为帮牛家大哥补了一次衣服,结果被人指指点点说她和男人有染,最后被她娘嫁给了家里只有一间破茅草房的牛大哥。      杜月儿很忧伤:要是她帮这个少爷补裤腰带,最后被逼着嫁给他怎么办?      外祖父说了,女孩子不嫁人会被唾沫星子淹死,可嫁错人会令人生不如死!      这个少爷这么凶,她才不要嫁给他呢!      于是将手中的腰带丢还给谢季珅:“你还是提着裤子回去吧!”说罢,转身跑了。      谢季珅提着裤子不方便追人,更何况杜月儿速度飞快,转眼就跑进小树林子里,不见了踪影。谢季珅气急败坏,对着黑漆漆的林子怒吼道:“你等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过了几日,到了下元节。      用当年新收的稻谷磨成雪白的米粉,搓成一颗颗团子,里面包上素菜馅儿,底下贴着一小片竹叶,最后放入蒸笼中蒸熟。      杜月儿从素馅团子起笼就一直围在旁边转个不停,火房的方大厨看她这副馋猫样会心一笑,用筷子夹了几个团子放在碟子里递给她。      杜月儿大喜,接过来连声道谢。      刚蒸好的团子外皮雪白,里馅翠绿夹着灿黄,吃起来软糯鲜香,杜月儿两口一个,没多久就全部吃光光。她舔舔唇,又眼巴巴地瞧着方大厨。      管事刘秀娥正巧经过,看她这副馋样儿,伸手在她后脑袋上一拍:“不许吃了!这些团子一会要拿去斋天,求水官除困解厄的。”      杜月儿反手拖着刘秀娥胳膊,谄媚笑道:“等供完水官,还不是给咱们吃么?”      “谁说的!供完水官后这些团子要先分到各房各院,剩下的才是咱们吃。”      杜月儿眼巴巴地瞧着那一笼一笼被抬出去的素馅团子,恋恋不舍。      刘秀娥笑骂道:“你这馋猫,连贡品都惦记,小心水官不替你化解苦厄!”      杜月儿心想她现在最大的苦厄,就是今天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团子却不是给她吃的!      不过她也就郁闷了一阵子,很快就把这事忘在脑后。火房是全府中事情最多,最忙碌的地方,杜月儿很快就忙得脚不沾地。      张桂香走进厨房的时候,杜月儿正挑了两担柴进来,看见张桂香,立刻甜甜地唤了一声张管事,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张桂香让杜月儿将柴火放下随她出去。出得门来,她见杜月儿脸上沾了黑灰,便掏出帕子沾了些清水替她轻轻擦拭。杜月儿心下奇怪,张桂香待她并不亲热,当日将她领进谢府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如今突然来访,也不知有什么事……      张桂香将杜月儿小脸擦干净,对着阳光下一照,顿觉满意。这杜月儿模样本就长得好,柳眉杏眼,琼鼻菱唇。在谢府中养了三个月,营养跟上,皮肤细白莹润,脸颊有肉透着健康的红晕。同那些闺阁里娇滴滴小姐病态苍白的美不同,她的美充满着活力,透着勃勃生机,像一朵迎着风霜即将怒放的雏菊。      杜月儿被她赤‖裸裸打量的目光骇到,缩了缩脖子,后退一步。      张桂香收回打量的目光,对她笑得和蔼可亲:“月儿啊,说起来你可是我带进谢府的,我对你可好啊?”      杜月儿道:“张管事……”      张桂香忙道:“叫姑妈就行,我堂妹桂兰是你爹的姨表姐,我和你爹也算是表姐弟了,你叫我一声姑妈也没错。”      杜月儿无语,当初她不是反感杜娘子和她认亲戚的吗?但还是从善如流道:“姑妈对月儿自然是极好的。”      张桂香闻言十分满意,又道:“我当初见你时,就觉得你必是个有福的孩子,日后发达了,别忘了姑妈就成。”      杜月儿一头雾水,不懂这张桂香唱得是哪出戏。      张桂香左右看看,见这里无人,便压低声音对她说道:“前些日子,你被府中少爷瞧见,跟我要了你过去侍候呢!”      杜月儿惊骇交加。没想到那晚遇见的少爷还真找到她了!      她来谢府也有些日子了,平日里除了干活偷东西吃,其他的乐趣便是听下人们说主子们的八卦。这谢府的老太爷还活着,所以下面六个儿子并没有分家。      谢老太爷谢怀安身为谢氏一族的族长,官拜一品,如今已致仕。谢老太爷有三个嫡子,三个庶子。      长房大老爷谢兴儒任刑部尚书,同嫡妻恩爱,育有一子一女,皆是嫡出,嫡女两年前亡故。二房二老爷早亡,只留下一嫡女,上月已出嫁。      三房四房五房是庶出,如今外放为官,家眷也跟去不在府中。      谢府能成为百年世家自然是有他成功的道理,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压制庶子。特别是在教育上,并不区分嫡庶,只要有真本事,庶子也可以出头。谢氏一族除嫡系这一脉外,旁系也有不少人在朝为官,其中最突出的就是掌管西北20万大军的谢兴玉。谢氏人重宗族,嫡系旁系联系紧密,并不分生。      然而老子英雄儿子狗熊也是有的,老太爷几个儿子中,最不争气的就要属六房。      六老爷嫡出,大概是幼子的缘故,从小被宠坏了,靠父蒙荫,得了一个员外散骑侍郎的闲职,整日和一帮闲散文人,青楼红颜风花雪夜吟诗作对。他的嫡妻身子弱,没有生育也管不了事,只顾自己吃斋念佛。正妻不作为,下面小妾闹翻天,今天你迫害我流产,明天我整死你母子,整个六房被搞得乌烟瘴气。可即便如此,他的子女也是最多的,育有五个儿子,五个女儿,十分整齐对称。      所以,谢府中的少爷一共有六位,长房一位嫡子,六房五位庶子。      大老爷公子今年已经弱冠,杜月儿那晚见到的少爷年纪和她差不多大,所以不肯能是谢府大少爷,那么就只能是六老爷的某个庶出儿子。      她那晚敢转身就走,也是因为对方的身份。这高门深院里的下人惯常踩低捧高,他若是长房唯一的儿子兼嫡长孙,那她还要担心了。而他不过是不成器的六房的某个庶子,凭他根本就使唤不动管家,替他在各房各院几百个婢女中,找出得罪过他的杜月儿!      杜月儿自那晚以后就一直呆在火房中没有外出,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那个小少爷给找到了,说什么要她过去服侍,其实根本就是要她过去折磨吧?杜月儿眼泪汪汪看着张桂香,企图博取同情:“姑妈,那六房的混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若是过去,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张桂香一愣,反问:“谁告诉你是六房了?”      “啊?”杜月儿怔住。      “是长房!”张桂香喜上眉梢:“长房大少爷要你过去!”      “大少爷!”杜月儿惊呼。      谢府嫡长孙谢季柏。      可以说,整个谢府除了谢老太爷,谢大老爷二人,就是这个嫡长孙最金贵了!      听闻是谢大少要她过去,杜月儿松了一口气,可她还是不愿意离开火房,在这里每天都有好吃的,在杜月儿眼中,大少爷的后院跟火房没得比。      张桂香一点她脑袋,恨铁不成钢:“你傻啊!若是得了大少爷的欢心,你还不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杜月儿一听,两眼放光:“能顿顿红烧肉吗?”      张桂香嗤笑:“让你顿顿红烧肉吃到饱!”      杜月儿斩钉截铁道:“我去!”此刻就算前面有十头虎挡住她,她都要去!      张桂香闻言十分欣慰:这丫头果然是个值得栽培的!有上进心!      “不过,咱们大少爷虽然还未娶亲,后院心思活络的丫头还是不少的,而且个个都不是省油灯。你去了可要小心她们!”张桂香提点道。      杜月儿十分紧张:“她们会阻止我吃肉吗?”      张桂香冷笑:“岂止!她们还会吃了你!”      居然有人想吃她!?      “我看谁敢!”杜月儿柳眉倒竖,一股暴虐的气息立刻从她的身体里散发出来。      仿佛感觉到这股不详的气息,谢府内的鸟儿几乎在同一时刻受惊,齐声鸣叫飞上天,空中黑压压一片鸟毛乱舞。府中养的猫全部毛发倒竖,蹭蹭蹭爬上树不肯下地,大狗小狗集体狂叫不止,湖中游鱼全部沉入水底不敢动弹。      离杜月儿最近的张桂香双腿一软,噗咚一声跌坐在地。      惊骇欲绝。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考验      张桂香将杜月儿带至谢大少的怡然居后转身便走,杜月儿看她跑得飞快,仿佛背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事实也确实如此。      方才她一不小心让张桂香受了不小的惊吓,虽然她很快就醒悟过来收敛了气息,但张桂香看她的眼神已有不同,虽然并不清楚杜月儿是怎么回事,但对面对她时却有一种止不住害怕的感觉!      杜月儿心想这刚认的亲戚转瞬就没了,真印了外祖父曾说过的那句话:世事无常啊!      她装大人似的感概了一番,便由着小丫头带进了谢季柏的书房。      和谢季珅的健朗不同,谢大少谢季柏的长相虽然俊美精致,面色却十分苍白,薄唇几乎没有血色,显然有病在身。      他坐在一张紫檀木雕吉庆有余书案之后,一头墨发用白玉冠束着,身着一袭冰蓝色深衣,外罩白色锦袍,眼带寒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表情。      杜月儿看了他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如今才深秋而已,然而面对这么一个仿若冰雪雕琢的人儿,会让人觉得寒冬提前到来。      她四下打量,见这书房内摆设简单,用料却极其昂贵,除书案外,书柜,琴桌,交椅等家具也全是用贵重的紫檀木所制。书案旁的墙上挂了一副苍松怪石图,纱窗下安放一张古琴,旁边供一个古铜香炉,炉内香烟馥郁。      杜月儿的外祖父在世时倒是时常带着小小的她访友论诗,其中不乏富裕人家,但没有一家有这等奢侈。不过她对这些奢华的摆设没什么兴趣,眼光很快就被谢季柏书案上的一碟金丝蝴蝶酥给吸引住了。      杜月儿咽咽口水,觉得自己又饿了。      谢季柏顺着杜月儿的目光看向桌上的那碟金丝蝴蝶酥,长眉微挑:“想吃?”声音清冽如冷泉滑过心头,冷漠得几乎没有感情。      谢季柏自从那日见过杜月儿可媲美飞鸟的速度,就对这个女孩起了一丝好奇心,命人去查,结果却发现意外之喜。他知道杜月儿性好吃,食量极大,故意拿起一块蝴蝶酥抬眼看杜月儿反应。      杜月儿目不转睛看着那只干净修长的手捻起蝴蝶酥,口水泛滥得更厉害了。这金丝蝴蝶酥是由点心房制作,因为点心房和做膳食的厨房是分开的,所以她并没有机会偷吃。      倒是有一次点心房的糕点师傅不小心做坏了一批糕点,于是便分给下人们,火房里人人都得了一些。那些糕点只是外观上做坏了,味道还是极好的,杜月儿吃了一次就彻底惦记上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去偷吃罢了。      谢季柏唇角露出一抹淡漠的浅笑,将手中蝴蝶酥一抛:“接着。”      杜月儿站在书案旁靠右边的位置,谢季柏却故意将蝴蝶酥扔向左边房门之外,杜月儿眼见那金黄泛着亮光的蝴蝶酥就要落在门外地面上砸烂,瞳孔微缩,全身肌肉紧绷,脚下突然发力,一瞬间闪至门外,在蝴蝶酥落在地面上的前一刻抄在手中!      “啪啪啪……”      谢季柏拍手,“接得不错,赏你了。”完全一副逗狗的口气。      杜月儿大喜,几口就将手中蝴蝶酥吃下,甜甜脆脆带着浓郁的桂花香,杜月儿吃完后又眼巴巴地瞧着谢季柏,希望他再扔。      谢季柏不负她所望,忽而整盘蝴蝶酥端起,将最后五块全部抛撒了出去:“接到就归你。”      杜月儿仿佛得令的狗儿一般,就地一个懒驴打滚,正好滚至蝴蝶酥下方,两臂分开,两手在空中一阵乱抓,瞬间就各抓了两块分别入左右手,接着嘴一张,将最后一块叼在口中。      谢季柏见她得手,双目微合,薄唇轻吐:“流光。”      杜月儿突觉后背隐隐发寒,有一股凌厉的杀气直袭她身后。其实这股杀气从她一进书房,凭着野兽般的直觉她就已经发现,不过她听府中下人八卦,豪门公子们都会有些侍卫暗中保护,所以也没太在意。不想如今这侍卫却要取她性命!      杜月儿天赋异禀,天生不论速度还是反应力均快过常人,是以很快反应过来,身体向前一扑躲开这道攻击。待她回首时,发现书房中站着一个黑衣劲装打扮的侍卫。那侍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俊美的脸棱角分明,如刀削斧刻般,蓝色眼睛,显然带了胡人血统。      流光一击不成,眼中微带诧异,手中剑势不停,再次如毒蛇般缠上杜月儿,招招致命,毫不留情,真要将杜月儿毙于剑下——她若是躲不过去,那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生死关头,杜月儿还不忘嘴中美食,她几口先将叼在口中的蝴蝶酥吞下,又将手中的四块一齐塞进嘴中,边吃边躲。她并不会武功,根本不懂什么身法,什么走位,只是凭着野兽般的直觉和速度躲过一次又一次的杀招。      流光经验丰富,很快看出杜月儿并不会武功,故意卖了一个空门给她,杜月儿没什么打斗经验,见有机可趁也不疑有他,下意识便夺路而逃。不想她这个举动却正中流光下怀,他算准时机脚步一变,突然出现在杜月儿身前,手中长剑直指杜月儿心口,在不懂武功的人看来,就好像杜月儿自己往他的剑尖上撞一样!      杜月儿目眦欲裂,那一瞬间,眼前的画面好像被无限放慢了一般,时间几乎停顿,她恍惚中似乎听见脑中有一根铉被拉紧到了极致,接着猛然放开,银瓶乍裂!      杜月儿一声暴喝,右脚向前用力一踏,只听“嘭”一声巨响,瞬间在厚实的红木地板上踩出一个三寸深的坑,硬生生止住了身体撞向前的势头,终于停在离剑尖不到一寸的地方!      流光怔然。      杜月儿经过这生死一瞬,隐藏在骨子中的暴虐气息再次被激发出来,书房内的压力徒然增加,大股不祥的气息仿若化作实质压在流光身上!流光后背冷汗涔涔,心脏一阵狂跳,身上压力倍增。再看杜月儿,不知何时她脸上属于人类的情绪已经被全部抹去,只剩下一份被激怒野兽的狰狞之色,瞳孔竖立在背光的阴影里泛着幽幽绿光!      “不好!”流光心下大惊,提剑欲刺,却听“铮”一声金石之音,杜月儿的左手竟然徒手抓住剑身!她手上肌肤隐隐泛着金红光泽,长剑入她手中仿佛被铁板夹住一般,半分动弹不得!      杜月儿双目紧紧盯着流光,如同盯住猎物的猛兽一般。流光被那不祥的竖瞳一盯,只觉全身发软,饶是身经百战的他此时也斗志全无,若不是从小残酷的训练支撑,几乎就想要跪地求饶。      却在这时,杜月儿动了!      她抬起右臂,手掌以极快的速度平伸,尖锐的指甲方刺入流光胸口半寸,一个水晶鹿镇纸夹杂着内劲袭向她脖颈后的风池穴!杜月儿不防有人偷袭,穴道被打个正着,闷哼一声,缓缓转过头,谢季柏已从书案后站起,还保持着投掷的姿势。      杜月儿呆立片刻,眼中竖瞳消散,眼前一暗晕倒在地。      流光捡回一条命,冷汗颗颗滴落在地板上,手中长剑哐当掉落,人也跟着顺势跪下,以额触地:“流光谢少爷救命之恩。”      谢季柏怔立半晌才道:“起来吧。”      他也没想到这么个小丫头竟然凶猛如斯,幸而刚才杜月儿的注意力都被流光吸引,他才能偷袭成功,若是换他独自面对杜月儿,他也没把握能活下来。想到此,他心下微松,却突然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身体摇摇欲坠。      “少爷!”流光惊呼,一个箭步上前扶住谢季柏,“属下该死,害少爷动用内力以至于牵动旧伤!”      谢季柏一摆手,“罢了。你将展涟做的药丸拿来。”      流光扶着谢季柏重新坐在椅子上,转身从书柜的暗格中拿出一个白玉小瓶,回到谢季柏身边倒了一丸在他手中,谢季柏服下药丸又静静调息片刻,方觉得好些,便撑着桌面站起,流光连忙扶着他。      谢季柏在流光的扶持下慢慢走到杜月儿身边,蹲下身子拨开杜月儿敷在面上的发丝打量她。眼前的女孩年不过十四,面容稚嫩,身材尚未完全发育,然而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稚嫩的身体中竟然蕴含着如此可怕的能量。      谢季珅的手沿着杜月儿细嫩的脸滑至她的脖颈后,同时伸出另一只手,削瘦的双手抓住她的后衣领猛然一扯,只听“嗤啦”一声,杜月儿的层层衣物竟被他同时扯成两半,露出光滑白皙的后背!      流光面上微红,转过脸去。      谢季柏神色未变,冰冷修长的手触上杜月儿的后背,那温热柔软的触感另他的手微微一顿,接着毫不停留地沿着脊柱慢慢下滑,直摸至后腰处,才让他摸到一片微微的凸起。他用力在此处来回摩挲,杜月儿昏迷中仍感觉到疼痛,身体微微颤抖。那凸起处慢慢变红,显出的轮廓竟像是一块倒竖着的鳞片!      传说龙生九子,第五子为饕餮,而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谢季柏收回手,唇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果然是饕餮!”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宠物      谢季柏收回手,道:“果然是饕餮。流光,带她出去,让红柳给她换身衣服,好好安置。她若有什么要求,只要不是出府,尽量满足她。”      流光听谢季柏有饲养之意,不免劝道:“少爷,饕餮凶残成性,恐会噬主。”      谢季柏毫不在意:“任何凶兽都有噬主的可能,全看主人如何调‖教罢了。”      流光仍有担忧:“可据说饕餮无心,怕是养不熟。”      谢季柏垂眸看杜月儿,苍白精致的面容上带了几分冰冷杀意,字字如利刃:“若是不能为我所用,那便毁了。”他抿唇静默了片刻,方才再说道:“你去将她父母接来,找一处庄子好生安置,不要让别人知道。”      流光见谢季柏心意已决,垂首抱起杜月儿默默退了出去。      书房内安静了下来,谢季柏随手拿起书案上一个青花瓷笔筒把玩,几缕夕阳透过窗纱照射进来,细小的尘埃在流转的光影中上下飞舞,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渐渐模糊了他的轮廓。      谢季柏后院的丫头们很快就知道,谢大少爷亲自同管事张桂香要了一个在火房打杂的小丫头,如今由红柳服侍着,一群莺莺燕燕立即红了眼。      红柳是什么人?谢季柏最信任的两个手下,一个是流光,另一个就是红柳,府里的下人们见到他们都得客客气气的,如今红柳却去服侍一个火房里来的丫头?      众娇花们恨得咬碎一口银牙,她们服侍谢季柏多年,都还没被开脸,如今却叫一个火房来的丫头捷足先登!可惜红柳将那丫头看得严密,她们根本没机会进去一见,任凭她们满肚子算计,如今也没处使去。      说来好笑,本来颇得谢季柏喜欢的入画自持受宠,服侍谢季柏更衣时假作不经意提起杜月儿,表示想去见见,结果反被谢季柏斥责了一顿,赶去浣洗院。其他丫头高兴入画被逐之余,也不免暗自提醒自己千万别去触谢季柏的禁区——杜月儿。      杜月儿觉得这些时日好像在做梦一样。      那日她从昏迷中醒来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描朱画金的拔步床上,床身用红木所制,雕工精细,床侧外围着撒花蝉翼纱帐。杜月儿透过薄薄的纱帐,最先看到的是一座红木梳妆台,台面上设镜架,装着一面刻牡丹花样铜镜,台面下是组合式化妆柜,设计精巧,纹饰华丽。她家里也有一座梳妆台,是她生母的嫁妆,但跟这座一比,就是云泥之别。      杜月儿掀开身上盖着的华丽锦被,赤足下床,地上铺了白绒地毯,她四下打量,只见房间左面摆着一副腊梅图案屏风,上面提诗一首,是外祖父曾经教过她的七律“山园小梅”。她最喜欢其中两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绕过屏风,一张花梨木桌案上摆了一架古琴,左右两边墙上各挂了一副画,一副花鸟,一副山水,窗台边放着一只花瓶,里面插了几只色彩缤纷碗大的绣球花,十分好看。      这明显是一间贵族小姐才能住的房间。      杜月儿正纳闷间,门帘被撩开,一个面容清丽如兰的女子出现在门口,看见杜月儿,笑了一笑,周身散发出一股柔和气质。      “醒了?”那女子大概二十来岁年纪,含笑走到杜月儿身前,比她略高一些,神色自若地拉过杜月儿的手,温言道:“怎么不披件衣服就下床了呢?”      她拉着杜月儿的手走回床边,从床头拿了一套衣物替她穿戴。若是从前,杜月儿必不会让不认识的人随意碰触自己,然而这个女人周身散发出一股令人心安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就由着她作为,甚至还想着要在她身边多呆一阵子才好。      恍恍惚惚中,杜月儿由她替自己穿上烟云蝴蝶高腰襦裙,腰间用丝带盈盈一系,下缀细细的银丝灰珍珠串流苏,罩上淡粉色对襟绸缎外裳,换了鹅黄丝绒软鞋。坐在梳妆台前梳了未成年女子的双髻,两侧各插上一朵珠花,额间点了三瓣花钿。      女子将杜月儿打扮完毕,又重新打量她一番,面上带了十分满意:“姑娘模样本就生得好,这么一打扮,更让人移不开眼了。”      杜月儿垂首看梳妆盒中玲琅满目的钗环首饰,问道:“你是谁?”      “奴婢红柳。”      奴婢?杜月儿一歪小脑袋,露出一个可爱的笑脸:“月儿也是奴婢呢,红柳姐姐这声奴婢月儿可不敢当。”      红柳道:“姑娘如今已是大少爷的人,再自称奴婢便不合适了。”      “那该怎么自称?”      “面对大少爷时称妾,其他时候用我就可以了。”      杜月儿想起自己貌似是被那个冷面少爷给砸晕的吧?又想起张桂香说过,若是得了大少爷的欢心,可以顿顿红烧肉吃到饱……      杜月儿双眼放光看着红柳,高兴道:“那我以后可以顿顿红烧肉吃到饱吗?”      “这个……”红柳没想到她思维跳跃这么快,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姑娘可是饿了?奴婢这就去传膳。”      膳食很快就准备好了,虽没杜月儿想象中的满桌子红烧肉,但也都是难得的珍馐美食。杜月儿放开肚皮大吃,当然饱了以后还不忘恶俗地提醒红柳,下顿要来个红烧肉全宴。      红柳坚持喂养要荤素搭配,不挑食才能长得好,所以每次都面上答应,事后仍是荤素加五谷搭配,只不过每顿都有一碗红烧肉罢了。      杜月儿失望之余很快又被各种美食吸引走注意力,吃饱后还不忘遥想下红烧肉全宴——虽然至今尚未实现过,但红柳也从未明确拒绝,所以总还有个盼头不是!      如此过了一个来月在杜月儿看来媲美神仙般的日子:每天吃饱了睡,睡醒了吃,顺便见见谢季柏。      每日的精心喂养,让杜月儿对谢季柏的好感大增,早忘了当初在谢季柏书房里差点丢掉小命的事。见了他非但没有抗拒,反而十分亲热,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转来转去。      若按照谢季柏以前的性子,自然是不耐烦和一个小丫头耗时间,然而他现在决定养饕餮当宠物,那就要培养好宠物和主人的默契。毕竟杜月儿不同于流光红柳,那两人是从小由家族训练好的,叫他们往东那就绝不敢往西,听话,忠诚度有保障。      于是只好每天强迫自己和杜月儿相处两个时辰,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每日相处时间逐渐增加。      头几天还有点不习惯,不过杜月儿认定了谢季柏能给自己肉吃,于是对他各种卖萌讨好,事事以谢季柏为先,马屁一串串的拍,节操什么的完全被她丢在脑后。谢季柏头一次训练人就取得如此卓越的成效,难免有点飘飘然,看乖巧的杜月儿便顺眼了许多,相处起来感觉舒服,也就不觉得勉强了。      他有意训练杜月儿,身为一个好宠物,要懂得对主人察言观色,务必做到主人的一个眼神,她就能懂得主人的需求。      谢季柏看了摆在桌上的史记一眼,示意杜月儿替他拿过来。      杜月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惊喜地发现史记边上有一碟点心——大概是谢季柏来,红柳特意放到书桌上的。杜月儿蹬蹬蹬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梅花糕就吃。      梅花糕外皮烤得略焦,色泽金黄,形如梅花,里面放了豆沙馅,吃起来松软可口,甜而不腻。杜月儿吃完后扭头,双眼亮晶晶地瞧着谢季柏,表示自己还想再来一碟。      谢季柏诡异地发现,一个来月的相处,自家宠物还没学会看主人的眼神,但他这个主人却先读懂了宠物眼里的需求……      惊觉自己训练的方向似乎错了,他决定换一个方式。      首先,要知道自己的宠物最喜欢什么,最擅长什么,这样才能更好的控制她。      生为一只饕餮,最喜欢的,无疑就是吃了。但最擅长的,谢季柏还没找到。      谢季柏决定带杜月儿出去走走,以便发现她的特长。      昨夜下雪,外面一片银装素裹,红柳拿了一条软毛织锦披风给杜月儿披上御寒。杜月儿身体好,像个小火炉似的根本不怕冷,不过她喜欢红柳,所以不论红柳怎么摆弄她,都不曾反抗。      谢季柏冷眼旁观,面上神色不显,抬步先走,杜月儿急忙跟上。      一路上杜月儿又蹦又跳十分欢快,谢季柏想着要怎么样训练她才好,正巧前方传来一阵犬吠,谢季柏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一向和自己不对盘的六弟谢季珅来了。      谢季珅好养宠物,光狗就养了十来条,各品种都有,除了狗以外,其他动物什么稀奇他养什么,据说还养了蟒蛇蜥蜴蜈蚣蝎子之类的。      正好,如今他也养了一只饕餮,谢季柏决定让杜月儿去挫挫谢季珅的威风,赶走那群整天乱吠的恶犬,还他一片清净之地。      杜月儿得令,不就是几只狗吗,要赶走还不容易?从小到大,就没有哪只狗不怕她的!她信心满满冲上前,待看清来人是自己得罪过的谢季珅时,脚下一个急刹车,身形如猿猴般在空中一个翻跃,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谢季珅手搭凉棚:刚才那一闪而过的身影怎么感觉好眼熟涅……      再低头看那几只刚买来的藏獒,怎么全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被自家饕餮抛弃的谢季柏则默默扭头走人,自己的训宠之路任道而重远,他还需加倍努力才行。不然哪天遇到危险,这只养不熟的饕餮肯定丢下他,自己先跑没影了!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取悦      鉴于杜月儿弃主私逃的行为,谢季柏决定给她来点惩罚:罚她一个月只能吃白饭馒头。      不给饭吃这种事谢季柏是不敢做的,一只饿极了的饕餮会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谢季柏还不想冒这个险,只能退而求其次,不给肉吃。      连续一个来月的山珍海味,杜月儿早被养刁了胃口,此时再让她吃白饭馒头,无疑是最残忍的惩罚。杜月儿一边啃馒头,一边眼泪汪汪地看着红柳,曾几何时,她的最大愿望就是顿顿白面馒头吃到饱,然而饕餮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她现在最大的愿望是顿顿吃肉吃到饱。      对于杜月儿的遭遇,红柳给予了她极大的同情,但还是明确的表示自己爱莫能助,最后实在受不了她的眼泪攻势,给了她一小碟蜂蜜,让她沾馒头吃。      杜月儿深刻意识到取悦饲主的重要性,啃下最后一个馒头,她决定找高人取经。      她先是询问红柳,谢季柏的喜好。      红柳道:“少爷喜好温柔娴静,擅长乐器的女子。”      杜月儿闻言眼前一亮,乐器她也会,以前外祖父在世时有教过她!      房里正好有一架琴,杜月儿弹了一首问红柳如何。红柳笑道:“姑娘技艺不错,只是这琴曲显得暮气了点。”      杜月儿外祖教她弹琴时年已过六十,一个老头子喜欢的琴曲自然新颖不到哪里去。      红柳重新教了杜月儿一首时下流行的琴曲,碧桃春。曲子讲得是一个新妇思念丈夫,站在一株碧桃之下,左顾右盼,等着丈夫归家。      杜月儿学得很认真,练熟了以后抱着琴跑到谢季柏书房外弹奏。      一曲完毕,流光走出书房,道:“少爷说了,听你弹琴,看不到不到左顾右盼等丈夫归家的新妇,只看到一只左顾右盼等肉吃的饕餮。”      杜月儿:“……”      音乐攻势失败。      杜月儿抱着琴灰溜溜跑回去继续啃馒头。      又过了几天。      红烧肉,水晶肘子,清蒸鱼,鱼香肉丝,汽锅鸡,清炖狮子头,蜜汁火方,醉虾……      杜月儿蹲在厨房门口的角落里闻香辨菜,口水横流。她现在不是火房里打杂的小丫头,自然不方便再进去偷吃。      连日来的馒头让她对肉的渴望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实在憋不住的她只好趁红柳不注意溜出来,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偷吃。      忽听里面传来一个尖细的嗓音:“怎么乔姨娘要的木瓜雪蛤没送去?”      管事刘秀娥道:“哎呀,春杏姑娘,这大冬天的,哪来的木瓜?”      “哼!是没有还是没做你心里清楚!”      刘秀娥火气也上来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好像我们火房里的人都偷懒耍滑,只有你春杏姑娘兢兢业业!这大冬天的,你要是能到市面上给我买一个木瓜回来,我刘秀娥马上当着全府人的面给你磕头赔罪!”      里面叽叽喳喳吵了一阵,那春杏才气呼呼地走了。      火房里的人对这无理取闹的春杏一阵骂,又开始八卦那个乔姨娘。      烧火的黄丫道:“怎么乔姨娘每天必点木瓜吃?”      洗菜的陈婆子笑道:“还不是胸小,想丰胸呗!”      火房众人闻言一阵哄笑。      杜月儿在外面听了一会,才明白原来那个乔姨娘是六老爷的姨太太,虽然长得漂亮又是个满腹诗书的才女,但却比不得大字不识几个的崔姨娘来得受宠,而崔姨娘别的本事没有,唯一的优点就是童颜巨‖乳。      陈婆子道:“男人嘛,都是看外表的,念得书多有什么用,人家光凭一对胸就把你比下去了!”      杜月儿低头看自己的平胸,顿觉前途黯淡,吃肉的机会渺茫。      回到住处,杜月儿拿了两条绸缎揉成团,塞前胸里问红柳如何。      红柳默默无语,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隆起的前胸上一戳,立刻塌进去一块:“太假了……”      杜月儿又拿起两个馒头问红柳:“用这个如何?”      红柳扶额叹气:“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这傻孩子!      “想让少爷喜欢我啊!”      红柳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喜欢少爷?”她怎么没看出来?      “喜欢啊!”杜月儿毫不豫的点头,谢季柏一句话就能让自己有肉吃,她当然喜欢啦!      正想推门进去的谢季柏手一顿,停在门外,只听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你真的喜欢少爷?”      “对呀!可我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取悦他!”      “少爷会生气,一定是你做了什么惹怒他的事,你仔细想想,再去给少爷道个歉,兴许就会原谅你了。”      杜月儿左思右想:“少爷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也没顶嘴,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生气……”说到此,她又眼泪汪汪地扑到红柳怀中:“少爷是不是不会原谅我了?呜呜呜……他再不原谅我,我都不想活了!”      (没有肉吃,活着真没意思啊啊啊!!!)      自己不原谅她,她就不想活了吗?      门外的谢季柏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小题大做了,也许当时杜月儿是有什么原因才会掉头跑的。如今知道这女孩一心扑在自己身上,他心情顿时多云转晴:百年才出一只的饕餮被自己驯服,他除了充满成就感外,还有一点小小的欣喜。      此时若是进去,她必会尴尬吧?考虑到要照顾小女孩的薄面,谢季柏转身离开。      回到住处,他看见桌子上摆了一盘冻梨,拿了一个咬上一口,冰凉清甜的梨汁流入口腔,他吮吸了几口,唇角忽而露出一抹如冰雪消融般的浅笑,吩咐流光:“这冻梨不错,你拿去给杜月儿。还有,告诉红柳,惩罚取消了,从今天起,恢复她往日的供应。”      流光忍不住揉揉眼睛重新确认:少爷居然笑得这么温和,他一定是眼花了!!!      杜月儿突然得了特赦,欣喜得都快找不着北了。      坐在房里小口小口吃着冻梨,一脸幸福的傻笑。      红柳看她啃冻梨啃个没完,把剩下的几只拿走,“不许吃了,吃多了肚子疼!”      杜月儿见红柳要走,忙抓住她提醒:“今天要吃红烧肉!”      “好!”红柳抿唇微笑,回身轻点她的俏鼻子:“小馋猫!”      谢季柏自认为已经驯服了杜月儿,接下来就开始按照早就定好的计划训练她。杜月儿虽然力气大速度快,但是并不会武功,若是遇到经验老道的对手,难免要吃亏。      好在她年纪尚小,身骨又比一般的人更柔软,现在开始练武还不算太晚。      谢季柏打算将她培养成自己身边的第一护卫。      其实杜月儿虽然看起来有些憨傻,但脑子却不笨,学东西还算快,基本教上三遍就懂得了,再加上她有意讨好谢季柏,学得十分认真,进度自然很快。不过一个月的功夫,谢府里十个武功最高的护卫联手,都照样被她摆平。      这日谢季柏带着杜月儿在校场习武,杜月儿花了一盏茶时间就将50个护卫全部打趴下来。蹦蹦跳跳跑到房檐下谢季柏身前邀功,谢季柏摸摸她的小脑瓜,表扬:“做得不错。”又挥手示意那班护卫退下。      天气寒冷,天空还飘着雪花。      谢季柏身上旧伤未愈,即便外面拢了厚厚的狐裘,手脚却还是冷冰冰的。杜月儿察觉到他手冷,出于讨好饲主的本能,忙将他的双手抓在自己手中揉搓,用体温替他暖手。      谢季柏看杜月儿脸上神色自若,并没有一丝羞涩,垂下眼心想可能年龄还小,天真烂漫不懂避讳。但转念又想这女孩迟早也是自己的人,避讳什么的完全也没必要。      想到此,他伸臂将杜月儿抱进怀里,放在他腿上,少女的身子柔柔软软,带着淡淡的馨香。谢季柏将冰冷毫无血色的唇贴在她温热的脖颈处,他可以感觉得到她细嫩的肌肤下,那青色的血管中流动的热血,带着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吸引着他想去汲取。      杜月儿穿得并不多,可身子却像一个小火炉般,没多久就将谢季柏捂暖和了,苍白精致的脸上也染了一丝血色。变得温热的手沿着少女稚嫩的曲线上移,谢季柏捏住杜月儿小巧的下巴,低头想要尝尝那张红菱小嘴的味道。      却在这时,杜月儿忽然动了一下,直起身子转过视线,谢季柏顺着她的目光,看到流光正尴尬地站在回廊旁边。谢季柏放开杜月儿,神色自若:“有事?”      流光垂首而立:“老爷在书房等您。”      谢季柏起身,摸摸杜月儿柔嫩的脸颊:“你先回去。告诉红柳,晚上我去你那里用饭。”      杜月儿乖乖应了,目送谢季柏离开。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流光为谢季柏打着伞,两人很快就被飘落的雪花朦胧了身影。      杜月儿单根手指搭在唇上,心想好险,刚才少爷是想咬她吧?还把唇贴在自己脖颈处,是想吸她血吗?她自己有时会偷偷捉些活物吸血,便把别人也想得和她一样。      杜月儿顿觉忿忿不平,她顶多吸些动物的血罢了,谢季柏竟然想吸人血,太凶残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人留言,告诉自己要淡定。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饕餮      谢季柏走进谢兴儒书房。      “父亲,您找我?”      谢兴儒递给他一封信,“你看看。”      谢季柏接过细读,过了一会抬眸道:“父亲打算办了毛文举?”      谢兴儒冷哼一声,“案子已经递交到刑部,在我的地盘上,难道还要我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保他不成?何况他是太子的人,这些年来没少为太子敛财,废了他,等于断了太子一臂。”      “怀王的意思呢?”      “毛文举案子的罪证就是他派人暗中收集的,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那查到太子头上了吗?”      “没有,线索到了毛文举处就断了,不过只要毛文举在手上,不怕他不供出太子。”      谢季柏拿起火折子将信件点燃,没多久就烧成灰烬。      “就算他供出太子,能让陛下废了太子吗?父亲自己想想,若是我像太子一般私自动用家族财产中饱私囊,父亲会废了我吗?”      谢兴儒皱眉,“仅凭这一件事自然不可能,但可以让陛下对太子不再信任。”      谢季柏拿起一旁的茶壶为谢兴儒斟茶,“陛下不信任太子,难道就会信任怀王了?何况信任这种事,多出自于个人情感。陛下素来偏心,太子是他心爱的宁贵妃所出,他疼了太子二十多年,明知其残暴无德仍执意立其为太子。如今就算一时气愤会疏远太子,但日后若太子在宁贵妃的帮助下,又重新赢回陛下的心呢?”      谢兴儒端起茶杯放到嘴边,若有所思。      谢季柏目光转向窗外,唇边渗出丝丝寒意,“孩儿以为,若不能一击制敌,不妨先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父亲这次案件只要查到毛文举就可以了,太子只是御下不严,并没有参与此案。卖一个人情给太子,让他以为谢家还是站在他那一边的。现在的关键是毛文举下来后,由谁顶替他的位置。”      谢兴儒抿了一口茶,放下杯子,点头同意。“怀王的意思是让严庾信顶替。”      谢季柏摇头:“严庾信是怀王的人,太子必不会让他上位。”      谢兴儒道:“我也是这么和怀王说的,可除了他没有其他人合适。”      “户部的刘淳熙不错。”      谢兴儒道:“刘淳熙能力是不错,资历也够,可他并不是怀王的人。”      谢季柏淡淡道:“可他也不是太子的人,不是吗?”      谢兴儒想了一会,也觉得除了刘淳熙外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现在不论哪方推人上去,另一方都会反对到底。与其到时候双方在朝堂上争执不下,引起陛下猜忌,还不如推选一个中立方上台。不管怎么说刘淳熙是由他提名的,卖一个人情给对方,不求他将来和自己站在一线,只要日后不和自己作对就好。      父子两人在书房里又密谋片刻,谢兴儒转了话题,问道:“开春后就要会试了,你可有把握?”      谢季柏负手而立,面上一派自信,“自然是稳操胜券。”      谢季柏已有举人功名,当年考中时全省排名第一,是那一届的解元,谢兴儒对他的才学有信心,只是谢季柏的身体令他担忧。会试要考三场,每场考三天,吃住都在考场里,他怕谢季柏会吃不消。      谢兴儒道:“你最近身体如何?药有按时吃吗?旧伤可还有复发?”      谢季柏怕父亲担忧,忙道:“展涟做的药一直有吃,伤势已经稳定,只要不动用武功,考试不是问题。”      谢兴儒点点头,沉默半晌,又道:“我听说你最近新纳了一个小丫头,十分得你宠爱。”      谢季柏长眉微挑,他房里的事父亲一向不管,今天怎么突然过问。      谢兴儒干咳一声,有些尴尬。若不是他发妻已亡故,这种内院之事哪轮得到他一个老爷们来唠叨!      “林家小姐三年守丧之期快到了,等你殿试过后,取得功名,差不多就可以接她进门。在这之前,你记得别让那丫头先怀上……”      嫡妻未入门,男方家就先有了孩子,会显得对女方不尊重。      谢季柏点头答应,面上却满不在乎。      谢兴儒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林小姐,但林家却是我们最好的助力。”      谢季柏道:“父亲放心吧。我既答应娶她,就会给她嫡妻应有的尊重。”      谢兴儒放下心来,父子两又闲话了片刻,便让谢季柏回去。      年关将近,正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      杜月儿却是一如往日的清闲,红柳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事情,不怎么见到,只将她的日常生活交给小丫头打理。      杜月儿每日除了吃,睡,就是跟在谢季柏身后,也不需要做什么事,只要在他读书的时候给他当靠枕,在他写字的时候给他磨墨,在他疲劳的时候给他捏捏肩捶捶腿,在他无聊的时候给他念念书弹弹琴,或是陪他下下棋……      杜月儿掰着手指细数,发现自己每天要做的事看似简单,其实还挺多的。不过谁叫谢季柏是饲主呢,用劳动换肉吃,杜月儿接受起来也不是很困难。      也许是觉得她身上暖和吧,谢季柏时常抱着她当暖炉,比如此刻。杜月儿怕惹怒了谢季柏就没肉吃了,所以不曾反对过,反而乖乖的由他抱。      虽然外祖父告诫过她女孩儿的名声很重要,但对缺心眼的杜月儿来说,名声能比吃肉更重要吗?所以转瞬就将外祖父的话忘在了脑后,专心思考起今晚的菜色。听说火房月前做了几百斤的腊肠,今天可以吃了,今晚一定要来一份尝尝味道!还有,天气这么凉,晚上吃火锅好了,涮羊肉好吃啊,又香又嫩的羊羔肉……      谢季柏一看趴在怀里的这只饕餮又神游天外了,举起手上的书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在想什么呢?”      杜月儿抬头,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少爷,晚上吃涮羊肉好不好?”      果然又在想着吃。      谢季柏有些无语,又觉得放心,这种心思单纯的人最好控制,不需要费心提防,她除了吃,倒还真是什么都不贪。      “不好!”谢季柏故意板起脸,报了几样素菜名,表示晚上要吃素。      杜月儿顿时苦了脸,拉着他的袖子撒娇,各种讨好,谢季柏被她讨好高兴了,方才点头同意。杜月儿见他同意,一张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大大的杏眼透着清亮的水光,谢季柏见了心下一动,低头欲吻她,杜月儿却突然直起身子,指着窗外叫道:“哎呀,少爷,外面雪停啦,我们出去堆雪人好不好!”      “不好,你家少爷畏寒。”谢季柏抓着她纤细的腰肢,想将她重新按回怀中,杜月儿咯咯一笑,身子如鱼般从他手中滑开,跳到地上,道:“少爷好坏,明知道人家怕痒还挠月儿!”她不等谢季柏回答,转身拉开房门跑了出去,“少爷既然畏寒,就由月儿替您堆个雪人好了!”      谢季柏眸色微冷,抿唇在椅子上静坐片刻,转念又想她到底年纪还小,再等两年也无妨。便起身围了狐裘,拿上手炉随她走了出去。      庭院中杜月儿已经堆好一个大雪球,吭哧吭哧又开始往大雪球上面加小雪球,她力气大,两三个人合作才能堆好的雪人,她一个人没多久就整出了雏形,一双小手上上下下拍打,将雪人堆实。完工后又跑回谢季柏书房,拿了两颗黑棋子按在雪人头上做眼睛,拿了一小截弯弯的树枝做嘴巴。      杜月儿拍拍冻得有些红的手,往雪人边一站,冲谢季柏笑道:“少爷,给我和雪人画个像!”      谢季柏哼哼两声,不应。      杜月儿十分自觉地跑回书房搬了一张桌案出来,又铺好宣纸,替谢季柏磨好墨。谢季柏见她乖觉,先前心里的一点不舒服也散了,命杜月儿到雪人身边站好,提笔作画。      雪地中的少女盈盈立在寒风之中,因为先前的一番运动,两抹晕红染在俏丽的脸庞上,更显得娇憨可爱。论长相,她虽然不错,却不令人惊艳,后院中不乏比她美丽的女人,但她有着比其他女人都更健康的身体,全身都透着勃勃生机,令人无法忽视。      谢季柏挥毫泼墨,不多时便完工停笔。杜月儿一蹦一跳跑来看,视线触及到宣纸上,笑容瞬间凝固,她指着画大声嚷嚷道:“少爷,这是什么?”      只见雪白的宣纸上画着一只既不像羊,又不像狗的动物,头上有双角,身披长毛,肥肥胖胖,憨憨傻傻,正趴在一只雪人旁边。      谢季柏丢开画笔,轻笑:“就是你啊。”      杜月儿鼓起双颊,气呼呼道:“我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她拉着谢季柏的衣袖昂首控诉:“少爷,你欺负人!”      谢季柏指着画上的饕餮道:“你看它的眼神和你像不像?”      杜月儿扭头仔细一看,画上动物有一对大大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人瞧,那贪婪的眼神好像在说:我饿了,要吃肉,要吃肉,要吃肉……      杜月儿恼羞成怒,想去撕画,谢季柏先她一步将画高高举起,让杜月儿够不着,还故意逗她:“这画我要拿给红柳做绣图,让她按着这图画绣一件衣服给你过年穿。”      这种图案怎么穿得出去?丢死人了!!!      杜月儿拉着谢季柏衣摆哀求:“少爷,不要嘛……”      谢季柏转身不理。      杜月儿哀嚎一声,绕着他团团转。      两人的笑闹声在清冷的院子上空回荡了许久。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淡定。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核桃      谢季柏进杜月儿房间时,见到她正在缝荷包,以为那荷包是送给自己的,毫不客气抢到手中打量,一脸嫌弃:“你这荷包也做得太简单了吧?连点花样都不绣。”      杜月儿忙起身去抢回来,“月儿又没学过绣活,自然不会绣花。”她外祖父虽有教她读书习字,下棋弹琴,但她娘却在她一出生时就死了,无人教过她女红,所以她只会一些简单的缝缝补补,绣花样就不行了。      杜月儿从小箱子里取出四锭一两的银子放入荷包中,又将开口处缝合。谢季柏知道先前误会了,这荷包不是给自己的,便有些气闷,坐在一旁喝茶。      杜月儿缝好荷包,想到冷落了这位大少爷,又忙将东西丢到床上,狗腿地跑到谢季柏身边给他揉肩捶背,一脸谄媚讨好。谢季柏只当没看见,杜月儿怕他又不给自己肉吃,厚着脸皮拱进他怀里,纤细的手臂圈住他的腰身,将脸埋在他胸前。      谢季柏故意将冰冷的手塞进她衣服里,杜月儿最怕后腰被碰,动来扭去不肯配合,直到谢季柏的手从她后腰处移开才安静下来。过了一会,谢季柏身上暖和了,心情转好,问她:“你刚才缝荷包干嘛?”      杜月儿道:“快过年了,我想托人将我的月例银子送回家。”她自从到了谢季柏后院,每月的月钱由500文涨到了2两银子,两个月下来也积了4两。      谢季柏想起他已命流光,将杜月儿家人接到他的一处庄子上养着,杜月儿还不知道。于是便问她:“你想不想见见父母?”      杜月儿在谢季柏怀里换了个姿势,让自己趴得更舒服些:“月儿不能随便离府啊。”      谢季柏拉着她起身,“我带你去。”      两人换了衣服,流光驾了马车,一路向谢季柏京郊的庄子驶去。      杜月儿没想到谢季柏竟然给她父母搬了家。      谢季柏这处房子并不大,背靠崖山,前临沧浪河,布局中规中矩,主楼坐北朝南,东西厢房相对,整体成长方形,后面一个精巧的花园。      杜娘子出来迎接谢季柏和杜月儿,脸上都快笑出一朵花了。杜月儿见她穿着崭新的暗梅蝶纹青色缎面皮袄,下着同颜色马面裙,头上戴了玉兰花头银簪,面色红润,精气十足,显是过得不错。杜老爹不擅言辞,见到谢季柏紧张得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      倒是杜月儿七岁大的弟弟阿毛胆子比较大,也不怕生,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地瞧着谢季柏。      谢季柏见阿毛虎头虎脑,和杜月儿有些神似,对他便多了几分喜爱,拿出几颗金瓜子给他作见面礼。又见杜月儿父母看到他拘谨,便带了阿毛去花园玩,好让杜月儿同父母说说话。却不想杜月儿同杜氏夫妇聊了不过一盏茶时间,便起身离开到后花园找他。      谢季柏不解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杜月儿摸摸阿毛的脑袋:“知道他们过得很好就行了。月儿要谢谢少爷,我听爹说,少爷让阿毛开春后进谢家族学读书。”      阿毛忙抓住杜月儿的手:“姐姐,我有大名了,叫杜如松!”      杜月儿扭头用眼神询问谢季柏。      谢季柏道,“我方才为他起的,如今进了学,再叫阿毛就不合适了。只是还没问过你父亲的意思。”      杜月儿笑道:“咱们村里的孩子取大名,都要割二斤猪肉才请得动村尾的老秀才帮忙,少爷可是举人老爷,将来还要考状元的,起的名可不比那老秀才强多了吗?爹若是知道肯定会高兴的。”心里想的却是:他自己叫季柏,给阿毛取名叫如松,真是一大一小两木头!      谢季柏笑笑,又问她:“那你的名字是谁起的?”      “我外祖父啊。他说我是他心中的一轮明月,所以叫月儿啰。”      “我看你父亲并不识文断字,你却会琴棋书画,可是你外祖父教的?”      杜月儿点头:“我生母早亡,外祖父便将我接到他身边养育,去岁外祖过世,我便又回到父亲身边。”只是父亲已另娶,继母嫌她能吃,归家不过一年,便被卖身为奴。      两人又闲话片刻,杜娘子过来问是否留饭,杜月儿摇头拒绝,没留多久便拉着谢季柏回去了。谢季柏抿唇不语,他当日让流光安置杜月儿的家人,就是想留一手,让她有所顾忌,可如今看来,她对家人的感情却不如他想得那么深厚。      据传,身具饕餮血脉之人天性凉薄,无情无心。可那毕竟是传说,百年来都不曾再有过饕餮的记载,谁又知道带有饕餮血脉的人,觉醒后是什么样的。      先朝捕杀饕餮血脉,未必是像书上所说饕餮为祸一方,更多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毕竟有饕餮血脉之人,具是烈王夫余的后人,周朝为了巩固统治,必然会追杀前朝皇族遗脉。      可她若真是无心之人……      谢季柏转头看正在敲核桃的杜月儿,她敲核桃的功夫十分好,一柄小银锤慢慢在核桃两边敲出裂缝,然后在顶端不轻不重敲一下,外壳尽碎,露出整个儿的核桃仁。      杜月儿发现谢季柏在看她,以为他也想吃核桃,忙将圆核桃掰开,取出中间不能吃的薄皮,讨好着将两瓣果仁塞进他嘴里。谢季柏就着她的手吃了,故意在她的指尖上咬了一口,杜月儿慌忙将手缩到身后藏起来,紧张地盯着他,少爷居然喜欢咬人!      谢季柏看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像一只受惊的猫,觉得异常可爱,忍不住将她抱进怀中,杜月儿以为他还想咬自己,不免有些挣扎,谢季柏拿了一只核桃敲碎喂给她吃,她立刻又安静下来,专心致志等谢季柏投食。      谢季柏喂了她几颗核桃,看她一副没心没肺,除了吃万事不上心的模样,又想起先前的担忧,有心想将她确定下来,便将杜月儿压在身下,低头去寻找她的红唇。杜月儿见他眸中欲光大盛,又想咬自己,忙推开他。她虽然下手已极轻,奈何天生力大,谢季柏被她轻轻一推,后脑撞在车厢上,发出一声闷响。      “少爷……你、你没事吧?”杜月儿结巴道。      谢季柏从小到大,都没遇到有人敢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顿时面色铁青,沉默地和她对视半晌,猛然推开车门,坐到车厢外面去。      杜月儿趴在毛绒毯子上默默泪流:完了,她又得罪了少爷,回去没肉吃了!嘤嘤嘤……      她哭了一路,回到谢府,杜月儿跳下车,谢季柏见她双眼红肿,脸上还带着泪痕,心下微松,觉得她对自己并不是无情。许是年纪还小,一时害怕才会失手。但杜月儿竟然敢推他,谢季柏还是没给她好脸色,也不等她转身便走,杜月儿急急忙忙跟上,一路赔着小心。      过了拱桥,转过一片被白雪覆盖的假山,杜月儿突然看见谢季珅手上提着一个鸟笼迎面走来。杜月儿一惊,忙贴着谢季柏的背,躲在他身后。      谢季珅眼尖,先一步看见杜月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两个月来他没少找杜月儿,今儿终于让他发现了!谢季珅几步蹿到谢季柏身前,想去拉他身后的杜月儿,谢季柏心情本来就不好,此刻见谢季珅无礼,更是生气!抬手截住谢季珅欲拉杜月儿的手臂,冷喝道:“你干什么!”      他的手掌冰凉,谢季珅被冻得一哆嗦,便想挣脱,然而对上谢季柏冰冷的眼眸,却感觉一盆冷水将他重头浇到脚,从骨子里泛出冰冷的凉意来。      谢季柏将他用力一推,谢季珅冷不防被推得后退几步摔倒在地,手中鸟笼脱手,掉落在雪地上,里面的鹦哥喳喳乱叫:“老太爷吉祥!老太爷吉祥!老太爷吉祥!”      谢季柏见了冷笑一声,一脸鄙视。      谢季珅脸红耳赤,这只鹦哥是他特意训练好,想送给祖父讨他欢心,如今被谢季柏看穿,又这么一嘲笑,顿时让他觉得抬不起头来。他不过是不长进的六房老爷的一个庶子,比不得身为嫡长孙的谢季柏金贵,便想取巧去讨祖父开心,多得些关注罢了。      “有空想这些歪门邪道争宠,还不如好好念书博一个功名!”谢季柏冷冷丢下一句话,带着杜月儿离开。      空无一人的小径上,谢季珅独坐在雪中,面上血色褪尽,上齿紧紧咬住下唇,握紧的双拳上暴起条条青筋。      谢季柏带着杜月儿回房,方才问道:“你为什么要躲着珅弟?上次你掉头跑掉,是不是因为看见他的缘故?”      杜月儿老实交代:“我不小心弄死了他的蟒蛇……”      谢季柏面带怀疑,“只是这样?”      杜月儿不好意思道:“还吃了蛇肉。”(弄断谢季珅腰带的事早被她忘了。)      谢季柏沉默片刻,才道:“既然是你弄死了珅弟的蛇,改日我再找一条赔他就是。以后你看到他,大大方方过去道个歉,没必要躲躲藏藏。”      杜月儿闻言高兴起来:“少爷你肯帮我赔他那在好不过啦!那个珅少爷看起来凶死了,我真怕他找我赔呢!”      谢季柏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杜月儿见谢季柏还没消气,又去拉他衣袖,谢季柏后退一步,避开。杜月儿嘟起嘴:“少爷,月儿不是故意弄死珅少爷的蛇,您别生气……”      谢季柏见她是真的不懂,不由气道:“当日我允许你离开了吗?是谁给你的胆子擅自行动!”      “啊?”杜月儿傻眼,半晌才明白过来,原来前段时间她受罚是因为她不听命令的缘故呐!再看谢季柏面上一片寒霜,不由心慌:得罪饲主就没肉吃啦!      于是立刻拉着他的衣袖哀求:“少爷,月儿知道错了,以后没有少爷吩咐,月儿绝对不擅自离开。你不要恼月儿好不好?”      谢季柏见她认错态度诚恳,面色才稍稍缓和。杜月儿和他相处日久,察言观色的本事也练出来一些,见他消气,又厚着脸皮滚进他怀里撒娇。谢季柏抬手在她发顶轻抚,许久才轻声命令道:“不许背叛我。”       作者有话要说:淡定久了,有点蛋疼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龙鱼      由于白日坐在马车外吹了风的缘故,到了晚上,谢季柏发起了低烧。杜月儿留在他房中陪伴,直到亥时末,谢季柏见她困得不行,便让红柳带她回去睡觉。      第二天,杜月儿早早起来去看望谢季柏,却发现他病情不但没转好,反而更加严重起来。又过了几天,谢季柏病情一天天加重,甚至昏迷不醒。      杜月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谢季柏是他的饲主,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以后还有谁会养她?她这辈子就遇到两个男人肯养她这个吃货,一个是她外祖父,另一个就是冤大头谢季柏。      杜月儿趴在谢季柏床前泪如雨下,哭得十分凄惨,全府上下,没有一个人比她更伤心。      谢季柏老爹谢兴儒,原本还对儿子新纳的这个小丫头有意见——听说谢季柏就是带她出去后生病的,如今见她一片真情流露,比他这个亲爹还要悲痛欲绝,心里感动,对她的怨念也就消了大半,觉得这事也不能全怪她,谢季柏任性也是一部分原因。      红柳走进谢季柏房间,让杜月儿先去吃饭,她来守着。杜月儿心想要是谢季柏死了,她以后只怕再也没得吃这么好的伙食了,化悲痛为食量,吃得比平时还多得多。      杜月儿吃完后更觉伤心: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得吃!      于是又蹬蹬蹬跑回谢季柏床前继续哭,红柳怎么劝也劝不住,最后只得由她,含着泪同流光出去,将地方留给她和谢季柏。      许是她哭得太多太久了,到了这日傍晚,谢季柏终于被她哭醒过来。      杜月儿激动万分,“少爷,你终于醒了……”只说了这么一句,又是两泡热泪滚落,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谢季柏这次能醒,还真是被她哭醒过来的。他身上本来就有伤,两年来一直十分虚弱,这次又受了寒,一条命去了一大半。然而昏迷中还一直噩梦不断——梦见一只饕餮趴在他耳边呜呜哭个不停,眼泪撒了他一身。      谢季柏一摸耳边,枕巾都湿透了,她到底流了多少泪?又觉得心疼,抬手想替她将眼泪抹干。杜月儿见状心里更觉得委屈:少爷你吓死月儿了,你要是死了,我就没人养了!!!      她蹬掉脚下的软鞋,一骨碌爬上谢季柏的床,滚进他怀里继续抽抽噎噎。谢季柏搂住她,心里泛酸,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差到如此地步,若是,若是他死了,杜月儿怎么办?她在府里无依无靠,会不会被人欺负?      陷入被害妄想中的谢季柏,完全忘了自己手中搂的是一只饕餮,一只揍趴五十个护卫只需一盏茶时间的饕餮。就像所有溺爱调皮捣蛋孩子的家长一般,总觉得自家宝贝是最乖最听话的那个,哪怕其他孩子被打得鼻青脸肿下不了床,那也一定是对方先来欺负自家宝贝的!      红柳进来后便看见两个相互搂着的人,双双躺在床上凄凄惨惨戚戚,好一对苦命鸳鸯!(大误)      谢季柏醒了的消息立刻传遍了谢府上下,一堆丫鬟婆子进来伺候,探病的人络绎不绝,杜月儿反被挤到房门外,最后谢府老太爷发话,除了伺候的人,其他全部都出去,让谢季柏好好休息!杜月儿才得以回到谢季柏身边。      谢季柏让她到床上来陪,杜月儿偎依在他身旁,以前谢季柏体温偏低,手脚总是冰凉,如今因为发烧的缘故,手脚温热,杜月儿心急于他高热不退,两眼又要冒泪水。      谢季柏实在是被她哭怕了,先前丫鬟们已经给他重新换了干燥的衣裳被褥,若是杜月儿再哭,他又得换衣服了!连忙制止她,“别哭了,再换衣服,我又得受寒。”      杜月儿眨巴眨巴眼,连忙将眼泪收回,谢季柏对她这收放自如的泪水叹为观止。      他拍拍杜月儿的后背,突然想到龙有逆鳞,触之必死,他当初不信邪,碰了杜月儿后腰的“逆鳞”。于是有些任命地说道:“生死有命,若是我这次挺不过去,那便是我的命,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杜月儿一听,顿时就不答应了,“少爷别乱说话!少爷一定会健健康康长命百岁,长生不老!”      谢季柏啼笑皆非:“这世上哪有人长生不老的?”      杜月儿一本正经回他:“《仙传拾遗》中有载:沧浪有龙鱼焉,其形似鲲,其大若岛,食之可寿,消百病,强筋骨。前朝皇帝也曾命人于沧浪河中打捞龙鱼三年。可见龙鱼肉就算不能长生不老,吃了也能消除百病,长寿延年!”      谢季柏摇头:“龙鱼不过是传说罢了,谁也没见过。再说就算有,谁敢去捞?前朝末帝动用一万军士,在沧浪河流域打捞三年,不但没捞到一片鱼鳞,反而导致沧浪河决堤,千里良田被淹没,后又大旱三年,国内饿殍遍野,百姓纷纷起义,周朝被推翻,末帝自缢。”      沧浪河流经北方大部分平原,支流众多,灌溉两岸良田无数。传说沧浪河中有龙鱼,百姓尊称其为河神。每年年末,两岸百姓都要宰杀牲口推入河中祭龙鱼,以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否则河神之怒,足以灭国。      杜月儿窝在谢季柏怀中不再说话。她想起那一年年祭,外祖父带着她在河边观看,她好奇地问祖父龙鱼肉好不好吃,一向疼爱她的外祖父却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叱责道,天下之物她尽可吃,唯独龙鱼。      她还记得,每每遥望沧浪河时,那从血脉深处隐隐传来的深重感应,那种感应,仿佛从遥远的洪荒年代,一直延续流传自今日。      杜月儿咬手指,说不定沧浪河里真的有龙鱼,她也不要多,只要给她一丝丝肉就好了嘛,龙鱼那么大只,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等到谢季柏沉睡过去,杜月儿便轻轻下床穿上绣鞋,走出房间,从外面将门关上。      第二天,众人发现杜月儿失踪了。      在谢季柏病重的当头,谁也不敢告诉他这件事,幸而谢季柏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昏睡中,醒来后众人就以各种理由搪塞他,比如杜月儿在洗澡,杜月儿在吃饭,杜月儿为谢季柏上香祈福……谢季柏让人去传,然而每次等着等着,自己又重新昏睡过去。      一晃近一个月过去,新年已过。整个新年期间,谢府都沉浸在一片愁云惨淡中,上面主子心情不好,下面奴才们也度日如年。特别是初四那日,谢府迎来新一轮的打击:林府派人来退婚了!      林家小姐原本三年前就该和谢季柏完婚,只是林小姐母亲突然暴毙,按例林小姐要守孝三年。今年林小姐出了孝期,本来等谢季柏春闱过后就可以完婚,不想谢季柏居然病倒了!林家每天都派人前来打听,眼见谢季柏一天虚弱过一天,就要不行,林太傅坐不住了。      他女儿今年都十九岁了,若是谢季柏死了,生为未婚妻,总不好在未婚夫新死没多久就出嫁吧?起码要再等个一年,可若再等一年,林小姐就到二十岁,都成老姑娘了!说不定还会有人背后说她女儿克夫,到时候就更不好嫁了。可怜天下父母心,林太傅一连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生生瘦了十斤,最后一咬牙,决定舍了这张老脸,退婚!      林家这一退婚,把谢大老爷气个半死,再加上忧心谢季柏的病情,一来二去,这个谢家的顶梁柱也病倒了。嫡长子和嫡长孙都卧病在床,早已不管事的谢老太爷不得不强忍悲痛重新出山,主持谢家各项事宜。      红柳一边给谢季柏擦脸,一边默默流泪。太医说了,谢季柏也就剩下这最后几天时间,让他们尽量满足他的愿望。可如今少爷想见杜月儿,又叫她哪里找去?      红柳伤心之余又恨杜月儿无情,居然在少爷病重的当头不告而别。她实在想不通杜月儿为什么要走,她的卖身契还在谢府,逃奴若是被抓到,处罚是相当严重的。又想少爷这次生病也是因她而起,或许她是怕少爷死后自己被大老爷处死,所以才逃了吧?      温热的毛巾从谢季柏眼周拭过,他的眼皮动了动,醒了过来。      “少爷……”红柳见谢季柏醒了,高兴之余又担心他问自己杜月儿在哪,这一个月下来,她各种理由都编过了,只能不断重复使用。      谢季柏醒来沉默许久,才开口道:“你去我书房,书橱第三层左数第五格有一副画,替我拿来,再带个火盆过来。”      红柳先吩咐外间的丫鬟进来守着谢季柏,自己领命去了,没多久就将谢季柏要的事物拿来。      谢季柏将画卷展开,上面的饕餮憨态可掬,无半分凶兽的气势,让人忍俊不禁。谢季柏看了半晌,才重新合上。又命红柳扶他起来,披衣坐在床边,轻声问道:      “红柳,你实话告诉我,杜月儿是不是已经不在谢府中了?”      红柳知瞒不过他,只得点头承认,又柔声安慰他道:“少爷,老爷已派流光带人去找月儿姑娘了,凭咱们谢府的实力,很快就能找到人将她带回来见你。”      谢季柏摇头:“罢了,随她去吧。”      其实他早就猜到杜月儿已经不再谢府,只是心底还有希翼不愿意承认罢了,如今也该清醒了。活了二十年,糊里糊涂的对一个女孩上了心,他不想糊里糊涂的在谎言背叛中死去。      他命红柳去取火折子,欲将画卷点燃,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摔打之音,只听见一个熟悉女声喊道:“走开!我要见少爷!”      房门猛地被推开,杜月儿高兴地冲进房间跪趴在他膝盖上,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仰首看他,带着一如既往的口气邀功道:“少爷,我得到龙鱼肉了!”      谢季柏手中画卷掉落在地,恍在梦中。      杜月儿见他没有像往日一般夸奖自己,以为他在为自己私自出府的事生气,忙拉着他的手解释:“少爷,月儿这次擅自离府是要替少爷寻药,少爷就原谅月儿这次好不好?”      谢季柏恍惚看她许久,才确定她是真的回来了。      这一个月以来,他想过,念过,担忧过,愤怒过。      无数次的期盼,无数次的失望。却从来没有真正将她放下过。      所有的心伤不满,愤怒失望,都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落地成灰。      他抬手抚上杜月儿的发顶,轻声说道:“只要你回来,我就原谅你。”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蜂蜜      龙鱼肉要怎么吃?      杜月儿眼馋建议:生吃,不影响药效。生鱼片好吃啊!      红柳用眼神询问谢季柏意见,谢季柏果断道:“煮了。”      红柳拿着巴掌大泛着淡金光泽的鱼肉去了小厨房。没多久就端了一碗鱼汤回来。      为了让谢季柏早日痊愈,杜月儿硬是忍着口水一口都没舍得吃,回来的一路上都在不断提醒自己,只要谢季柏好了,她还不是想吃什么有什么吗?为了一块龙鱼肉放弃一辈子的山珍海味,不值得啊不值得!      等谢季柏将最后一口鱼汤也喝下,杜月儿眼巴巴地看着他,问道:“少爷,龙鱼肉啥味道的?”      谢季柏沉默片刻,心想这只饕餮居然没有先尝过,不容易啊不容易,于是道:“泥腥味太重,肉太老……”      杜月儿闻言暗自庆幸,幸好她没吃。于是转瞬就将龙鱼肉忘在脑后。饕餮也不是什么都吃的好不?味道不好,再稀奇她也不屑吃。      谢季柏并没有像杜月儿想象中那样,一下子就痊愈。但也没有恶化,虽然还是缠绵病榻,却有慢慢好转的迹象。又过了一个来月,才基本好全。      太医展涟直呼奇迹,他本来以为谢季柏必死无疑,没想到他居然又挺了过来。龙鱼肉的事自然不能随便外传,除了红柳和流光,就只有谢季柏的爹谢兴儒知道。      因为这场病,谢季柏误了今年春闱。谢兴儒安慰他道:“你现在年纪还轻,多磨练三年再考,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谢季柏其实也不是很在乎,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事事哪能尽如人意。      谢兴儒见他看开,也放了心,与他谈起另一件事:“林家已退婚,就算他家再找来,我也不会考虑。”      他捻须停顿片刻,平生头一次骂了脏话:“林敬之那个老匹夫不仗义,退了这门婚事是他女儿的损失!我打算另外替你择一佳妇。你可有中意的小姐?不管是谁,凭我们谢家实力,就算是公主都能求得来。”      谢季柏脑中突然闪过杜月儿的小脸。不知道她此刻在干嘛,估计不是在吃就是在睡……      谢兴儒见谢季柏走神,伸手轻碰将他唤醒,谢季柏忙道:“孩儿的婚事暂时不急。我们和林家有了罅隙,但说到底也只是两家之间的私事。林敬之在朝堂上分量不轻,是我们必须拉拢的对象。虽林家不义在先,但儿如今身体已大好,若是马上定亲,有报复之嫌,如此就更难同林家结盟。倒不如绝口不提此事,让林敬之心中有愧,再趁机拉拢。孩儿的婚事是小,东宫那位,才是谢家心头上的那根刺……”      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愈低,几不可辨,但谢兴儒不用听,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其实这些他又何尝不懂,只是自古被女方退婚,对男子而言都是莫大耻辱。谢季柏是堂堂百年世家谢家的嫡长孙,未来的谢家之主,这个儿子是他一生的骄傲,叫他如何舍得他受上一点半点的委屈呢。      谢兴儒一片父爱,谢季柏心中感动,伸手同他相握。谢兴儒年不四十三岁,两鬓就已斑白,手上皮肤不再富有光泽,同谢季柏的手形成鲜明的比对,可他永远不会忘记,这双手曾是那么有力,将小小的他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爹,我知道您心疼孩儿,可孩儿不苦。苦的是姐姐,落到那般下场。”      谢兴儒含泪点头。他膝下原本有一双儿女,长女谢灵芸才貌双全,原本已许了人家,无意中被东宫看到,一道圣旨,女儿嫁入东宫为妃,然而不到一年便亡故。      女儿嫁人宫中,谢家人不方便经常探望,东宫又有意隐瞒,谢灵芸也不知是不是受到威胁,竟然一字不提!直到她死后,才从她贴身丫鬟口中得知,东宫残暴,好饮酒,酒后常对太子妃虐打。      想到惨死的女儿他嘴里发苦,眼中凝结出一片冷光,狠声道:“我一定会让他知道,谢家女儿不是给他随意糟践的!”      父子又说了一会话,谢兴儒手上还有事,先走一步。      谢季柏问红柳杜月儿在干嘛,红柳道:“姑娘用过午饭,这会儿在睡觉。”      谢季柏无语:果然只要他不在,那货不是吃就是睡。他养的不是饕餮,是小猪……      他在书房坐了片刻,书也读不进去,最后还是决定回房看看那只小猪。      杜月儿正趴在床上呼呼大睡,房内温暖,她睡得两颊通红,一张小嘴红艳艳的。突然,她长长的眼睫轻动,杏眼睁开,一丝精光从眼中闪过,视线准确地落在门口,又过了片刻,门帘被撩开,谢季柏出现在其后。      “醒了?”谢季柏走到她床边。看她脸上红晕未消,忍不住伸手在她脸颊肉多的地方捏了捏,笑道:“怎么又胖了?再这样吃下去,迟早变成小猪。”      杜月儿拉住他的手,谄媚地笑:“就算是小猪,那也是最幸福的小猪!”      谢季柏嗤笑:这货真是无节操到了极点,只要有得吃,自认是猪也无所谓。      他坐下来将杜月儿搂进怀里,问她今天都吃了什么。杜月儿就眉飞色舞地和他讲,中午的荔枝肉和酱排骨很好吃,炸鲳鱼也不错就是配料里面姜丝放太多了,还有她不喜欢吃蕨菜,但红柳说不能挑食,最后硬逼着她吃下去了……      谢季柏静静地听,等杜月儿讲完后照例表扬她今天很乖,没有惹事。然后告诉她,他会让红柳交代厨房下次少放点姜丝,但挑食是不好的,以后青菜也得吃掉,不能光吃肉。      杜月儿立刻苦了脸,在谢季柏怀里撒娇企图争取更多的福利,理由是青菜之类的偏凉,吃多了肚子疼。谢季柏斥她胡说,杜月儿却突然捂着肚子喊起疼来。      谢季柏先还以为她为了不吃青菜装肚子疼,过了一会发现她神情不似作假,谢季柏才慌了手脚,忙喊外面的红柳去找大夫。      杜月儿趴在他怀里哭:“月儿从小到大都没有生过病,月儿是不是要死了?”      谢季柏安慰她:“大夫很快就来,没事的!”      这货还不忘给自己争取福利,“少爷,月儿觉得如果有一盘金丝枣泥糕,一定可以缓解疼痛。”      谢季柏:“……”      没多久大夫就被找来了,替杜月儿诊了脉,道:“没什么事,多饮些姜糖水就好。月信期间多休息,不可太劳累,不可吃生冷、辛辣的食物。”      谢季柏一听,顿时有些尴尬。      红柳抿唇一笑。      只有杜月儿还一副呆呆傻傻的表情,扭头问谢季柏:“少爷,月信是什么?”      把谢季柏闹了个大红脸。      她自小没娘,跟着外祖父生活,回到父亲家后,继母对她也不上心,从没人教过她这些。谢府里的女孩营养好,一般十二三岁就来过初潮,杜月儿都十四岁了,谁也没注意她居然还没来过初潮。      红柳让谢季柏先出去,谢季柏走出去的时候几乎是同手同脚,听到身后红柳的笑声还在门口绊了一跤。      过了许久,等谢季柏再度进杜月儿房间时,发现那只脸皮比城墙厚的饕餮居然会害羞了,躲在被子里不敢看他。谢季柏脸上的尴尬顿时一扫而空,走到她床边去拉她被子,杜月儿死死抓住不肯放开,谢季柏哪里比得过她的力气,只好放弃。索性爬上床,从后面隔着被子抱住她,和衣躺在一边闭上眼睛休息。      他大病初愈,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容易疲劳,不多时便睡着了。杜月儿听他呼吸,知他已经睡着,方才露出脑袋偷看。又怕谢季柏着凉再次生病,忙将被子盖在他身上,想了想,自己也钻进去,靠在他身边一起睡。      由于来葵水的缘故,杜月儿老实了几天,那垫在两腿间的东西让她觉得很不舒服,走路都是八字步。自己又神经过敏,总觉得谢季柏在笑话她,索性躲在房里不出去。杜月儿不来,谢季柏便不得不每天往她那里跑,一时间都快搞不清谁是主人谁是宠物了。      正是春光明媚好时节,百花争艳,芳草茵茵。五天后杜月儿葵水总算完了,谢季柏便带她出去踏青。      郊外出游的人多,谢季柏怕杜月儿乱跑被人拐走,特意交代她:“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随意离开我身边。”      杜月儿马上对他拍胸口打包票:“少爷你就放心吧,月儿一定不会扔下你独自走的。”      谢季柏:“……”      这主从关系好像搞反了吧!!!      这货下了保证,一路蹦蹦跳跳,一会跑去摘几朵野花,一会又爬上树去看看有没有鸟蛋,跟本没把谢季柏“不准离开他身边”的话放在心上,但她还记得自己的承诺,所以每每跑远,不多时又自己找了回去。      谢季柏看她还懂得回来找自己,索性由她去玩——不由也不行,凭杜月儿的速度,根本没人能看得住她。      杜月儿嗅觉灵敏,突然在一片野花的芬芳中嗅到一丝香甜。      是蜂蜜!杜月儿眼睛一亮,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蜂蜜好好吃的!      她很快就找到蜂巢,躲在远远的地方,找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块对准蜂巢一扔,脑袋大的蜂巢被砸到地上,里面的野蜂飞出,聚集在上方,黑压压的一片十分骇人。      这货皮实肉厚不怕蜇,最重要的是她速度快,全力奔跑下野蜂也追不上她。看野蜂差不多都飞出蜂巢了,她脚下一个发力直冲过去,捞起蜂巢就跑。      这下蜂群炸开了,全跟在她身后追杀。      本来以杜月儿的速度,跑个几公里就能彻底将野蜂甩掉,但是她突然想起自己承诺过谢季柏不会丢下他,若是她跑远了,少爷等不到她,生气怎么办?      想了想她又调头朝谢季柏跑去,大不了背上他一起跑好了,反正他那点重量不在话下。      谢季柏还在研究石刻上的名家笔记,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嗡嗡声,他朝声源看去,只见杜月儿身后跟着一片黑压压的野蜂,手上提着一个脑袋大的蜂巢朝他跑来,一边跑一边还不忘表忠心:“少爷,我一定不会丢下你哒!!!”      谢季柏:“……”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春旱      四月,骑都尉楼煜投降胡夏的消息传回京城,齐帝震怒,下令将楼家满门抄斩。满朝文武无人敢替楼煜辩护,唯怀王李元泽站出来道:“楼将军忠良之后,平日侍母至孝,于士兵有信,降敌只是权宜之计,楼将军一定是想寻找适合的时机报效大齐。”      齐帝听后大为光火,廷杖怀王二十,责其禁足半年。太子一派弹冠相庆,之前被怀王抓住把柄,诛杀毛文举的郁闷一扫而空。      京城,醉仙楼。      谢季柏带着杜月儿登上二楼,进入雅间之前又不放心,回首交代她:“今日要见的这位身份高贵,一会你不许调皮捣蛋,唐突了贵人。”      杜月儿连忙点头。谢季柏看她的头巾歪了,替她扶正,又看她垂首含胸,一副小女儿姿态,提醒她道:“你现在穿得是男装!抬首,挺胸,拿出点气势来!”      杜月儿闻言昂起头,双手背后,学着戏台上老爷的样子踱起四方步。谢季柏看她睁着圆圆的杏眼,努力伸长脖子,不知怎么的就想起自家湖边养的那几只呆头雁,一摇一摆,憨憨傻傻。忍不住敲敲她的小脑瓜子,“算了。你还是维持原状吧!”      两人进了雅间,怀王李元泽已经等在里面,正端着一杯酒靠在窗边。杜月儿见他年近三十,紫袍玉带头戴金冠,器宇轩昂一身正气。      李元泽见谢季柏带了一个新面孔进来,长眉微挑,以示询问。      谢季柏冲他一点头:“我的新护卫,信得过的。”      李元泽打量杜月儿片刻,见她虽然穿着男装,但柳眉杏眼,琼鼻菱唇,分明是一位俏佳人,虽然年纪小了些。不由笑道:“红袖添香夜读书,明长果然乃风雅之人。”(谢季柏字明长。)      谢季柏面色微红,知他不信,只当自己是带小女孩出来玩儿,不由解释道:“殿下别看她小,50个护卫都不是她的对手。”      “我知道,我了解。”李元泽笑嘻嘻顺着他话说,只当他年轻人脸皮薄。      两人又闲话片刻,才说到楼煜投降叛国之事。      谢季柏也替楼煜可惜,但还是劝说李元泽道:“殿下这次冲动了,楼将军之冤满朝皆知却无一人敢劝,只因大家都知道陛下心意已决,殿下又何必去触怒陛下呢?不若过些日子,等陛下气消了些,殿下再上表请罪,求陛下原谅……”      李元泽打断他道:“明长也以为我错了?”      谢季柏摇头:“非也,只是时机不对。”      李元泽站起来,立于窗边,望着下面川流不息的人潮,沉声说道:“楼将军以自己和不满五千步卒为饵,诱敌深入稽山,于两山之间抗击胡夏八万铁骑,以一当十,连战连捷,十天之内共斩杀胡夏骑兵一万余人,不可谓不尽心尽力。”      “我大齐五千好儿郎坚守稽山十余日,直到弹尽粮绝,最后只能以短刀、车辐做武器,死伤惨重,而约定好的援兵却迟迟不至,这难道不令人心痛心寒吗?楼煜之败,非他之过,投降也是为了他日东山再起。为了所谓的气节,兵败就该自杀谢罪吗?陛下不辨青红皂白,斩杀功臣亲眷,寒了天下将士的心不说,更将楼将军推向敌人,从此为胡夏效命!”      谢季柏叹气:“陛下对楼家猜忌已久,这次援兵久久不至,未尝不是……”      最后“陛下授意”四个字,即便谢季柏没说,李元泽又怎么会猜不到。      李元泽负手而立,面上一派傲然:“大丈夫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是非曲直自有公断,唯求问心无愧尔。”      谢季柏眼帘低垂不语。老实说,他这样刚烈耿直的性格并不适合当一个政治家,然而也正是因为他这片赤子之心,才让谢家敢选择他。      午时三刻已到,南门监斩台行刑开始。      李元泽从桌上拿起一壶酒,对着正南方向撒在地上,遥送楼家人上路。      “将军百战声名裂,向河粱、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马车上,谢季柏望着车窗外的大片青绿,低声吟道。      杜月儿察觉谢季柏情绪不高,问道:“少爷,您不高兴?”      谢季柏想起同怀王分别时,怀王对他说的话: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虽有大才,但毕竟年轻。既然三年后才能再次参加会试,不如趁这三年到你族叔任上,学些政务,了解地方民情,将来也好回来帮我。      于是反问她:“如果我离开京城,月儿会跟我去吗”      杜月儿抬眼看他:“少爷想去哪里?”      “津州,涯州,南郡,这些地方都可以去。”他三叔四叔五叔皆外放为官,另外谢家分支也有不少人为官,尽可去走动走动……      他怕杜月儿舍不得谢府的奢华,不愿意和他走,忙对她下保证:“虽然在外面吃穿用度不比京里,但我一定不会让你受苦的。”      不想杜月儿高兴地扑到他怀里,“少爷去哪月儿就去哪!”      她看过大齐地理志,津州的乌石鱼全国闻名,只是这种鱼离湖半日必死,只有当地人才能吃得到新鲜的。涯州靠海,去了可以天天吃海鲜。南郡多山,到了那可以日日去打猎。有山有水,有吃有玩,嗷嗷嗷,这种好日子她怎么能错过!?      “月儿不怕吃苦!少爷你一定要带月儿去!!!”      谢季柏闻言十分欣慰:杜月儿果然还是向着他的!= =      谢季柏既然决定要走,一回谢府就马上将此事告知父亲,谢兴儒考虑了一盏时间也就同意了,其实他也早有让谢季柏出去历练之意,只是从前他身体虚弱只能作罢,如今他身体大好,也没有再困在府里的道理。雏鹰离巢,是为了飞向蓝天。      谢府大少爷要出行,府中下人自然好一通忙碌,光光是日常用具就准备了满满五大车,谢季柏一看这哪是出行,简直是搬家,于是令人重新准备,以轻便为主。      接着是随行人员,杜月儿是肯定要带的,还有流光红柳也得跟去,谢季柏后院的丫头争相报名,希望能被带上,结果谢季柏手一摆,一个不带。      最后谢季柏选了府里一个擅长人际交往通晓俗务,姓粱的先生,一个姓纪的大夫,又在杜月儿的强烈要求下,把火房的方大厨也带上。      随行人员确定,出发日期也定了,不想到了晚上,谢老太爷亲自来找谢季柏,让他再带上一个人——谢季珅。      谢府对儿孙的教养十分看重,谢季珅今年十四岁,平日舞刀弄剑斗鸡走狗,就是不喜欢读书,他的几个庶出哥哥都比他长进,虽然不是每个都才华横溢,但至少不像他游手好闲,终日无所事事。谢老太爷一世英名,培养出个不上进的幼子已是他终身之耻,他可不想再添个不上进的孙子。好在谢季珅年纪还小,现在教育还来得及,让他跟着谢季柏出去学学为人处世,吃点苦,他才知道世道艰难,安身立命不易。      祖父的面子谢季柏自然不能不卖,不过他也是有要求的,带上谢季珅也可以,但是谢季珅除了自己和随身行李,其他一样都不准带上,特别是他的猫猫狗狗,蜘蛛蜥蜴!      谢季珅本来就和谢季柏相互看不顺眼,如今更觉得他是在刁难自己,但祖父就在一旁,他也不敢发作,只好同意,心里却想着等到上路后怎么整整谢季柏才好。      这次离京,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谢季柏带着杜月儿去和父母告别,他是个传统的人,尽管杜月儿和生父继母不亲,但为人子女,应尽的孝道还是该做到位的。      杜老爹和杜娘子还是老样子,杜月儿的弟弟杜如松,在谢季柏的安排下进了谢家族学读书,虽然才念了两个月的书,但整天摇头晃脑之乎者也,书呆的架子摆得十足。      杜娘子手艺好,见杜月儿来了,忙下厨给她烙糖饼吃。杜如松能进学,也是沾了杜月儿的光。她如今对杜月儿存了感激之心,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讨好她。红糖花生馅,葱花芝麻馅,玫瑰豆沙馅,葱花肉沫馅,只要能想到的,都给她做了不少,让她吃不完就带回去。      后娘难为,杜娘子其实也不怀,她原本也想好好待这个继女。可杜家本来就不富裕,杜月儿又实在太能吃,吃光了家里的存粮还不算,还将家里的鸡啊鸭啊猪啊全祸害死了!杜娘子心疼牲畜惨死之余,对杜月儿多了几分恐惧。正巧杜老爹又摔断了腿,家里没了壮劳力,揭不开锅,为了儿子不饿肚子,她便鼓动杜老爹将杜月儿卖了。      如今杜月儿得了谢季柏的青睐,还能不忘他们,让她儿子上了学,杜娘子感动之余又觉得愧疚,便使足了劲想对杜月儿好。      杜老爹干了一辈子的农活,即便现在生活好不愁吃穿,他还是在庄子外开了两块地种点粮食蔬菜。只是今年从开春起,一直到现在一滴雨也没有下,他只得用桶打水,一勺一勺浇灌,幸而他开垦的土地并不多,不然非得累死。      他们家有谢季柏照应,其他庄户人家就没这么幸运了。杜老爹是个地地道道的农人,知道农人靠天吃饭的艰难,这场春旱之下,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家,因为粮食短缺而要卖儿卖女。杜老爹望着干涸的土地,吧嗒吧嗒沉默地抽着旱烟。      杜月儿脸色发白,她和谢季柏从城里出来,一路上经过的农田无不干裂,秧苗叶子打着卷,濒临枯死。她以前看史书,对书上“沧浪决堤,大旱三年,颗粒无收,饿殍千里”的描述也只是一扫而过,从没有放在心上。还觉得史官夸张,什么都往龙鱼上推,不就是一条鱼吗?      周史有载,凡饕餮血脉者,无不为祸一方。村里人也说她是扫把星,一出生就克死了娘。如今她挖了龙鱼肉,触怒了河神,不知道还要害死多少人……      谢季柏看她情绪不对,连糖饼都不吃了,也猜到是什么原因,沉默地将她搂进怀里。      “少爷……”杜月儿抓着他的前襟,泪盈于睫:“月儿惹出天大的祸了!我会下地狱的!”      赤地千里,饿殍遍野,史书上的惨状就要重现。她颤抖着身子,如秋风中的落叶。      谢季柏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面色紧绷,眸中带了坚毅之色:“别怕。就算是天大的祸事,我也替你担着。”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楼煜原型是汉代李陵。 将军百战声名裂,向河粱、回头万里,故人长绝。——辛弃疾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服侍      沧浪河流经齐国北方六省,津州位于沧浪下游,谢季柏三叔任津州布政使,住在津州省的省城上津府中。      一行人共三辆马车,谢季柏,杜月儿,红柳及谢季珅一辆,流光驾车。粱先生,纪大夫和方大厨一辆,剩下一辆拉行李。      红柳和流光是青梅竹马,上了车后就坐车驾旁边,同驾车的流光一路有说有笑。谢季柏则和杜月儿一处,有时说说悄悄话,有时靠在一起小憩,实在没事干两人又开始对弈,剩下一个谢季珅见没人理他,冷哼一声,推开车门独自骑马去了。      谢季柏看杜月儿一直看谢季珅坐下的马,眼带艳羡,问她:“你也想骑?”      见杜月儿点点头又摇摇头,谢季柏就知道她是想的,可惜任何动物都不敢和她亲近,所以只能作罢。大多数女孩都喜欢毛茸茸的动物,杜月儿也不例外,然而任何动物经过她手最后都活不成,所以她现在虽还喜欢动物,但只是喜欢吃它们的肉而已。      杜月儿看谢季柏眼中有几分怜惜之情,打蛇随棍上,趁机讨要好处:“少爷,咱们换棋下吧!”      杜月儿执黑,谢季柏执白,眼见黑棋就要输了,她就开始耍赖,要拿谢季柏的白棋来下,夺取人家即将胜利的果实。      谢季柏问她:“要我把白子给你也行,但你若又输了怎么办?”      杜月儿一看局面,黑子的败局已定,她就算棋艺不及谢季柏,也不可能差到在绝对的优势下还让他翻盘的地步。于是拍胸脯许诺道:“要是我再输,随便少爷怎么办!不过我要是赢了,少爷以后都不许逼我吃青菜!”      “好!”谢季柏笑眯眯的样子像只狐狸,又加了一句:“不许耍赖。”      于是两人换棋子,谢季柏执黑,杜月儿执白。      谢季柏不紧不慢落了一子,与她闲聊:“晚上到县里投宿,你可有什么想吃的?”      杜月儿一听吃,立刻就上心了,随手落下白子:“现在吃鳜鱼正是时节。桃花流水鳜鱼肥嘛!”      谢季柏顺着她的话说:“我记得有一道菜就叫桃花鳜鱼,晚上让方大厨给你做。”      杜月儿适时送上马屁一枚:“少爷真好,月儿最喜欢少爷了!”      两人的话题就着食物展开,杜月儿一讲到吃,口水泛滥,下棋也没心思了,恨不得立刻就到晚上。谢季柏趁着她注意力分散,东吃她一块,西吃她一角,等到终盘,杜月儿一数,居然输了他一目!      “少爷好狡猾!”杜月儿惨呼。      谢季柏笑得不怀好意,又有点忐忑:“愿赌服输。晚上到我房里来。”      杜月儿点头答应,也没在意。少爷能让她干什么呀,无非叫她揉肩捶背,铺纸磨墨,念书弹琴。      谢季柏见她答应的爽快,没有半点扭捏,只当她愿意了,心中狂喜。他后院的丫头个个早熟,没有一个不想爬上他的床,他便以为杜月儿也懂这些男女之事,完全忘了杜月儿是个连月信都不知道的小白,真单蠢,根本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接下来的行程,这两个人,一个在琢磨着吃,一个在琢磨着晚上怎么将另一个给办了,偶尔视线交汇,相视一笑,其乐融融。      傍晚到了一个县城投宿。      县城是个大县,谢季柏带着杜月儿下车,他们这一车五个年轻人,男俊女靓,鲜衣怒马,从一进城就引来不少视线。谢季柏并没有官职,不能住官驿,在当地人的指点下找到全县最大的客栈,要了一个单独的院子住下。      很快就到了晚饭时间,谢季柏和谢季珅是主子,下人没资格和他们同桌。谢季柏拉了杜月儿一起坐下,杜月儿同他随便惯了,也没觉得如何,谢季珅却不高兴了。      他本来就和杜月儿有仇,如今见一个奴婢竟然和自己同桌更觉不忿,杜月儿能吃,谢季珅看桌上食物大半进了她的肚子,一声嗤笑:“猪见了你都要自愧不如。”      杜月儿闻言停下筷子,不敢再吃。又觉得委屈,其实她自小在外祖父的教养下,吃相还是很好的,只是吃得多罢了……      谢季柏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冷回道:“要吃饭就闭上你的嘴。不然就给我出去!”      “你!”谢季珅气结。      “我怎么了?”谢季柏看着他冷笑:“你可是亲口答应在外一切听我的,若是不能做到,我让流光送你回去!”      谢季珅气得站起来:“走就走,谁稀罕!”      说罢,推门出去,又将门重重甩上。      杜月儿有点不安,谢季柏给她夹菜,“没事,不用理他。这道桃红鳜鱼特意为你点的,还合口味吗?”      将两面剞斜刀花的鳜鱼放入油中炸成金黄,再用酱油,黄酒,白糖,姜,鸡汤调汁慢炖,配以炒好的猪肉,香菇,葱花,红椒装盘,鱼香诱人,杜月儿吃得笑眯眯:“明天再做。”      “好。”谢季柏见她高兴,心情也转晴,两人不约而同将谢季珅忘在脑后。      晚饭过后,谢季柏还惦记着要将杜月儿给办了的事,又怕她女孩子第一次太紧张,做出什么过于激烈的举动——要知道杜月儿力大无比,曾无数次失手将他手边的物品弄坏。谢季柏怕她一不小心将自己给弄“坏”了,饕餮有危险,扑倒需谨慎。      于是将红柳找来,暗示了半天,也亏得红柳跟随他多年,才能明白他的意思,感情谢季柏把她当教习嬷嬷了!      红柳自己还是未嫁之身,虽然和流光相互有情意,但也只是发乎情,止乎礼。于男女之事懂得一些,却没有半分经验。谢季柏看她面上一派淡定,还以为自己托对人了,于是很放心的让她下去准备。      让一个没经验的去教一个小白,结果可想而知。      红柳准备好香汤给杜月儿沐浴,一边洗,一边交代她:“一会到少爷房里,你要乖乖的,知道了吗?”      杜月儿玩水玩得正开心,“知道啦,月儿每天都很乖的!”      “如果少爷脱你衣服,你不准反抗,要乖乖的让他脱。”      杜月儿奇怪:“为什么少爷要给我脱衣服?不是应该月儿给少爷脱衣服吗?”她看谢季柏的侍女都是这么服侍谢季柏穿戴的。      红柳脸红了一下,没想到杜月儿这么大胆奔放,又觉得她说的也没错,忙道:“是我说错了,一会你到少爷房里,要先服侍少爷脱衣服。”      “哦,知道啦!”      “脱完衣服后,要躺在床上。”      “嗯。”      “然后熄灯。”      “都躺床上了,还怎么熄灯?”      红柳语塞片刻:“那就先熄灯,再躺床上。”      “哦,还有呢?”      “放下床帐,再盖上被子。”      杜月儿点头:“就这样?”      红柳想了想,差不多就这样吧?以前听别人说,那种事教给男人来就可以了,没有男人不会的。不过少爷恢复健康才不过两个月,不能太过操劳。于是又交待杜月儿:“你可不能让少爷太操劳了,要注意休息。”      杜月儿心想不就是睡觉吗?睡觉能有什么操劳的,难道少爷有梦游症?那她今晚一定要按住少爷,不让他梦游。想到此,杜月儿对红柳斩钉截铁保证道:“放心吧,我一定让少爷好好休息!”      红柳满意了,给杜月儿擦干,换上烟霞绣牡丹抹胸,下着同样料子的亵裤,衣料轻薄,在烛火下若隐若现。再穿上中衣,外罩淡紫色交领长袍,从外表看,遮得严严实实一丝不露,但是一脱……      “去吧!”红柳拍拍她的肩膀,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谢季柏有些紧张地在房里走来走去,等得好心焦。      再过二个多月,杜月儿就及笄了,他原本想等她成年再说。奈何两个人每日见面,血气方刚的谢季柏难免就有些别的想法,一连煎熬了十几个夜晚,终于下定决心,禽兽就禽兽吧,先吃了再说!      门外传来敲门声,谢季柏马上坐回桌边,拿起一本书,假作淡定:“进来。”      流光推开门,“少爷……”      刚说了两个字,流光就噎住了,呜呜呜,少爷的眼神好凶残!!!      “我,我只是,只是拿,拿些杏,进来……”      谢季柏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淡定,淡定!      “放桌上吧。”      流光连忙将手上拿的一盘黄橙橙的杏子放下,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没两下,门又被敲响了,谢季柏正想出声,却见流光又探了个头进来:“少爷,杏伤人,您记得别多吃。”      谢季柏“嗯”了一声,声音冷得都快冻成冰渣了。      流光“嗖”一下,立刻将脑袋缩了回去,跑远了。      谢季柏努力平复心情中,结果没多久,门又被敲响了,谢季柏终于不淡定了,拍桌而起:“你还有完没完,又有什么事!?”      杜月儿探进个小脑袋,一脸委屈:“不是少爷叫月儿晚上过来的吗?少爷要是不喜欢,月儿马上走好了。”      谢季柏:“……”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推倒      谢季柏当然不可能让杜月儿走,忙将她拉了进来,见她还嘟着嘴巴生气,又将桌上的杏整盘递给她吃。有东西吃,杜月儿立刻把之前的不高兴忘在脑后。      谢季柏看她坐在椅子上专心吃东西,没多久就全部吃光光,两只小脚前后一荡一荡,绣鞋尖处一颗毛茸茸的圆球微微颤动,撩拨得他心肝也跟着颤抖。      谢季柏心想总不能人家一进来就直奔主题吧,这样会显得自己很色急,先做点什么缓解下气氛。正巧看见案几上摆放的玉箫,想到音乐能舒缓情绪,谢季柏拿起玉箫放在唇边吹奏。      箫音柔和,委婉幽雅,清雅男子长身玉立靠于轩窗之旁,长夜寂静明月当空,晚风送来窗外丁香的芳香。杜月儿听了半曲,也来了兴致,坐到琴案旁抚琴同他相和。      两人相处日久,早已默契十足,不管谢季柏如何改变节奏缓急,增减段落,只要一个眼神,一个音符,杜月儿就能心领神会,与他配合得天衣无缝。琴声清亮,箫音幽雅,互为骨肉,难舍难分。一曲终了,彼此相视一笑,心中都有股畅快之感。      谢季柏放下玉箫,缓步走到杜月儿身旁,烛光下她的脸庞光洁如玉,谢季柏喉头上下一滑,低语:“很晚了,上床安歇吧。”      杜月儿立刻想起红柳的交代:要督促少爷好好休息。      (红柳:你到底是怎么将我的原话理解成这样的啊!!!)      于是从琴案后站起,走到谢季柏面前,抬手就替他解衣服。      谢季柏没想到她居然这么主动,感动得都快哭了,决定明天一定要厚赏红柳!      不想杜月儿替他脱了外衣,就不脱了,反而走到桌前将烛火吹熄。      谢季柏见状有些遗憾,觉得这种事若不点灯,岂不少了很多乐趣……      不过杜月儿毕竟是第一次,要照顾女孩子羞涩的心情。谢季柏小小的郁闷了一下,很快重拾心情,做好了摸黑奋战的准备。      杜月儿即便在黑暗中,也能如白昼般视物,点不点灯对她都没差。她准确地走回谢季柏身边,拉着他躺到床上,再给他盖好被子,放下纱帐。      谢季柏在床上等了半天也不见杜月儿上来,不由问她,“你怎么不上来。”      杜月儿打了一个哈欠:“月儿睡床踏上啊。”她以为谢季柏叫她来,是为了给他守夜,便在床下的踏板处打地铺。      谢季柏撩开帐子拉她上来,“你到床上睡。”      杜月儿揉揉眼睛,也没反对,少爷说什么就什么,月儿最乖了。      谢季柏开始给她脱衣服,杜月儿心想怎么能让饲主替自己脱衣服呢,于是很主动地自己将外衣脱了,然后钻进被子。      谢季柏心焦,这丫头脱衣服居然只脱一半,勾引得也太不彻底了吧!      于是又伸手要给她脱光,不想杜月儿抬起一臂,轻轻松松将他按到在床上,“少爷,明天还要赶路,早点睡啦!”      谢季柏被她这么一按,顿时动弹不得。他终于觉得不对劲了,问她:“你该不会以为我叫你来就是为了睡觉吧?”      杜月儿不解:“难道少爷不要月儿陪睡?要不要月儿替你叫红柳姐姐进来?”      谢季柏忙道:“不要,我就要你陪睡,不要红柳。”      杜月儿叹气,一副无奈语气:“那少爷你还不快睡?”      谢季柏:“……”      好半天,谢季柏深吸一口气,企图让这个小白开窍:“月儿,其实咱们睡前可以先做点运动的。”      他本来以为杜月儿会顺着他的话问:什么运动?      不想杜月儿直接回绝他:“不行,少爷身体才刚好没多久,不可太过劳累!”      谢季柏努力向她证明自己的体力没问题:“我一点也不劳累,真的……”      杜月儿油盐不进,不管谢季柏怎么说,就是不肯放手,坚持要谢季柏好好休息。保证饲主的健康就是保证她今后的福利,在谢季柏健康这点上,杜月儿是绝对不会让步的。      谢季柏在她的压制之下说得口干舌燥,最后终于挡不住睡意袭来,朦朦胧胧睡过去之前,谢季柏悲催地意识到:除非以后杜月儿主动躺下任他作为,否则他一辈子也别想压倒她!!!      这一晚谢季柏噩梦不断,梦中的他无数次想要骑到一只饕餮身上,却无数次被那只饕餮掀翻在地,压在地上永不翻身。      第二日,谢季柏醒来,发现杜月儿趴在他胸口上睡着,心想难怪他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原来他真被这只饕餮压了一整晚!      想起昨晚未成功之事,谢季柏憋了一肚子火,看到杜月儿近在咫尺的脸,有心偷个香,不想他刚一动,杜月儿就醒了过来,撑起身子坐起,揉揉眼睛道:“少爷,早。”      她看了看外面,见天光已经大亮,三两下穿上外衣,跳下床套上鞋:“月儿去给少爷打水洗漱。”      谢季柏见她风风火火出了房门,不由含恨咬被角:可恶啊,不给做,连亲都不让!!!      他欲求不满,便开始闹情绪,一会嫌她拿来的外裳过时,要她换过,一会又嫌洗漱的水太凉,要她重打,一直折腾了近半个时辰,两人才慢腾腾的到楼下吃早饭。      早餐主食白粥,小菜若干,佐以油条,各色包点。谢季柏自小锦衣玉食,这样简单的早餐他自然看不上,再加上昨晚受挫,胃口就更加不好。杜月儿看他没怎么吃,便递了一碟子肉松给他:“少爷,这个肉松配白粥下饭,你尝尝。”      这里当地有一家百年老店,叫塔巷口肉松,做的肉松临近几个县都有名。谢季柏见那碟肉松色泽金黄,呈絮状,柔软蓬松,尝了一口,咸甜适中,确实不错,便又多进了半碗粥。      两人刚吃罢早餐,却见流光匆匆从门外跑来,语带焦急:“少爷,珅少爷出事了!”      谢季柏和杜月儿对视一眼,同时想起昨晚谢季珅闹脾气甩门子的事。谢季柏只当他在说气话,也没太在意,不想他昨晚竟然独自离开客栈在外游荡,而且哪不好去,半大的小子学人家上青楼,还惹出了人命官司!      原来昨晚谢季珅上了青楼,点了楼里的头牌服侍,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等第二天服侍头牌的小丫头打水进去,发现头牌已经死在床上,而谢季珅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一身酒气。      小丫头连忙告知了老鸨,老鸨见头牌死了,心疼银子的同时立刻就报了官。一直到官差来拿人,宿醉的谢季珅才迷迷糊糊醒来。他发现头牌死了,官差要抓他,下意识想逃跑,失手打伤了两个官差,于是楼里的打手同官差合作,将谢季珅一顿痛打,用锁链绑了投入大牢!      听了流光的讲述,谢季柏第一直觉反应就是:等这件事解决,他一定要把谢季珅打包送回京城!!!      他写了拜帖,让粱先生准备好厚礼,拿上礼单,带上杜月儿梁先生,一起先去拜访本县县令。      谢季珅这次惹出了人命官司,犯案地点还是在青楼,为了不让家族的脸面丢到外地去,谢季柏并没有打着谢家旗号上门,而是以私人的名义来求见当地父母官。他有举人功名,虽然还未做官,但举人已具备了入仕的资格,那县令见了谢季柏的拜帖,自然不会端架子怠慢这位未来的同僚,很快便接见了他。      县令姓张,叫张嵩,谢季柏暗中四下打量他府邸的布置,见这县令府布置虽简单低调,但所用之物具是精品,心里便有了数。又暗自庆幸谢季珅走运,若是遇到那种清流派的,他还得另想办法。      用了半盏茶,谢季柏才说明来意,张嵩捻须不语。他虽然愿意接见谢季柏,那也是看在他未来也要进入仕途,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的道理才与谢季柏结交。      然而若扯上谢季珅的案子,那就不一样了,现在摆明了谢季柏是来求自己。这桩人命案还没有定论,死者也只是个低贱的娼‖妓,讲白了就是个可交易的货物,不用担心有什么家属来告状,只要青楼那边打点清楚就行,活动的空间还是很大的。但是,他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卖这个人情给他?      谢季柏对粱先生一使眼色,粱先生上前一步,递上礼单。      张嵩接过看了一眼,面上露出满意之色,将礼单纳入袖中,慢悠悠喝了两口茶,才道:“这青楼女子恩客众多,许是染了什么隐疾才暴毙身亡,反倒连累了令弟。然事关人命,不可草率,还需明日过堂审理,给百姓一个交代,还令弟清白。只是死者是个头牌,老鸨心疼银子,怕是轻易不依。”      谢季柏忙道:“晚生教弟不严,徒惹了这桩笑话,让他在牢中多呆一日反省也好。青楼那边,晚生定会加倍赔偿,务令其满意。”      张嵩满意谢季柏的识趣,两人又闲聊了片刻,张嵩让人带谢季柏去见谢季珅,他亲自送谢季柏出去,分别前又不经意提起:“不知明长欲在此地逗留多久?三日后内子生日,若是方便,不如来喝一杯水酒再走。”      谢季柏知道他还想要钱,顺着他的话道:“既是大人邀请,那晚生改日再到府上叨扰。”      出了县令府,谢季柏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      谢季珅,你最好祈祷自己的皮够厚,谢府的家法打不穿!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肉松      粱先生精于人情世故,知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征得谢季柏同意,又花银子将县衙里的捕快挨个打点,特别是被谢季珅打伤的两个捕快,重点赔偿了银子道了歉。那帮捕快月例不高,见谢季柏肯花银子,便也不为难,带了他去见谢季珅。      一进入监牢,一股臭气迎面而来,谢季柏脚步微顿,忍了忍,才抬脚走了进去。见到谢季珅肿着一张脸,嘴角还有血迹,神情萎顿,他心里还有气,却也顺了一些,便想将他骂一顿了事。不想谢季珅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不论谢季柏说什么,他只当没听见。      谢季柏气得冷笑连连:“也罢,我管不了你。明日过了堂,结了案,你便同流光回家。从此以后你的事,我都不再过问。”      谢季珅听说自己没事可以出狱,不由诧异道:“就这样放我走了?”      谢季柏道:“怎么,你还想继续吃牢饭不成?”      谢季珅猛地站起,急道:“这案子不能结。杀死如梦的凶手还没抓到!”      谢季柏疑惑:“如梦?”      谢季珅脸上微红:“就是昨日服侍我的那个头牌。她叫如梦。”他见谢季柏眼罩寒霜,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想到如梦不明不白死了,他一定要替其伸冤,不能让她白死了!      不由鼓足勇气道:“我昨日除了同她喝酒,什么也没干。她是个很好的女子,善良温柔,又善解人意……昨晚我喝多了,醉得不醒人事,一定是有人趁着这段时间进房将她杀死,再嫁祸到我头上!”      谢季柏冷笑:“你既已喝醉,又怎么能肯定不是你自己醉酒后失手,将她害死?”      “不可能!”谢季珅大声否定:“就算我醉酒,有没有做过我还是清楚的。对了!我发现我身上的银票玉佩全都不见了,昨晚一定有人摸进房间,杀死如梦再搜走我的钱财!大哥,你快去和县令说,让他立刻去抓凶手!”      谢季柏没想到他到了这种时候还再犯浑,气得全身发抖:“你当县衙是我开的吗?我说抓人就抓人?”      谢季珅却不管不顾:“就凭我们谢家,他一个县令……”      “你给我闭嘴!”谢季柏打断他,低喝道:“你要是再敢提谢家,我就打断你两条腿!”      谢家虽是缨簪世家,但毕竟树大招风,多少人等着抓住把柄好参上一本。谢季柏这次只敢以私人名义拜访县令张嵩,就是怕被人知道他是京城谢氏。      凶手是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案子牵扯到谢氏!若是不小心被政敌抓住把柄,参他爹谢兴儒一本,说他教子不严,谢季柏纵容堂弟杀人,还企图行贿县令包庇凶手,别说他爹要惹上一身腥,就是他自己,担上个行贿罪,也要前途尽毁!      死了一个妓‖女,多赔些银子,大家私下里了结就是。谢季珅居然还不顾家族颜面,要替一个妓‖女伸冤,对簿公堂,他还嫌丢得脸不够多吗?他非要闹到暴露身份,让别人知道他是京城谢氏才够吗?      谢季珅见谢季柏为了家族颜面,铁了心要让这案子沉寂下去,想到如梦的惨死,他不由得对家族心灰意冷:“我就知道,对于你们这些人来说,只要不影响你们的官运,前程,死个把小人物算什么。可妓‖女就不是人了吗?她们也有血有肉,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如梦是我朋友,她知我懂我,她死了,于这污浊世间而言,不过是多了一条枉死的魂,可于我而言,却是从此少了一个知己!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不求上进的纨绔子,可我这个纨绔子,如今就算是把牢底坐穿,我也要替她伸冤!!!”      谢季柏脸色铁青,沉默地同谢季珅对视许久,拂袖转身离开。      杜月儿从一进监牢就老实地站在谢季柏身后,见谢季柏拂袖而出,急忙跟上。      两人出了监牢,谢季柏心情阴郁,一路上一言不发,跟在他身后的粱老先生大气也不敢出,就怕惹恼了这位少主。走到路口,谢季柏突然停下来,让粱先生先回客栈,梁先生如蒙大赦,头也不回地跑了。      谢季柏站在路口沉默良久,方才问杜月儿:“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冷酷无情,草菅人命?”      杜月儿心想你是我的饲主,就算你真的冷酷无情草菅人命我也不能说是啊!于是拍马屁道:“怎么会呢?少爷是世上最好的人了。”      谢季柏摇头:“贿赂县令,明知受害人枉死,还意图掩盖事实,息事宁人。所作所为,有违圣人之道,令君子所不耻。”      他负手立于晨光之中,金色的暖阳也无法给他周身染上温暖之色,他的面容依旧苍白精致。许是曾经的伤势过重,又拖得太久的缘故,即便龙鱼肉医好了他的病,却并没有重新赋予他强健的体魄。      杜月儿牵住他微凉的手,“月儿不懂什么大道理,月儿只知道少爷待月儿好,孝敬长辈,维护堂弟,重视家族。五个手指都还互有长短呢,人心有偏向又有什么奇怪的?前朝韩瑞为官清廉,大公无私,可他对妻子却疏于照料,韩氏长期贫病交加,最后上吊自杀。奸相严启贪赃枉法,陷害忠良,对妻子却爱逾性命,几十年如一日。也许在天下人面前,严启连给韩瑞提鞋都不配,可对于他们的妻子来说,只怕韩氏是羡慕严氏的吧?所以不管少爷做了什么,在月儿眼里,你都是最好的!”      谢季柏目光微动:“你这么想,可他不这么想。”      杜月儿转转眼珠道:“若是月儿被人害了,少爷会怎么样?”      谢季柏皱眉,斥责道:“别乱说话!”      “只是打个比方罢了。”      想到有人害杜月儿,谢季柏眼里罩了一层寒霜,冷然道:“若是有人害你,我必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杜月儿扑哧一笑:“少爷好凶。可也许如梦姑娘之于六少爷,就像月儿之于少爷一样重要呢?”      才认识了一晚上的妓‖女,就很重要了?谢季柏不屑冷哼了一声。又闭了闭眼,有些任命地叹了一口气:“你先回客栈吧。”      “月儿回客栈,那少爷去哪里?”      “我去那家青楼,看看能不能问到点线索。”      他见杜月儿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自己,连忙解释道:“你不要乱想,我不是去玩的。”      杜月儿心想以前偶听人提起喝花酒,不知道这花酒到底好不好喝?      于是央求谢季柏:“月儿也要去。”      “胡闹!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怎么能去哪种地方!”      不管谢季柏如何拒绝,杜月儿就是拉着他的衣袖死不松手,撒娇哭闹,十八般无赖招式统统用上,最后谢季柏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带了她回客栈换上男装,两个人逛青楼,啊不,查案去了。= =      谢季柏到了青楼,先用银票封了老鸨的口。又想如果谢季珅说的是真的,那这就是一桩入室杀人抢劫案。除了谢季珅身上的钱财,如梦房里的钱财肯定也会丢失。于是问老鸨可有检查过如梦房间.,是否有丢失钱财。      楼里死了人,老鸨一时惊魂未定,官差走后她便命人锁了房间,所以也不知道是否有丢失财物。听谢季柏提起,她也知道事有蹊跷,不敢怠慢,命小丫头秋秋带了谢季柏上去看看。      秋秋是如梦的侍女,对于如梦房内的财物最清楚不过,上去一翻找,发现如梦存起来的私房银子连她的金银首饰真的全没了!      谢季柏带着杜月儿进如梦房间查看,发现这间房间虽然在二楼,但是窗户下方却有一个缓冲带,人可以站在其上,从缓冲带往左侧有一根柱子,若是身手灵活的人完全可以借助这根柱子爬上来,进入二楼的房间。而从窗户往外看,可以发现下面是后院杂物房,平日较少人走动。      案情已经很明显了,凶手爬进二楼将如梦杀死,抢走房中财物,再把死者放置在醉酒不省人事的谢季珅身旁嫁祸。但青楼里人来人往,若是陌生人进入,如梦肯定会放声尖叫,而整个杀人事件外面没有一个人听到声响,那只能证明凶手是如梦认识的人。      谢季柏叹气,一个青楼女子,还是个头牌,认识的男人肯定不少,而且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他也只能让秋秋回忆如梦的恩客里有谁缺钱又会来找如梦。      秋秋想了半天,说了一大堆人名,谢季柏嘴角抽搐,这好歹是个头牌吧,怎么来找她的穷鬼这么多?听了秋秋的解释才明白,原来如梦心善,又喜欢书生,便时常拿私房钱资助一些穷书生。那些书生感念她高义,为她赋诗做词,她本身又念过些诗书,久而久之,如梦的名声便传开了,成了这家青楼的头牌。      真是纨绔不饿死,儒冠多误身。读书人要沦落到靠妓‖女资助!谢季柏头痛,难道他要把那些书生一个一个都拜访过去?      再转头看杜月儿,在房间里嗅来嗅去,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却听杜月儿突然说道:“少爷,这房里参杂了一股很浓的塔巷口肉松味!”      谢季柏一愣,才想起杜月儿的鼻子可是比猎犬都灵。      秋秋听她提起肉松,想起了什么,忙道:“经营塔巷口肉松店的老板王强也是小姐的恩客。他家本来家境殷实,但王强好赌,听说输给赌场不少银子。小姐念在早年和王强有过几段恩情的份上,给过他一些钱,不想王强却赖上了小姐。小姐恼他好赌成性,不务正业,前些日子让打手将他打了一顿赶出去,会不会他怀恨在心……”      谢季柏和杜月儿对视一眼,彼此心中都有数了。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不平      谢季柏带着杜月儿寻到塔巷口肉松店,给了附近一个小乞丐一点钱,让他指明哪个是王强。杜月儿装成去买肉松的顾客,经过王强身边时,很明显的嗅到他身上有一股脂粉味,和如梦房间里的味道一样。      确定了凶手就是王强。谢季柏立刻赶往县令府找张嵩说明情况,有银子进账,又能抓到真正的凶手为自己的政绩添上一笔,何乐而不为呢。张嵩着捕快去王强家搜查,很快就搜出大笔还来不及脱手的赃物,其中就有谢季珅的玉佩和如梦的金银首饰。在证物面前,王强对杀人事实供认不讳。谢季珅无罪释放。      谢季柏又趁给张嵩妻子贺寿的时候,送了一笔重礼,借口谢季珅将来还要科考,希望能将其名字从案卷中摘掉。张嵩表示理解,虽然谢季珅不是凶手,但卷进青楼杀人案对一个将来要考功名的读书人来说,确实不好看。反正凶手也抓到了,他也收了不少钱,就当那晚谢季珅并没有出现就是。      山野碧绿,春花烂漫,一缕青烟自山间袅袅升起。      十几名年轻公子素服白衣,立于坟头哀泣,叹红颜薄命。      谢季珅年不过十四,却自诩公子多情,同那十来名酸儒一起来给如梦上坟。他见别人写文祭奠如梦,有心也学上一学,奈何书到用时方恨少,一个字也憋不出来。于是跑去求谢季柏替他写,谢季柏一听他居然要自己替一个妓‖女写祭文,顿时大怒,连骂带踹,叫他有多远,滚多远。      念当年芙蓉帐暖,   夜半娇喘呢哝时。   却如今香消玉殒,   芳魂难觅无踪迹。   衰草连天西风冷,   鸦声嘈杂哀谁知。   ……      杜月儿手上拿了几个李子在啃,听那帮书生念了几句祭文,好奇问谢季柏:“少爷,如今春草正绿,哪来的衰草连天啊?再说今日明明吹的是东风嘛。”      谢季柏摸摸她脑袋:“不过是群酸儒,不用理会。”又从她手中将李子拿走,给她换上桃子:“李子太酸,吃这个。”      杜月儿咬了一口蜜桃,甜丝丝的,不由漾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谢谢少爷。”      谢季柏被她一笑,顿时酥了半边身子,却听杜月儿又道:“他们说的祭文好奇怪,夜半娇喘呢哝时,都夜半了,还娇喘,难道如梦姑娘晚上都不睡觉?怪不得要叫如梦,该不会是白日做梦,夜晚上工吧?不过青楼里的姑娘都是干什么活的啊?都累得娇喘了,一定很辛苦吧?”      谢季柏默默扭头。      饕餮好养,小白难教。      他沉默地牵起杜月儿被养得胖呼呼的小肉爪,觉得自己还是先带她回去好了,留在这里真是带坏小孩子。      此间事了,一行人继续赶路。      谢季柏原想让流光将谢季珅送回京里,谢季珅却死活不肯,他知道这次若是被送回去,等待他的就是谢府的家法。故而赌咒发誓,表示自己以后一定以谢季柏马首是瞻,谢季柏说东,他绝不往西,只求谢季柏能将他留下效力。      谢季柏见这家伙已经无耻到了一定境界,骂不听,赶不走,只能由他留下。      还好,许是经过这次事件,他也确实是老实了许多。又因为杜月儿帮忙抓住了凶手,他便也不再计较杜月儿弄死他蟒蛇的事。两个人年纪一般大,很快便玩在一起。谢季珅好武,时常找杜月儿切磋,不过每次都被杜月儿蹂躏得十分凄惨。他倒是有恒心,每次输了,就回去冥思苦想新的招式,下次再挑战,虽然还是输,却又比上次多支撑了几招。      谢季柏见他还是不喜读书,但好歹也有了正经追求,也就渐渐少骂他了。只是偶尔还会压着他读点兵书,个人武功再好,也只是匹夫之勇罢了。      一直走了半个月,便到了津洲的省会,上津府。      尚未进城,就遇到了前来迎接的人。谢季柏三叔谢兴怡任津洲布政使,掌一省之政,府里收到消息谢季柏和谢季珅要来,早早的就派了人每日在城外等候。      进了府,三夫人带了谢兴怡的一对儿女出来迎接。谢兴怡离京外任是八、九年前的事了,谢季柏对三婶及堂弟妹倒还有印象,谢季珅却是完全不记得了。一堆人寒暄了半晌,从三夫人口中得知,由于今年春旱严重,影响了农耕,谢兴怡已于半个月前下到津洲南部几地查看,至今尚未归来。      上津府建于津湖之畔,津湖是齐国最大的淡水湖,位于津洲省北部,沧浪河南岸,湖面宽广一望无际,这里水草丰美鱼类繁多,吸引了大群的飞禽前来栖息。虽然今年春旱严重,但津洲北部各地由于有津湖湖水的灌溉,倒还没受什么影响,南部地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对于谢季柏的到来,最高兴的要数谢季朝。谢季朝今年十九岁,只比谢季柏小了一岁,两人自小感情就好,虽然有八、九年没见面,但多年来两人书信往来并不间断,是以见了面并无半点生分,反而亲热更胜从前。      作为主人,带客人游玩是义务。谢季朝每日带着谢季柏三人游览上津府。      谢季柏还记得杜月儿好吃,特意让谢季朝带他们去吃当地的名菜——乌石鱼。      乌石鱼是津湖里的特产,这种鱼外表漆黑呈椭圆状,若是静止不动于水底,看起来就像一块黑色的石头。而这种鱼肉质鲜美,鱼刺不多,不论是生吃,还是煎炸炒煮炖,都十分美味。只是这种鱼有一个特点,离湖半日必死,哪怕用桶装了津湖水养着,也绝对养不过半日。      关于乌石鱼这一习性,还有一个传说。      传说龙鱼在还没有成为龙鱼前,只是津湖里的一只小鲤鱼,和乌石鱼是邻居。有一天,龙和凤打架,龙不慎被凤抓伤,一滴龙血从天而降,落入水中。小鲤鱼和乌石鱼都赶着游过去吞食龙血,乌石鱼长得胖乎乎的,游得慢,结果就被鲤鱼抢了先。      鲤鱼得了龙血,找地方潜心修炼,最终修成了龙鱼,便从津湖游到沧浪,成了沧浪的河神,掌管沧浪流域的水利,得到两岸百姓的敬重。乌石鱼各种羡慕嫉妒恨呐,于是一代又一代的乌石鱼都坚守津湖不出,就为了等天上再掉一次龙血。若是把它强行带离津湖,对不起,死给你看。      谢季朝绘声绘色地讲起当地的传说,特别是讲到“死给你看”四个字,他还做出一副三贞九烈宁死不从的表情,把杜月儿笑得不行,直喊肚子疼,要谢季柏给她揉揉。      津湖上有许多画舫营业,谢季朝带三人登上最大的一艘,要了一个包间,一边欣赏湖光山色,一边吃乌石鱼全宴。因为有女孩子同行,谢季朝不好叫艺妓来陪,只点了一个年老的女子弹琵琶。      杜月儿喜欢生食,将一整条的鱼剃骨,两片肥厚的鱼肉用刀削成一片片如纸薄的鱼片,放置在冰盘上,佐以酱料,吃起来鲜滑爽口,回味无穷。谢季柏还记得她月信的日子快到了,怕她生冷的食物吃多了肚子疼,不准她再吃,又舀了鱼汤给她暖胃。      谢季朝看这两人举止亲密,笑得十分淫‖荡。谢季柏白了他一眼,只当没看见。谢季朝凤眼微眯,有心想调笑他们几句,正在这时,外面却传来一阵摔打哭闹声。      这里的包厢并不是封闭式的,从门窗的空格处可以很清楚的看见甲板上的情景。只见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拉扯着一个歌女,他身后的刁奴一片起哄叫好声。那歌女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哭得梨花带雨,一个劲地摇头说不要。      这船上的卖艺的女子分两种,一种是奴籍,卖艺也卖身,但就算卖身也不能在船上卖,画舫上不提供这种服务,客人看中了可以带出去。另一种并非奴籍,而是自由身,大多只卖艺,不卖身。那个歌女看情况像是第二种。这艘画舫也算是个高级场所,来此的客人大多修养良好,极少出现这种没品的客人,更不要说强迫不卖身的歌女提供性服务。      很快,画舫的管事就赶来劝阻,不想那公子带来的刁奴十分凶恶,三拳两脚就将管事打倒在地上。那公子似乎有些来头,画舫上的护卫都不敢动他,只能看着他作恶。      谢季朝见了冷哼一声,骂道:“又是这个黎小狗!怎么走到哪都能碰见他,真是扫兴!”      原来那个公子叫黎启铭,人送外号黎小狗。据说是因为这人心眼极小,只要开罪过他的人,他都要疯狂报复对方及和对方有关的人,就像只疯狗一样,逮谁咬谁。      黎启铭之父黎纲只是一个地方参议,但因为黎氏是津州省的大族,朝廷许多政令的实施若是没有黎氏一族的协助,将会很难推行下去。      谢家本身也是大族,自然明白有时候地方大族族长的权力,甚至高于朝廷委派的官员。是以谢兴怡虽然是津州省之首长,却还要礼遇黎纲。有这么一个身份背景,黎启铭在津州一地可谓横行无忌,连身为一省长官之子的谢季朝,都不愿意去招惹他。      外面吵吵闹闹了一阵,那歌女不愿受辱,情急之下在黎启铭的手背上用力咬了一口,黎启铭顿时大怒,一脚将歌女踹下画舫,落入水中。      歌女不会游泳,在水中上下扑腾,直呼救命。黎启铭同家奴站在甲板上哈哈大笑,言道这才是“清水出芙蓉”!甚至还喝止船上想要去救的人,威胁谁敢去救,就是和黎氏一族作对!      谢季珅年纪虽小,却好打不平,见黎启铭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弱女子,他再也坐不住了,暴起蹿出包间,挥起手臂一拳砸向黎启铭眼眶!      杜月儿水性好,在谢季珅蹿出去的同时紧跟其后,跳下画舫将歌女从水中捞起,她头方露出水面,便听到画舫上传来一声杀猪般的嚎叫:“你是谁,竟敢打我!不知道我爸是黎纲吗?”    作者有话要说:念当年芙蓉帐暖, 夜半娇喘呢哝时。 却如今香消玉殒, 芳魂难觅无踪迹。 衰草连天西风冷, 鸦声嘈杂哀谁知。 …… 这是我胡乱写的,大家看了别笑。真正的祭文不是这样的。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虚伪      溺水之人往往会死死拉住一切能抱得住的东西,而且力气出奇的大。不过若论力气,世上几乎没人可以敌得过杜月儿。她轻轻松松将溺水歌女的手掰开,绕到她身后,双手穿过她腋下,带着她向画舫游过去。      谢季柏已经令人从船上放下绳索,杜月儿先让歌女上去,自己再跟上。等她回到甲板上,发现上面已经打成一团。她双脚才落在甲板上,正好对方有一个恶奴要对谢季柏动手,杜月儿一看居然有人敢动她家少爷,一个瞬步挡在谢季柏身前,轻轻抬脚一踹,那名恶奴立刻呈抛物线倒飞出去,不偏不倚砸在他的主子黎启铭身上!      黎家大少爷被砸,手下的家奴也没心思打架斗殴了,纷纷停手去扶自家少爷。      谢季朝一拨额发,对杜月儿一揖首,嬉皮笑脸道:“不知女侠方才那脚是何武功,真是好生厉害,小生佩服佩服。”他人长得俊俏,却偏偏要配上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笑起来邪气十足。      谢季柏看不惯他这幅纨绔子的表情,对他踹一脚:“严肃点。”      对面黎启铭已经在家奴的搀扶下重新站起来,颤抖着手指着谢季朝道:“谢季朝,你们敢伤我,我一定要告诉我爹!”      谢季朝大笑:“黎小狗,你还没断奶吧?什么事都要回去找你爹,我都替你臊得慌!”说罢,还故意奶声奶气重复他的话:“我一定要告诉我爹~~~”      最后一个“爹”字说得百转千回,再配上兰花指,令船上众人忍不住捧腹大笑。      黎启铭气得满脸通红,话都说不完整,只会抖着手指“你、你”个不停。倒是他手下一个刁奴还有点头脑,站出来道:“我家公子被你们打成重伤,就算谢公子的爹是番司大人,级别远高于我家老爷,我们也要去告上一告,讨个公道!”      这刁奴故意曲解事实,只重点突出黎启铭的伤和谢季朝父亲的职务,造成谢季朝一伙人仗势欺人的假象,若是不知道前情的人,还真会被他蒙蔽过去。      谢季朝被气笑了,上前一步朗声道:“好!要去告状,我谢季朝奉陪到底!我倒要看看,你们故意杀人该判什么罪!”      黎启铭被他唬了一跳:“谁、谁杀人了!”      谢季朝手中折扇一合,朝他一指,喝道:“就是你,黎小狗!全船人都看见了,你强‖暴民女不成,便将其踹入水中意图溺毙!”说着将那歌女拉到身边:“苦主就在这里,全船的人都是人证!”      黎启铭大叫:“她不是没死吗?我没杀人!”      谢季柏走到谢季朝身旁,神色疏淡,语气如霜:“根据齐律,故意杀死自由民,死罪。若因外力而杀人未遂,比照杀人罪,适度减轻处罚,虽不用判死刑,但判你流放3000里还是够的。其余从犯,若是良籍,杖责五十。若是奴籍,”他顿了顿,如冰雪般的双眸从那群刁奴面上扫过,令人不寒而栗:“除了杖责五十,黥面没入苦役司。”      在大齐,奴籍分为两种,一种是签了卖身契的奴籍,这种奴籍如果主家归还卖身契,或是自己赎回卖身契,还可以恢复自由身。另一种,就是黥面没入苦役司,这种人无法脱离奴籍,而且一般会被发配去采石,挖矿,修城墙各种苦役,除非是死,否则终身不得离开。      那群刁奴一听要没入苦役司,顿时吓软了腿,纷纷改劝黎启铭算了。黎启铭也怕真闹起来自己要被流放3000里,便生了退却之心,只是走前还不忘撂下恨话:“谢季朝,我跟你没完!咱们走着瞧!”      谢季朝摇着扇子,面上一派得意洋洋,还带着“有种你来找我啊,你不来找我我还不乐意”的挑衅表情,然而等黎启铭一行人不见了踪影,他立刻拉下脸,转身一脚踹在谢季珅臀上:“你搞什么!惹谁不好偏要去惹黎小狗,你不知道他疯起来乱咬人的啊!”      谢季珅被他这么一踹,疼得呲牙咧嘴:“我又不认识他,当然不知道他疯起来会乱咬人!再说我若不出手,他就要溺死人了!”      谢季朝“呸”了一声,骂道:“救人的是月儿姑娘,你除了打架还做了什么!?”      谢季珅不服气:“你不也打了吗?”而且打得比他还欢快!      谢季朝痛心疾首:“我还不是被你这武夫拖下水的!害我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形象就此毁了!被那些姑娘看到我这么暴力,以后都不理我怎么办?”      那两个人在一旁打打闹闹,杜月儿则拉着谢季柏的袖子问道:“少爷,他们打架,有没有连累你受伤?”      谢季柏摸摸她的小脑袋,柔声道:“没有,你家少爷只躲在后头放放冷箭,让那两个傻蛋去打前锋。”      杜月儿笑眯眯语带崇拜:“少爷最厉害了。”      谢季朝和谢季珅闻言,同时停下打闹,回首骂道:“果然无耻!”      赶走了黎小狗,画舫的管事上前给四人道谢,那个歌女感激四人的救命之恩,有心为他们免费唱上一曲聊表谢意。于是重开宴席,三个男人回到包间,画舫上的侍女则带杜月儿到船尾的房间换干衣服。      方走下甲板,杜月儿心脏突然重重一跳,耳畔似乎听到一声尖锐悠长的鸣叫声,杜月儿猛然回首,眼睛一瞬不瞬紧盯着那浩浩荡荡一望无际的湖面。      “姑娘,你怎么了?”侍女见杜月儿突然停下脚步,不由出声询问。      杜月儿回神,轻轻摇头:“不……没事,我们走吧。”      也许只是她的错觉吧。      ……      又过了几日,谢兴怡从津州南部地区视察回来。      这次春旱比想象中严重,今年南部地区粮食欠收已是必然,谢兴怡上表朝廷,希望能免去今年津州南部地区的赋税,减轻农民的负担。然而,减免赋税只是最基本的。      旱灾导致的粮食短缺,往往会引发流民潮,这些流民轻则转为流寇盗匪,重则发生武装暴动甚至大规模起义,将会危及大齐王朝的存亡。为了避免这些情况的发生,接下来的赈济救灾才是重中之重。      自动送上门来的谢季柏被谢兴怡毫不客气地抓了壮丁。在大规模的粮食短缺现象还没开始前,就得先做好预防措施。如今北方沧浪流域大规模干旱,但南方还是风调雨顺,特别是江淮一带产粮大区,粮食还是充足的。如今趁着粮食还没涨价前,低阶收购储备。另外光靠政府救济是远远不够的,地方大族,民间团体的救助也要发动起来。      谢季柏每天跟着谢兴怡忙得脚不沾地,常常是天刚亮就出门办事,天全黑了才回到府中睡觉。作为谢季柏身边的第一护卫,杜月儿刚开始几天都跟着谢季柏身后,然而不过几天时间,原本吃得有些婴儿肥的小脸就迅速瘦下去,谢季柏又觉得舍不得了。只好令她呆在府里继续养膘,改让流光跟着。      谢季朝天生不正经,看谢季柏居然也有温柔的时候,难免调笑了他几句。谢季柏本来每天忙得都快起火了,见这家伙清闲得很,还敢拿自己调笑,二话不说抓了就走。既然他不得闲,那凭什么让谢季朝得闲?明明才小了他一岁而已!      心里不平衡的谢季柏把谢季朝抓壮丁了。      谢季朝也不是什么好鸟,谢季柏抓他壮丁,他就抓谢季珅壮丁,最后三兄弟一起奔波劳累,为朝廷死而后已去了。      一直忙到六月末,津州北部地区的小麦全部收获完毕。小麦收完后还可以种些玉米大豆增加粮食收入。谢兴怡算了一下,津州北部地区收获的粮食除了够本地区消耗外,还够接济南部旱灾区,再加上前段时间储备的粮食,今年可以不用担心会发生暴‖乱了。      转眼到了杜月儿生日。      谢季柏十分欣慰:他终于等到杜月儿及笄了!      为了庆祝杜月儿成年,再加上最近又清闲下来,谢氏三兄弟特意在上津城最好的酒楼里摆了宴席给杜月儿庆祝。      谢季朝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一双贼眼阅女无数,早就看出来杜月儿还是个雏。问明了原委,才知道原来杜月儿武力值太高,谢季柏根本就推不倒。      谢季朝不免对这位堂哥心生同情,明明就是他的房里人,居然这么久了还没搞到手。他生来一肚子坏水,又和谢季柏的感情好,为了不让一起玩到大的堂哥憋出毛病,这货故意让小二拿了不少容易醉的酒上来,决定一会大家轮番敬酒,灌倒杜月儿,好给谢季柏创造机会下手。      谢季柏一脸严肃,十分君子的说道:“这样不好。”      生性单纯的谢季珅也道:“就是就是,太卑鄙了!”      对于谢季朝来说,搞别人家的闺女那叫卑鄙,但搞自己房里的女人那是天经地义。但他没想到谢季柏居然这么正直,宁可强忍着也不用手段,顿时对他肃然起敬,朝小二一摆手:“把酒拿走!”      谢季柏眼看小二就要将酒拿走,马上阻止道:“等等,有肴无酒,难免扫大家的兴,既然出来玩,就要尽兴,我看还是留下吧。”      谢季朝:“……”      谢季珅:“……”      虚伪!太虚伪了!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惊吓      杜月儿从来没过过生日。她的生日就是母亲的祭日。以前每到她生日这天,外祖父都会消失不见,从来没人给她过生日。      第一次有人给她过生日,杜月儿还是很感动的,哪里想得到谢季柏满肚子的坏心思。      宴席进行了一半,按计划该谢氏三兄弟该轮番给杜月儿敬酒,把她灌醉。不过谢季珅生性比较耿直,最不屑用这些手段,特别还是对一个女孩子,所以他只当不知道这回事。谢季朝生来就是个坏胚子,和谢季柏是一丘之貉,原也是想帮他的,但现在又改变主意了,他觉得对一个小女孩下手远没有看谢季柏吃瘪来得有趣。      于是失去外援的谢季柏只能自力更生。他知道若是一开始就拿烈酒给杜月儿喝,杜月儿肯定不依。所以这次他煞费苦心,亲自挑选了好几种不同的酒。      谢季柏先是给杜月儿倒了杯甜甜的蜜酒。这酒是用蜂蜜所酿造,酒色琥珀流光,酒香醇厚袭人。杜月儿咽了口口水,有心想尝点,又想起以前外祖父的告诫:不可饮酒。      “月儿不能喝酒。”杜月儿摇头拒绝,艰难地将视线从酒杯上移开,继续吃别的菜。      谢季柏见她不喝,不由心焦。亲自夹了一块如意卷喂给杜月儿。      杜月儿嗷呜一口吃下,脸颊鼓起,衬着圆圆的大眼睛,看起来就像一只小仓鼠。      谢季柏瞬间被萌到了。又给她喂了几筷子的菜,杜月儿一一吃下,谢季柏趁她专心吃东西之际,端起酒杯喂到她嘴边,杜月儿一个没注意,顺口喝下,喝完才发现自己居然饮酒了!      “好喝吗?”谢季柏假装没看见她面上懊恼的表情,继续给她喂食。“传闻西蜀道人在闲暇时,用蜂蜜酿造出蜜酒,三日开瓮香满城,被世人誉为天之美禄,常饮可美容养颜。”      杜月儿点点头,一脸的回味无穷。谢季柏见她有些松动,马上又倒了一杯喂到她嘴边。杜月儿略微一犹豫,还是没忍住诱惑,低头喝干。她生性好吃,尝了点甜头,转眼就将外祖父的告诫忘在脑后。      谢季柏又给她换了一种荔枝酒,这种酸甜适中的果酒很快又虏获了杜月儿的芳心。万事开头难。连续两种甜酒打开了杜月儿的心理防线,谢季柏再接再厉,利用她对新事物的好奇心,接下来又让她逐一品尝了乳酒,桂酒,松露酒,黄柑酒,般若酒……      每种酒喝的都不多,但懂得喝酒的人都知道,混着喝,容易醉。      谢季珅十分鄙视:平日一副冷冰冰自持稳重的模样,却对小女孩用这种卑鄙手段!      谢季朝则自叹不如: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够坏了,没想到,真正阴险狡诈的是这位!      谢季柏神色自若,只当没看见对面两个弟弟鄙视的眼神。      很快,杜月儿便两颊生晕,眼带恍惚之色。      “少爷,月儿头晕。”杜月儿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谢季柏,眸中水光潋滟,似烟波雾雨。      “那咱们回家。”谢季柏对这种无助如小动物般的眼神最没有抵抗力,马上心软了,伸手准备扶她起来。他的目地只是想趁着杜月儿神思恍惚,方便玉成好事,真把她灌得烂醉,他又舍不得了。      杜月儿点点头,不等谢季柏扶她,自己先撑着桌子站起来,却听“哗啦”一声,桌子从中间裂成两半,上面杯盘碗勺全部砸在地上,满地狼藉。      谢氏三兄弟面上木然,不约而同想到:好像,弄巧成拙了……      “少爷,桌子怎么坏了?”杜月儿歪着脑袋不解,丝毫不知道酒醉之下自己力道失控。她站不稳,又想去扶椅子,结果又听到“啪嚓”一声,椅子也阵亡了。      “少爷!”杜月儿扁扁嘴巴,一脸委屈,她头晕脑胀,想去抓谢季柏好让自己站稳。      谢季柏大惊失色,连忙后退几步,喊道:“别过来!”      呜呜呜……被少爷嫌弃了!      杜月儿瞬间泪崩,眼泪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谢季柏看了那个心疼啊,但问题是他现在要是让她靠近,那就得轮到他全身骨头疼了!      杜月儿见谢季柏不肯让她扶,又转眼去看谢季珅和谢季朝。      谢季珅和谢季朝被她这么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谢季朝当机立断,拉开门带着谢季珅一溜烟跑了。谢季柏差点没破口大骂,两个没义气的混蛋!      谢季珅还有点良心,问谢季朝:“咱们就这样把大哥扔下,不太好吧?”      谢季朝斜睨他一眼,“难不成你想留在那里,被那个怪力女揉成团?”      谢季珅立刻摇头。      谢季朝搭上他肩膀,笑得一副无赖样,“你放心吧。谢季柏那家伙向来谨慎狡诈,他要是没有十足把握那个女孩不会伤害他,他又怎么会整天把人带在身边?”      杜月儿头晕脑胀,实在站不稳只好坐在地上,脸上挂了两道小溪,一副被抛弃的可怜模样。“我就知道你们都讨厌我……反正我是个祸害,走到哪,哪里就得倒霉……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去自生自灭好了!”      她坐在地上抽抽噎噎,哭得好不伤心,心里却在算盘着离了谢季柏,她要到哪里再去找个冤大头来养她?有人要养饕餮吗?这里有一只自荐的。= =      又想自古金陵就是富庶之地,要不她去金陵找新饲主好了。      想到此,她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就向门口走去。      谢季柏连忙挡在门口:“你一个人要跑哪里去?”      “你都不要我了,还拦着我干嘛?”      “谁不要你?你不要乱说!”谢季柏抓狂。为了养这只饕餮,他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这些就先不说了。光光他自己,每天投入了多少心思多少精力?怎么可能不要?      他要放她走,那他才亏大了。      “你肯定是嫌弃我了!”杜月儿继续控诉:“你嫌弃我是个祸害。我害得天上不下雨,我害得你每天忙到深夜,你终于讨厌我了吧,呜呜呜……饕餮不详,就让我下地狱好了!”      “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谢季柏看她哭得可怜,心早就软了,轻轻叹气:“我说过,就算你惹了天大的祸,我也替你担着。何况你挖龙鱼肉,那也是为了给我治病。我之所以每天忙到深夜,那是因为只要我多筹集一份粮食,将来就可以多救一个人。”      他慢慢走近杜月儿,让她放松身体不用使力,自己则弯下腰将她拦腰抱起,然后如同发誓一般郑重对她说道:“从今以后,你犯的错,我替你改。你惹的祸,我替你担。你欠的债,我替你还。如果有一天你要下地狱,不要怕,因为我会陪着你。”      杜月儿怔怔望着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强健,甚至比一般人还要单薄,然而他却愿意肩负起自己的一切,一如外祖父当年……      她双手环着谢季柏的颈项,慢慢将小脸埋入他颈间,身体柔若无骨贴在他的身上,似要将全部的自己交给他。谢季柏神色自若抱着杜月儿走下楼,引得酒楼里的食客纷纷侧目:尼玛这也太开放了吧?      谢季朝虽然不仗义自己先跑了,但还记得把马车留给他,谢季柏抱着杜月儿上了车,车夫一扬鞭子,马车缓缓开动。      杜月儿靠在软垫上,因为醉酒的缘故,她眉头微微皱着,显然很不舒服。一般马车里都会准备些提神醒脑的药物,谢季柏在多宝格中翻找,不想拉开最下面一层抽屉的时候,里面赫然出现一堆情趣用品。      谢季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谢季朝那个混蛋,私生活到底有多不检点?居然在马车里也不忘准备这些情趣用品!      他本想将抽屉推回去,却在这时马车重重跳了一下,一根雄伟的假阳‖具弹跳而出,落在车板上滚到杜月儿面前。      杜月儿好奇捡起这根玉雕的假阳‖具,打量了一番,一脸天真无邪地问道:“少爷,这是什么?”      谢季柏瞬间掐死谢季朝的心都有。      这根玉雕的假阳‖具太过雄伟粗大,杜月儿一只小手只能勉强握住,玉器冰凉,她喝了酒身上发热,特别是脸颊滚烫,于是想也不想就将玉势贴在脸上给自己降温,玉势粗大的顶端就在她殷红的唇边。      谢季柏可耻地发现自己硬了。      杜月儿觉得一根还不够凉,移到谢季柏身边,拉开抽屉想再找一根,她力气大,抽屉在她随意一拉之下,里面的情趣用品全部散了出来。      里面光是假阳‖具就有好几根,象牙的,鎏金的,瓷的……其他还有相思套,勉子铃,硫磺圈等等,花样之多,好些谢季柏也叫不出名字。      杜月儿拿起一对乳‖环摇了摇,乳‖环下吊着的两颗小金铃发出清越的声响。      杜月儿道:“少爷,这耳环样式好奇怪。”      谢季柏脸上泛起一丝红晕:“那不是戴耳朵上的。”      “那是戴哪儿的?”杜月儿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问他,眼神纯净无邪,目光中是满满的信任。      好可爱……谢季柏脑中邪念顿生,恨不得立刻将那一对铃铛戴在杜月儿身上,然后看着她稚嫩的身子在自己身下晃动。      杜月儿好奇心中重,拿起一个悬玉环往自己手指上套,又觉得这个“戒指”太大,于是并起四根手指往里面插‖入又拔‖出,谢季柏顿时被她这个动作引得下面又痛又涨。只恨马车夫怎么赶车赶得这么慢,他想快点回府好不好!!!      杜月儿喝了酒头晕,马车又摇晃,玩了一会就没兴趣了,于是靠在谢季柏身上昏昏欲睡,谢季柏闻着她身上少女的体香,脑中做着激烈的斗争——到底是在这里还是等到回府?      他看着杜月儿近在咫尺的脸,又想先亲一下好了,于是低头慢慢靠近她的唇。却在这时,马车又跳了一下,杜月儿被惊醒,手上稍一用力,“咔嚓”一声,小孩儿手臂般粗大的假阳‖具,在她手中断成两截。      “啊,断了。”杜月儿拿着半根假阳‖具回看谢季柏,眼神特无辜。      谢季柏瞬间软了。      太凶残了有木有!!!      半个时辰后,谢季柏抱着杜月儿回到谢府。      早已经回来的谢季朝和谢季珅看他怀中的杜月儿睡熟,心想他这次总算可以如愿了吧?这两个人有心偷看,不想才在门口等了一会,谢季柏就衣着整齐的出来,回自己房间去了。      谢季珅不解:“他怎么走了。”      谢季朝摇摇头,回道:“很明显,感情破裂了。”      “不是吧?”谢季珅傻眼:“这才多久啊?”      谢季朝一副过来人的语气:“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      “不懂。”      “你不懂,那就对了。”      “切!我觉得他说不定是良心发现,觉得趁人之危不好。”      “哇靠,你不要吓我好不好?你确定那家伙有长良心这玩意?”      两人一边讨论,一边慢慢走远。然而他们两怎么也没想到,谢季柏这次会放过杜月儿,纯粹是因为惊吓过度,心理阴影太甚,就算有心,也那个无力……的缘故。= =    作者有话要说: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 不知道是谁写的,有人知道咩? 周末出去玩,今天停更一天。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含蕊      当天晚上,下起了暴雨。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雨,大雨连续下了三天还没有停。      津湖水位猛涨,一些地势低洼的区域已经被淹没,所幸官府调动及时,已经勒令百姓转移,并没有出现人员伤亡。      由于下大雨,谢府里的人都没有出行,只能呆在府里长蘑菇。      本是炎热的夏季,因为这场雨的缘故,天气变得十分凉爽。谢季朝一袭藕荷色纱衣,躺在红木镌花长椅上,上身衣领敞开,露出蜜色的胸膛,神态慵懒,嘴角似笑非笑,五官虽然俊美却带着轻浮之色。他身后站着一个丫鬟替他揉肩,腿边又跪了一个丫鬟替他捶腿,还有一名丫鬟替他剥葡萄。      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剥好,丫鬟正要喂到他嘴边,谢季朝微微摇头,说了一个“茶”字,丫鬟放下葡萄,从旁边梅花朱漆小几上端起青花茶盅喂到他嘴边。谢季朝正准备喝,那丫鬟却手一偏,撒了一些茶水到他胸口上,慌忙拿出锦帕在他胸膛上擦拭。      谢季朝嫌她手笨,一把推开。丫鬟被他这么一推,跌坐在地上,泪水夺眶而出。他最讨厌女人家哭哭啼啼,本想将她赶下去,却突然发现这丫鬟哭起来还挺好看的。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将落未落,小小的鼻头微红,更衬得脸上的肌肤赛雪,一张饱满的红唇微微开启,露出一点洁白的贝齿。      那丫鬟怯生生地看了谢季朝一眼,又慌忙低下头去,无声地啜泣,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可爱又惹人怜惜,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有、意、思!      谢季朝都快忍不住替这丫头鼓掌了。好演技!既能凸显自己柔弱的气质,又能恰到好处的勾引!      “叫什么名字?”谢季朝长腿交叠,懒洋洋地问道。他声音低沉,再配上这副漫不经心的语气,如同醇厚的美酒,在空气中散发属于他特有的味道。      浓浓的雄性荷尔蒙在空气中弥漫,勾得屋里的三个小丫头心跳加速。      “奴婢含蕊。”含蕊粉脸微侧,从谢季朝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她露出的一段雪白脖颈。      谢季朝食指在长椅的扶手上轻叩,嘴角突然露出一抹坏笑:“行了,从今儿起,你不用在这里伺候了。”      含蕊大惊,顾不得装柔弱,清丽的小脸扬起,吃惊地看着谢季朝。她这么卖力的勾引,就得了这么个结果?难道弄巧成拙了?嘤嘤嘤……早知道就不撒茶水了,可不可以重新来过?      “你别急啊。”谢季朝见她这回是真的要泪崩了,连忙安慰她,“我叫你别来,是要给你介绍个更好的去处。”      含蕊看着一脸奸笑的谢季朝,突然有一种与虎谋皮的感觉。      当日,谢季柏的院子里,就多了一名叫含蕊的侍女。      谢季朝将含蕊送给谢季柏时,只说这个丫头泡了一手好茶,特意送给谢季柏使唤。谢季柏也没在意,兄弟朋友间互相赠送侍女丫鬟,就跟女人间相互送胭脂水粉一样平常,谢季朝既然送了,他就领情收下,摆在一边也不占多大地盘。      他院里服侍的丫鬟并不多,当初来的时候,就只带了红柳和杜月儿,到了上津以后,三夫人拨了不少人给他,谢季柏嫌女人多了闹心,就只留下几个粗使的下人,其余的都退了回去。      为此还得了他三叔谢兴怡一顿夸奖,说他心志坚定,不为女色所惑,顺带把整日泡在女人堆中的谢季朝臭骂了一顿。许是这顿骂,让谢季朝记在心里了吧。故意送了含蕊过来,就是想看谢季柏后院起火的笑话。      平日服侍谢季柏的只有红柳,本来杜月儿也算一个的,不过这货好吃贪睡,时常谢季柏都出门了,她还在睡觉,谢季柏回府,她已经睡着。有时同谢季柏一起吃饭,还得他来喂饭,如今已经搞不清谁是主,谁是仆了。      如今来了个含蕊,红柳就有人可以换手。      含蕊是个伶俐的人,来了以后主动给红柳替班。红柳看她做的分毫不差,也就很放心的将事情交给她。接连几天,谢季柏早晨起来见的第一个人是含蕊,晚上睡前见的最后一个人也是含蕊。他对于这个侍女印象还不错,觉得她安静不呱噪,又总能在他需要的时候替他将事情办好。      然而女人总是比较敏感的,初时红柳还没发现,只是觉得这丫头长相可爱,同杜月儿有些像。直到有一次,含蕊在谢季柏面前崴了脚,被谢季柏扶了一把,她终于意识到这个女人是来爬谢季柏的床的!其实这也没什么,大户人家的贴身侍女往往也是通房丫头,只是红柳和杜月儿相处久了,心难免就会偏向她。      来了一个狐媚子要勾引谢季柏,她自然第一反应就是告诉杜月儿。眼见杜月儿居然还在睡大觉,红柳恨铁不成钢将杜月儿从床上弄醒:“你还有心思睡觉!你就不能对少爷多用点心吗?”      杜月儿揉揉眼睛,见来的人是红柳,嘻嘻一笑,搂了她的腰要跟她一起睡。      红柳拍她:“快别睡了!再睡下去狐媚子就要爬上少爷的床了!”      “那就爬呗。”杜月儿一翻身,抱着枕头继续睡,少爷也经常来爬她的床,怎么大家都喜欢爬别人的床睡?      红柳被她噎了一下,但看她似乎真的不在意,不由诧异道:“你不在意?”      “我为什么要在意?”杜月儿不解。      红柳本想骂她不长进,但转念又想,大户人家里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再说将来谢季柏还是要娶正妻的,现在再受宠又能怎么样,将来仍然是做妾的命,和别人分享一个丈夫,倒不如看开些,也省得以后伤心。      她不由同情地摸摸杜月儿的脑袋:“你能这么想那就最好了。希望将来别人分走少爷的宠爱时,你也能保持这份平常心。”      “分走少爷的宠爱?”杜月儿噌地一下坐起来,不睡了,忙问红柳:“那会分走我的福利吗?”      “应该……会吧。”红柳不明白杜月儿怎么又在意了。      “岂有此理!”杜月儿顿时怒了。在她心里,分走福利等同于分走食物,分走食物就意味着吃的肉要减少,居然有人敢和饕餮抢肉吃,简直不想活了!      “那个狐媚子是谁?”杜月儿战斗模式全开。      “是新来的含蕊。”      含蕊是吧?杜月儿决定立刻赶她走,若是她不走,就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把她拖出府埋了,让谢季柏再也看不见。      想到就去做。杜月儿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还特意让红柳给她梳了一个漂亮的流云髻。她如今已经及笄,不用再梳从前女童的发髻,又画了梅花妆,戴上钗环首饰,换上胭脂色绣海棠春睡轻罗纱衣。之所以这么打扮得这么清凉,那是因为她发现每次只要这么穿,谢季柏就没有不答应她的。      杜月儿打扮妥当,风风火火跑去找谢季柏。      一进谢季柏的书房,就看见一个陌生的侍女站在他身旁磨墨,想必就是那个含蕊了。      杜月儿俏脸寒霜,一声不吭直接走到谢季柏身边,坐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宣告所有权。      难得杜月儿投怀送抱,还穿得这么清凉,谢季柏十分高兴,搂了她的腰问:“怎么今天这么早醒?”一般这个时候杜月儿都还在睡觉。      杜月儿一指含蕊,十分霸道地说道:“让她走!”      谢季柏吩咐含蕊:“你先下去吧。”      不想杜月儿立刻叫道:“不是下去,是不准再呆在这里。”      含蕊谢季柏用得还顺手,暂时不想换人,于是问她:“好好的,干嘛要赶人走?”      杜月儿听他有维护之意,立刻就不干了,蛮横道:“反正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少爷自己选一个吧,要我还是要她!”      谢季柏这才明白杜月儿是吃醋了。想到这个小白居然会懂得吃醋,谢季柏非但不恼,反而十分欣慰,觉得这丫头终于长大了。      至于选谁,这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一个是他花了大量精力财力养,却至今还没搞到手的。另一个是免费送上门,想要随时就可以往床上带,并且还有很多可以替换的。      别说他和含蕊还没什么,就算有什么,他也毫不犹豫让她走。像这种丫头,他后院多去了,就是一个玩意罢了。贵族之间丫鬟使女互相换着玩,玩腻了转送别人,或是赏赐给下人,那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对于男人来说,没有高额的付出成本,没有挑战难度,又不能带来实际利益的女人,想要引起他的重视,那真是太难了。无怪乎那么多父母嫁女儿时,要不索要高额礼金,要不给予丰厚嫁妆,实在是有先见之明。      杜月儿见含蕊双目含泪,站在原地还不肯走。顿时火大,拿起书案上的一个白玉镇纸轻轻一握,一小堆玉粉从她手心流下。谢季柏无语望天,貌似有了杜月儿后,他的文具就经常坏,如今都凑不全一套完整的。      含蕊见状立刻收回眼泪,毫不留恋转身就走。她虽然贪念荣华富贵,但还不至于傻得拿自己的命去换。      谢季朝没想到含蕊这么快就铩羽而归,十分不满,指责道:“你也太没用了吧?”      含蕊撇撇嘴,也不装柔弱了,直接回道:“朝少爷好过分,还说介绍好去处给蕊儿,那个杜月儿一身蛮力,要不是蕊儿走得快,早被捏碎了骨头!”      谢季朝没想到这个丫头居然还敢回嘴,不由笑道:“谁叫你去和她比力气了?你不会和她玩心眼,使阴招?后院的女人不是最擅长这些吗?”      含蕊冷笑一声:“来阴的有什么用?她要是不高兴,轻轻推一下都能让我去掉半条命。就算她事后被责罚,我也瘫在床上了,最终倒霉的还不是我么?何况她还未必会受责罚。和她斗,除非我脑子残了。”      谢季朝一想也是,不由叹道:“那她以后岂不是要独霸我大哥后院?”      含蕊心想人家两个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你多事喜欢瞎参和,还差点搭上她这个不知情的小命!含蕊转转眼珠,对谢季朝笑得一脸谄媚:“朝少爷不是要介绍好去处给蕊儿吗?要不您把我介绍到珅少爷那去吧?”      谢季珅?      谢季朝失笑:谢季珅那个傻蛋一点挑战性都没有,这丫头还真懂得挑。可惜他生来就喜欢看别人吃瘪,手中折扇在含蕊脑瓜子上轻轻一敲:“不好!你还是继续留在这里替少爷剥葡萄皮吧!”      含蕊闻言泪崩:被人从木头少爷哪里赶了出来,退而求其次想去二货少爷处,狐狸少爷居然还不让!嘤嘤嘤……咱的命好苦啊!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暴雨      平常这个时间段,杜月儿还在睡觉,而今天为了驱赶狐狸精,她难得提前清醒。如今敌人已被赶跑,她又开始有些昏昏欲睡。谢季柏身上体温偏低,现在又是夏季,杜月儿靠在他身上觉得十分舒服,她翻了身,换了个舒适的姿势趴在谢季柏身上,准备补眠。      谢季柏见她今日穿得清凉,心里便有些意动。杜月儿又靠在他脖颈边,细细软软的呼吸落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如同一根羽毛,轻轻地撩拨他的心,惹得他心痒难耐。      他垂下眼,看着那桃红色抹胸下隆起的胸部。许是这一年的营养太好,杜月儿的胸部发育十分良好,波涛汹涌还谈不上,水蜜桃大小还是有的。      谢季柏的手掌沿着她圆润的肩头慢慢往下滑,准确地覆盖在一团柔软上面。身体初次被人这样对待,杜月儿不由自主发出一声脆弱的低吟,泛着水雾的大眼睛睁开,眸中尽是困惑与无辜。谢季柏望着她水汽氤氲的双眸,垂首欲与她相吻。      杜月儿见他又要来咬自己,慌忙伸出一只小手挡在他唇上,那个温柔的吻就此烙在她的掌心,烫得她心头剧颤,心跳加速。谢季柏握住她柔嫩的小手,轻轻地吻过她的手心,手指,手背,辗转缠绵。      杜月儿的心跳愈加慌乱。      少爷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亲她的手?为什么她的心跳得好快?      谢季柏与她相望,如此近的距离下,杜月儿可以看清他褐色瞳孔中的自己,已被牢牢锁定。房外的暴雨涤荡了整个世界,风雨交加中,一道惊雷从天边滚滚而至。      杜月儿被雷声惊醒,从他身上滑下想要逃脱,谢季柏下意识紧扣她的腰身,修长的手指无意中按在她后腰的逆鳞处,那里是她的命门,杜月儿只觉得后腰处一痛,身体酸软无力,差点跌坐在地上。      谢季柏连忙将她抱起放在宽大的长椅上,整个人顺势覆在她身上,“月儿,别拒绝我。”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难耐的痛楚,染满情‖欲的双眸中又渗了五分魅惑五分深情,杜月儿仿若被蛊惑了一般,不再挣扎,安静地躺在他身下,感受他渐渐升高的体温。      谢季柏一只手从她的后背穿过,托着她的后脑,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细嫩的脸上,杜月儿害怕地闭上眼睛:嘤嘤嘤,要被咬了!      那灼热的呼吸越来越近,就在双唇要交叠的一瞬间,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流光语带焦急地喊道:“少爷,粮食要被淹了!”      杜月儿受惊,头微微一偏,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唇角上。仿若一块石子投入心湖,泛起层层涟漪,从此再难平静。      谢季柏从杜月儿身上爬起,走出书房顺手将门关上,沉声问道:“粮食不是一直存在高地的吗?怎么会被淹到?”      流光忙道:“大部分都在高地存着,但这批原计划是要送到津州南部支援灾区的,所以暂时存放在郊外驿道边的谷仓中,方便运走。结果又赶上暴雨,行程就给耽搁下来。如今津湖水位暴涨,眼看就要淹到谷仓了。”      “怎么不早点派人将粮食转移?”谢季柏冷声道,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发怒的前兆。      “大概是没想到这次暴雨会下这么多天吧……”流光微微后退一步,再次稳定心神,“连日大雨,津湖水位暴涨,三老爷正带领地方官员组织百姓抗洪保堤,如今腾不出人手转移粮食,三老爷希望少爷清点府中家丁,带人将这批粮食转移。”      府中这点家丁怎么够?谢季柏眉头微皱,对流光吩咐道:“你去找谢季朝,叫他去借人,借车,越多越好!”      “借?”流光诧异道:“去哪借?”      “我管他去哪借!”谢季柏暴躁,“他在上津府的狐朋狗友一堆,总能借到几个苦力吧!我先带人去运粮,你叫他借到人就快点赶过去!”      他转身回到书房,杜月儿已经起身,坐在椅子上看他。谢季柏在她脸上轻轻揉了揉,“我现在要出府,你乖乖呆在家里等我回来。”      杜月儿方才已经听到他和流光的对话,拉了他的手道:“月儿也要去!”见谢季柏不同意,便拉着他的手不放:“少爷说,月儿欠得债,少爷替月儿还,可是月儿却想和少爷一起还。”      谢季柏还在犹豫,杜月儿却欺身而上,揽住他的脖子,神色坚决:“月儿要和少爷在一起。”      谢季柏被她盈盈的目光一望,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竟然泛起一丝微红,柔声道:“那你去换身衣服,我去召集家丁,到大门外集合。”      杜月儿点点头,松开他的脖子,快跑回房换衣服。因为要出门,她特意换上方便出行的男装,梳了男子的发髻。她速度飞快,等她跑到集合的地方,谢季柏还没将家丁全部召集。又等了半盏茶时间,人手才集合完毕,其中谢季珅听到消息也自动赶来帮忙。一行人穿了蓑衣带着斗笠,向谷仓进发。      连日大雨,津湖水位上涨,虽然还没淹到上津府,但已经将周边一些低洼地带淹没。一行人顶着风雨赶往城郊的谷仓,小部分粮食已经泡在水中。谢季柏连忙命人将尚未被淹到的粮食扛出去,放到拉货的车上,盖上厚实的帆布挡雨。杜月儿力气大,跑前跑后帮忙运粮,十个大男人也比不过她一个的效率。      宽大的斗笠和厚厚的蓑衣仍然挡不住暴雨的肆虐,水滴顺着谢季柏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还是汗。他的身体并不强壮,在大雨中站了一个时辰,已然有些支撑不住。杜月儿忙停下手上的事,上前搀扶住摇摇欲坠的他。      好在这时谢季朝带了人手赶来,接替下谢季柏的工作,杜月儿便扶了谢季柏上马车回府。进了马车,杜月儿替谢季柏脱下蓑衣,发现他里面的衣服也潮了,正好马车上有备干衣服,杜月儿替谢季柏更换。      里衣被脱下,露出白皙的胸膛,一道一指长的狰狞疤痕赫然出现在谢季柏胸口上方靠近锁骨处。杜月儿微愣,抬手抚在那道伤疤处,伤口明显是旧伤,早已经愈合。只是从伤痕的狰狞程度来看,显然是有人曾经用带齿的利器捅入并且旋转翻搅所致。      杜月儿双目露出震惊之色:是谁?是谁敢这样对待少爷?      “三年前的旧伤了。”谢季柏目光沉静如水,柔和地落在她的身上,“别担心,早已经不痛了。”      杜月儿气红了眼:“是谁干的?月儿去揍他替少爷出气!”居然有人敢伤她的饲主,看她不咬死那混蛋!      狂风依然在呼啸,透过车窗外的重重雨幕,谢季柏忆起三年前的那个冬天,他强忍着身体上的伤痛,在冰天雪地中立了整整一夜。从那以后,武功尽废,身体也一直虚弱至今。      谢季柏抬手在杜月儿的头发上轻抚,声音中透出丝丝寒意:“会有那么一天的,到时候月儿一定要替少爷恨恨地打。”      杜月儿郑重点头,表示不把对方打残绝不罢手。又拿起干衣服为谢季柏换上。      大雨滂沱,马车在泥泞的山道上缓慢前行。      杜月儿趴在车窗上,望着窗外的雨幕心中一阵莫名的焦虑。谢季柏见她身子快探出窗外了,拉了她一把,“快进来,身上都淋湿了。”      杜月儿反手握住谢季柏,焦急道:“少爷,立刻让车夫回头!”      谢季柏听她说得郑重,也不多问,推开车门让车夫立刻调头。雨势太大,道路泥泞,车夫使劲挥舞马鞭,马车艰难的在山道上转弯。      杜月儿心中不安的感觉愈盛,突然,她的耳畔听到一阵不寻常的声响,危险正在向他们逼近!来不及了!杜月儿瞳孔微缩,出手如电,揽住谢季柏的腰身快速冲出车厢,顺带又提上马车夫,脚尖在车辕上一踏,借力跳下马车。她人一落地,脚下丝毫不停顿,带着谢季柏和车夫调头就跑。      那声响越发逼近,开始只有杜月儿能听到,接着很快谢季柏同车夫也听到了,他们寻声朝声源处望去,只见大量的泥土混合着石块形成一道宽阔的洪流,以摧枯拉朽之势从山上倾泻而下,瞬间就将他们的马车埋没,一直冲入道路下方的湖水中!      死里逃生的三人看着被冲毁的路面,怔怔站立在雨中,那巨大的轰鸣声如擂鼓般重重敲击在他们的心头,令人久久无法平静。      方才若是杜月儿再晚上一步,被埋在土下的就是他们了!      杜月儿咬咬下唇,转头问谢季柏:“少爷,路被埋了,我们该怎么回城?”      谢季柏想了下,回道:“如果不走这段路,还可以绕道甘泉镇,从北门进城。”他沉吟片刻,又道:“我们回去找朝弟和珅弟,通知他们路被堵了,再和他们一起走甘泉镇回城。”      他四下望了望,方才那段道路被土石所阻断,塌方的土石一直延续到下方暴涨的湖水中,谢季柏望着浑浊的水面,唇角渐渐抿成一条直线。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约定      “走吧。”谢季柏淡淡说道,牵了杜月儿的手,三人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雨势不减,水位继续暴涨,渐渐蔓延到路面上来。      道路泥泞,浑浊的水没过脚踝,被水浸透的锦靴包裹在脚上,每迈出一步,都比平时要沉重。杜月儿索性将脚上的鞋子蹬掉,赤着白嫩的小脚在水里踩来踩去,倒也轻便了不少。谢季柏见她当着车夫的面露出双脚,忍不住说了她两句,见杜月儿不高兴撅起了嘴,他又悻悻闭嘴,只能由她。      三人行了一段路,谢季柏被雨淋了有些支撑不住,杜月儿忙将他的手臂搭在肩膀上,让他靠着自己走,她的身高正好到谢季柏下巴,谢季柏拿她做拐杖支撑,高度倒是正正合适。无边的雨幕湿透他的衣裳,蔓延而入的湿冷将他全身浸得冰凉,杜月儿握住他白如蜡雕的手,眼里尽是担忧。      “你家少爷又不是纸糊泥塑的,没你想得那么脆弱。”谢季柏反手握住杜月儿温热的小手安慰她,即使在风雨中,她身上的温暖也不曾冷却,一直烫慰到他心里去。      杜月儿扶着他,静静在雨中前行,狂风卷起碎枝残叶,和着泥沙暴雨猛烈地倾泻而下。耳畔似乎又听见那尖锐的长鸣声,杜月儿猛然回首,只见一望无际的水面上,赫然出现一条长长水波化作的白练,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奔涌而来。      杜月儿瞳孔微缩,想也不想就负起谢季柏快速奔逃。      那水波的速度一点也不比她慢,不多时就要追上两人,轰隆隆的声响犹如万马奔腾,振聋发聩,连带着山岳大地都跟着颤抖起来,巨大的浪头迎风漫天卷起,形成一道巍峨的白墙,又如一只巨大的利爪毫不留情地向他们拍击而下。      “少爷,抓紧我!”      杜月儿焦急地大喊一声,话音方落,浪头已经迎面打下!      巨大的冲击力砸在两人身上,谢季柏脆弱的身体挨了这么一下,疼痛令他几欲晕厥过去。水中无力可着,两人身不由己被巨浪卷入水中,离岸上越来越远。马车夫惊吓过度瘫软在岸边,他方才也被水浪浇了一身,却幸运地抓住一根树干而没被卷走,他紧紧地握住脖子上的护身符,不断喃喃自语老天保佑,菩萨保佑。      杜月儿紧紧抓住谢季柏的手臂,全身都没入水中,那尖锐的鸣叫声却仍然通过水流传入耳中。谢季柏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很快就在水中晕开,消失不见。      要快点将少爷送上岸,杜月儿想。她托着谢季柏浮出水面,被水浸湿的黑发凌乱地贴他苍白的面上,唇上的血色已然褪尽,谢季柏眼睫微微抖动,转头看向杜月儿,虚弱道:“放手……”      杜月儿托着他奋力向岸上游去,快点,再快点。      “放手!”谢季柏略微提高声音。      “月儿不放!”杜月儿抽空回了他一句,更加卖力拖着谢季柏朝岸上游去。      “别傻了……我不行了……”仿佛验证了他的话,谢季柏软软地伏在杜月儿肩膀上,再也无力动弹,眼睫低垂,呼吸微弱。      “少爷,少爷!”杜月儿怕他就此睡过去,一边游,一边喊他,期望他能保持清醒。      “醒醒,不要睡!”      身上伏着的人几乎要感觉不到他的体温,那身体明明很轻,可此刻却快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颤抖着双唇,断断续续说道:“我不会放下你的……你若不想连累我,就快点醒来……”      她带着谢季柏奋力前游,就在她快要到岸时,那尖锐的鸣叫声却再一次穿透水浪而来。      杜月儿回首,只见后方再次形成一个两丈高的水墙,巨大的浪头迎面击下!她忙将谢季柏护在身前,下一刻,便被水浪巨大的冲力用力推向前方。巨浪将他们高高抛起,眼看就要撞到山壁之上!      杜月儿在空中将谢季柏交换到身后,自己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撞向山壁,轰隆一声巨响,水浪带着她拍击在山壁上,飞溅起无数水花。等到水浪退去,只剩杜月儿一手紧紧抠进坚硬的山壁内,带着谢季柏挂在半空中。她一咬牙,脚下发力,在山壁上连蹬数下,蹿上山顶。      她将谢季柏放下,回首恶狠狠地盯着下方浑浊的水面。只见几百米之外的水下有一个巨大的阴影,如座小岛般大。      “不就是一块肉吗?我还给你!”杜月儿喊道。      方才撞向山壁那一下,她的左手臂被尖锐的山石划开,此时血肉模糊,半块皮肉外翻,挂在手臂上。杜月儿眼露凶光,扯下那半块血淋淋的肉,接着寻了一段树枝将肉挂在其上,如扔标枪般准确地投掷到那片阴影前面。      鲜血在水中蔓延开来,带着远古龙裔的气息。那阴影得了肉,慢慢沉入水底不见。      泥煤呀!      杜月儿真想骂娘,居然比她还贪吃,为了一块肉追到这个地步!早知道就早点给它了!      危机解除,她又马上去查看谢季柏的状态。却发现他面色青白,双目紧闭,已经没有了呼吸。      不会的……      少爷说他不是纸糊泥塑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杜月儿心下一片慌乱,捏开谢季柏的嘴给他渡气,又在他胸口上按压,“醒醒,醒醒!少爷快醒醒!”      冰凉的雨水沿着她脸颊,手臂慢慢流淌到谢季柏脸上,混着她温热的鲜血,给他苍白的唇染上妖冶的鲜红。他就像睡着了一样,静静地躺在漫天雨幕中,安详而宁静。      “少爷,你睁开眼再看看月儿!”杜月儿继续在他胸口处按压,给他渡气,少爷只是暂时休克过去,她一定不能放弃,还有救,还有救!      她不知道自己按了多久,绝望一如此时无边的雨幕,铺天盖地将她紧紧包裹。      “少爷,你醒醒啊!”她在他耳边嘶声呐喊。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要带月儿去涯州,看海上日出,潮起潮落。去南郡,看林木森森,十万青丘。还有草原,还有沙漠,以及许许多多好玩的地方?”      “你说一年有四季,三百六十五个日日夜夜,时光漫漫。那样不停地走在路上,一定会十分冷清寂寞。”      “可是你当时还说,有了月儿的相伴,心底就会升起有了依靠的感觉。你会牵着月儿的手,一起在日落月升中走过春夏秋冬,看四季轮回,岁月枯荣,年复一年。”      “我们要走的路还有那么得长,要看的风景还有那么得多,脚步尚未遍及五湖四海,约定还未完成,少爷你现在就想要食言吗?”      面上一片冰凉,她已分不清那是雨还是泪。      “外祖父离世时曾对月儿说,月儿很强,就算这世上只剩下月儿一个人,月儿也可以承受一切。可是不是这样的,月儿也有无法承受的沉重。”      “月儿无法承受,现在就放少爷开的手。”      “所以,求求你,醒来……”      “醒来……”      心口一阵阵紧缩,泪水模糊了眼前的视线。生来就不祥的她,总会连累身边的人发生不幸。也许她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她的存在,就是一份罪孽。过往的一幕幕在她眼前展现,却又瞬间分崩离析,变成齑粉。      她伏在谢季柏身上,放声大哭。      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狂风吹散了乌云,淡金色的阳光出现在天边的云彩后。      谢季柏纤长的眼睫轻轻抖动,清亮如水的双眸张开,点尘不染。胸口上压了一个脑袋,让他感到一阵气闷,一声破碎的低吟从他口中发出,杜月儿如遭雷击瞬间弹坐而起,一张布满泪痕的小脸印入谢季柏的眼帘。      “少爷……”杜月儿怔怔看着他,小嘴微张。      谢季柏冲她轻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短暂的微笑。他的双唇无声地开开合合,因为虚弱的缘故,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可是杜月儿却瞬间看懂了他的口型。      他在说:我们还要去涯州,看海上日出,潮起潮落。去南郡,看林木森森,十万青丘。还有草原,还有沙漠,以及许许多多好玩的地方……少爷答应月儿了,就会做到。      一字一句,缓慢而有节奏地敲进她的心里。      杜月儿看得眼眶发热。      一阵山风吹过,吹落她脸上数颗泪珠。      ……      大雨已停,洪水过了几日也慢慢退去。      谢季柏这次负伤,又在床上躺了半个来月。      谢季朝向来不留口德,嘲笑谢季柏是纸糊的美人,风一吹就倒。结果被护主的杜月儿毫不留情地扔出房间,摔了个狗啃泥,惹来谢季珅一阵讪笑。      最后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捣蛋分子从后院打到前院,搞得府里一阵鸡飞狗跳。      天气晴朗,杜月儿扶了谢季柏到花园散步。      如今正是七月,天气炎热,杜月儿寻了一片树荫,让谢季柏坐在下面乘凉,陪着他闲聊。谢季柏想起那日杜月儿给他渡气,那温热的触感时至今日似乎还留在他的唇上。      这么一想,他的脸上又觉得有些热了。为了掩饰尴尬,他随口问道:“那日你救我用的是什么方法,似乎还挺有效的。”      杜月儿摸摸小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那时已经慌了,根本也想不起有什么急救的方法。只记得我们村里的人救假死休克的猪仔,就是这么救的。”      谢季柏:“……”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狗血是必须滴,于是撒狗血了。。不要嫌弃我。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募捐      上津府地势相对较高些,这次洪水并没有波及到城中,然而其他不少地区却受了灾,包括外省。洪水退去后,留下一片泥泞,无数垃圾及动物的尸体,官府忙着组织当地百姓清理道路,家园。又因为此时处在夏季高温季节,容易发生各种传染性疾病,由官府出面,搭起凉棚施药,预防疾病暴发。      大批无家可归的难民涌入津州。如何安置这些难民成了津州布政使谢兴怡最头痛的事情。帐篷不够,他拉下老脸向当地守备军都指挥使借淘汰下来的军用帐篷。药品不能省,好在津州省富庶,地方财政还有结余购买。粮食,前段时间为预防旱灾筹备了一批粮食,如今只能先拿出来应急。      另谢兴怡烦恼的是后续的粮食该去哪里筹集,当时筹粮只考虑到津州一省的用度,没想到水患爆发后,周边省的难民纷纷涌入富裕的津州,顿时让谢兴怡压力倍增。      谢季朝与谢季柏闲聊时说到粮食的事,轻叹了一声:“爹已经上表朝廷发放赈济,能得到多少赈银得看朝廷,咱们已尽人事,现在只能知天命了。”      谢季柏眉头微皱:“这次受灾面积大,听说新州的河堤决了,光修堤的银子就得几百万两,这样一来,其他几地还能分派到多少银子?”      谢季朝打了一个哈欠,漫不经心道:“那也没办法,该做的我们都做了,你也别多想了,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这些事自有肉食者谋之,你如今又没有官职,管那么多做甚!”说着,他的心思又飘到昨夜点的花娘身上,那技术可真不错,不愧是怜香楼调‖教出来的,要不是确实有落红,他真不敢相信她居然还是个处,要不要把她包下来呢?      谢季柏薄唇微抿,转头看看正端茶过来的杜月儿,又对谢季朝说道:“财政没钱,世家大族还会没钱吗?”      谢季朝一口茶直接喷出来,咳了两声道:“我说你脑子没撞坏吧?要世家大族拿钱,那第一个该拿钱的就是咱们谢家!”      他见谢季柏抿着嘴不说话,拍拍衣摆站起来,道:“行。你真要这么干我也不反对,不过你自己去和祖父说,你看他肯不肯。”      谢季朝走后,杜月儿坐在谢季柏床边问道:“少爷想让老爷出面,发动世家大族捐钱?”      谢季柏将她抱进怀里,“你最近都没睡好,可是心里有愧疚的缘故?”      他撩开她的衣袖,查看她手臂上的伤口,上面新的皮肉已经长出来,只留下淡淡的疤痕。“你不好好休息,臂上的伤怎么会好的快?虽然春旱夏涝未必就是你的缘故,但如果多救几个灾民能让你心里好受点,我愿意去做。你只要安心养伤就好。”      杜月儿趴在谢季柏怀里,闷闷不乐道:“月儿自小身体就好,这点伤养几天就没事了。反倒是少爷差点连命都丢了,少爷不在意被月儿连累吗?”      谢季柏一听,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于是板起脸严肃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连累不连累完全没有意义,咱们直接谈谈你该怎么补偿我吧。”      杜月儿眨眨大眼睛,“少爷想要什么补偿?”      谢季柏正想说要你用身体来补偿,杜月儿却突然坐直了身子:“红柳姐姐教月儿做了一种新点心,月儿去做来给少爷吃。”她生性‖爱吃,便觉得吃东西是最好的补偿。      于是一说完,便跳下床跑了出去。她速度太快,谢季柏没来得及拉住,不由含恨咬被角:我不要吃点心,我要吃你啊可恶!!!      谢季柏修书一封回京城,谢兴儒收到儿子的信,和谢老太爷商议了一晚,第二天上朝奏请发动世家大族捐钱捐粮。谢家首先带头捐钱,顿时解了皇帝燃眉之急。谢家的作法赢得齐帝的赞赏,授谢兴儒文华殿大学士头衔(荣誉头衔)。      谢家带头捐钱,皇帝在后面支持,各地世家大族不能不给面子,多多少少都捐了些出来,但捐多少就不好说了。      津州是富庶之地,黎氏一族是当地大族,除黎氏外,还有陈氏,郭氏,马氏,但都以黎氏马首是瞻。      黎氏族长黎纲借口上次旱灾已经捐了不少出来,这次实在没钱,但为朝廷分忧是为人臣子的本分,于是令全族人砸锅卖铁又凑集了五千两银子出来,已是最后的老本。一番话说得声泪俱下,然而堂堂地方豪族只拿出五千两银子,任谁也不会相信他说的是真话。黎氏如此,陈氏,郭氏,马氏也纷纷效仿,随意捐了一点出来敷衍了事。      别人不肯捐钱,谢兴怡总不能拿刀上门强逼吧,于是只能继续为粮食的事发愁。      谢季朝看自家老爹最近几日各种苦逼,跑来找谢季柏抱怨,谢季柏道:“黎纲是不是咱们上次遇见那个黎启铭的父亲。”      “就是那个黎小狗的父亲!”谢季朝气得直咬牙:“这混蛋平日可没少做坏事。这次他借着灾荒大肆兼并土地,逼迫农民以极低的价格将土地卖给黎氏一族,全家都沦为他黎氏的依附民,子孙后代都得受他黎氏剥削!”      谢季柏奇怪他的正义感怎么突然这么强了,问道:“那个黎小狗惹到你了?”      “可不是嘛!他居然把我看中的花娘买走,你说他是不是太可恶了!”      “……”      谢季柏沉吟片刻,忽然说道:“其实黎纲如果不捐钱,我们可以试着从他儿子身上下手。”      谢季朝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忙凑到他身旁询问。      兄弟两都是一肚子坏水,埋头商议了一阵,谢季朝带着一脸贱笑,心满意足地走了。      计划已经定下,但是出面实施的人选是个难题。既要长得美貌,又要会勾引,人还得够机灵。谢季朝摸摸下巴,看看正替他剥葡萄皮的含蕊,贱笑一声,冲她招招手:“蕊儿别剥葡萄皮了,过来过来,少爷给你介绍个好去处。”      含蕊内心凶猛地咆哮:你个拉皮条的死狐狸,去泥煤的好去处!      但面上还是堆满欣喜的笑容:“少爷要给蕊儿介绍什么好去处?”      谢季朝将折扇展开,故作潇洒地扇了两下,道:“你帮少爷去勾引个人,本少爷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含蕊先低头在心里把谢季朝砸了十七八遍的小人后,才慢慢抬首,双目中泛着盈盈的水光,“少爷把蕊儿当什么了?蕊儿虽是个低贱的奴婢,却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儿身。少爷让蕊儿去做那种下作的事,蕊儿将来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上?倒不如现在去死个干净!”      她本想装装样子去撞墙,但看谢季朝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索性跌坐在地上,啪嗒啪嗒地掉泪珠子。她平生最擅长哭,而且收放自如,和别的女人眼泪鼻涕齐飞的哭相不同,她哭得十分好看,如同梨花带雨,海棠沾露,惹人心疼怜爱。      谢季朝摇摇扇子,发现这才不过一个来月的时间,这丫头的功夫又长进了,这人选他还非她不可了。“行了行了。本少爷只是叫你去勾引,又没叫你真失身。你帮少爷办好这件事,本少爷脱了你的奴籍怎么样?”      含蕊立刻擦干眼泪,坐直了身子,以一副谈判的口吻道:“少爷便是脱了蕊儿的奴籍,蕊儿一个女子,在这世上一无人可靠,二没有银钱傍身,最终还不是得落个被人作践的命?”      嘿!这是跟他要钱了。      谢季朝也不恼,比起那些弯弯绕绕,他更喜欢这种直接开条件的。      谢季朝道:“这样,本少爷脱了你的奴籍,但你还可以继续留在谢府,算是谢府的雇佣,每月给你二两银钱。将来你出嫁,少爷再送你二百两银子当嫁妆。如何?”      含蕊一听脱了奴籍每月还有二两银子可拿,哪还有不答应的理。她现在月例才八百钱,一下子涨到二两,幸福得都快找不着北了。更何况出嫁了还有二百两银子当嫁妆,虽然她更希望谢季朝直接给她二百两银子,然后她一辈子不嫁人——有了钱,谁还稀罕去伺候男人呐。      心念电转下,含蕊立刻下定决心,大不了以后勾引个老实好拿捏的男人当倒插门,她开个酒坊,自己当老板娘,男人留在家里带孩子,儿子跟她姓!      作为一个有上进心的丫头,含蕊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谢季朝的任务。      至于名节,那东西别人说你有就有,说你没有你就没有。关键是保密工作做得好。含蕊决定到时候给自己画个艳妆,保证不让人看出她的真面目。      谢季朝天生脑后有反骨,喜欢和人对着干,以别人的痛苦为他的喜乐。见含蕊这么爽快答应下来,他又觉得不爽了,有心逗她两句,“少爷我也不是什么人都用的,没有天赋,可办不好我的差事。”      含蕊立刻笑靥如花地看着谢季朝:“少爷放心,蕊儿的天赋就是勾引男人。”      谢季朝挑眉:“你方才不还要死要活的不同意么?”      含蕊坚定道:“蕊儿最爱勾引人了,一天不勾就一天不舒服,少爷一定要让蕊儿去。”      “不觉得本少爷是在欺负你?”      “怎么会呢?少爷是世上最好的人了,从来不欺负蕊儿。”      谢季朝沉默良久才发出一声自愧不如的长叹:居然有人比他还无耻!       作者有话要说:说两个我女儿的小笑话。 朵朵一岁八个月,晚上我和老公在上网,她在看电视。过了一会,她突然跑过来分别亲我和老公一下,嘴里还爸爸妈妈叫得很甜。我和老公很感动,觉得还是女孩儿贴心。过了两分钟,我发现地板上有一滩尿痕,才明白这小家伙是尿裤子了,因为知道自己干坏事了,所以先过来讨好我们一下,省得一会挨骂。 我和朵朵开玩笑,问她:“把朵朵扔出去好不好?” 朵朵摇头:“不好。” 我又问:“那把爸爸扔出去好不好?” 朵朵继续摇头:“不好。” 我说:“必须扔一个。扔朵朵还是扔爸爸?” 朵朵立刻回答:“扔爸爸!”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入套      黎启铭最近心情十分不好,上津府涌入了大量难民,一顶连着一顶的帐篷搭建在街道两旁,施粥的棚外排了长长的队伍,吵闹非常,再加上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气味难免就不太好。      其实这些难民都集中在南区,对于住在北区的黎启铭本没有什么影响。只是他常常去的那条花街就在难民营旁边,自以为出身高贵的黎启铭向来看不起这些贱民,每天骂骂咧咧,恨不得将难民全都赶出城,省得他每次来嫖,都要见到这些碍眼的东西。      一阵香风袭过,黎启铭闻香回首,却见一个红衣女子挎着一个竹篮子从他身边走过。那女子走过他身边时似乎无意中朝他盈盈一望,但见长眉画入鬓角,一双媚眼勾魂摄魄,虽然脸上蒙着面纱,看不全容貌,但那窈窕身段加上少数裸‖露在外的玉雪肌肤,无不昭示着这是一个美人。      黎启铭天生好色,见到美人哪有不跟从的理。更何况这女子孤身一人走在路上,并没有奴仆跟随,显然不是什么大家小姐。他就算再蠢,多少还是有些脑子的,知道柿子挑软的捏,若对方是个大家小姐,他还得先派人查查底细,看看啃不啃得动再考虑下手。      那女子一路走到南区,从篮子中拿出包子分给这里的小孩子。南区如今灾民虽多,但因为官府有派专人来维持次序,加上目前食物供应还算充足,倒也没有哄抢踩人的恶性事件发生。又因为次序良好,时不时有些小姐夫人僧侣道士来这里施粥施衣,积累功德。      那女子的一篮子包子很快发完,她似乎极喜欢孩子,又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糖果派发。      黎启铭见她这么久了还没分完东西,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但南区这里贱民多,他要是公然上前调戏一个来给贱民施舍食物的女子,还不得被那些贱民群起而攻之吗?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等待,心里早把那些贱民的祖宗十八代统统问候了个遍。      终于等那女人分完东西,和一群恋恋不舍的豆丁告别。女人挎着空篮子一路穿过南区,朝普善道君观去了。      普善道君观外的广场上也搭建了不少帐篷,一队穿着靖王府标志服饰的家丁正在这里施米施衣。黎启铭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肯定是靖王的独女安乐郡主来了。安乐郡主是皇族,他黎启铭自然没见过,也没资格见。不过这女人的名头全上津府都知道,无他,因为她乐善好施,只要有什么募捐赈济的活动,一定有她和靖王府参与的身影。      在黎启铭心中,这个安乐郡主就是个败家婆娘,将来谁娶谁倒霉——任你家财再丰,也经不起她这么败啊。他对安乐郡主没兴趣,那种女人不是他能招惹的。      方才那个红衣女人已经进入普善道君观,看来是去上香的。黎启铭带着两个狗腿,装出来上香的香客,尾随女子进入道观。那女子点燃三炷香,跪在道君像前,十分虔诚地参拜。      黎启铭也拿了一个蒲团放在她身旁,故意紧贴着她跪下,手臂有意无意地和她刮碰。女子皱眉回瞪了他一眼,但见她眉如远山眸似秋水,含怒带嗔的双眼中却带着一股风流怨情,似有千言万语要向他倾吐。黎启铭精虫上脑,即便此刻正面对着道君像,他也恨不得立刻将这女人压在蒲团上为所欲为,这种道门禁地,更能让他产生性犯罪的快感。      还好,他的理智还没有完全湮灭,生生克制住了。      女子白了他一眼,站起来将香插入香炉中,转身走了出去。黎启铭连忙跟上,女子发现自己被登徒子盯上,十分慌张,步子迈得飞快想将他甩了。黎启铭最喜欢玩这种猫戏耗子的游戏,带着两个恶奴不紧不慢地跟着。见那女子在前边树丛处拐了一道弯,他正准备追上,两个抬着香案的小道士却正好从另一边的偏殿中走出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黎启铭霸道惯了,要追的女人跑没影了,路却还被人挡着,他怒从心起,恶狠狠地将前边的小道士一推,小道士顿时立足不稳跌倒在地,抬着的香案缺了一边倾斜而下,上面摆放着的香炉蜡烛等物品统统砸在地上。      “你干嘛推人!”那两名道士将黎启铭围住,两个恶奴见主子被围,立刻上前解救,没说上两句话就和对方打起来。黎启铭只顾着追女人,丢下手下和道士纠缠,自己先跑了。      转过树丛,那女人已经不见踪影。黎启铭骂了声娘,沿着青石板铺就的道路前行,前方有间朱漆青砖的后殿,黎启铭上前查看,透过镂空的朱红门窗,看到那红衣女子正对着里面供奉的道君像参拜。      黎启铭大喜,这后殿内空无一人——除了那个女子。莫不是道君也要保佑他在这里心想事成?黎启铭决定办完事后一定要给这间道观添香油钱!      他迫不及待地推开殿门,一个猛扑抱住女子的腰身,淫‖笑道:“美人,让少爷香一个!”说着,翘起猪嘴就要往女子的玉容上印!      女子花容失色,尖叫一声,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喝道:“放肆!你是何人!”      黎启铭被这一掌打得眼冒金星,等他回神定睛一看,发现这女人双眉英挺如剑,凤眸含威染霜,根本不是先前那个双目顾盼生情的小骚‖货,只是衣服相似而已。      他长这么大从没被女人打过,一时气昏了头,也没细想,下意识就推了对方一把,“臭婊‖子!爷肯抱你那是你的福气!”      女子被他推得跌坐在地,却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暴喝:“放肆,竟敢对安乐郡主无理,给我拿下!”      黎启铭傻眼:这女人竟是安乐郡主?再细看她的衣着,虽然也是一身款式相近的红衣,衣领袖口处却用金线绣着皇室才能用的花纹!      那群侍卫真恨不得立刻就将这登徒子千刀万剐了!番台大人的公子谢季朝也来此处上香,谢季朝和他们关系不错,碰到了闲聊了两句。那货精于吃喝玩乐,最近刚弄到一册西洋来的春宫画,上面的女子描画得栩栩如生,他们一时好奇没忍住诱惑,被谢季朝拉到人少处观看,没想到就这么会功夫,就有登徒子敢上门调戏郡主!他们回去后一定会挨板子的!一群人怒火中烧,冲上前将黎启铭按倒就打,没两下突然闻到一股骚臭味,众侍卫一看,发现这孬种竟然失禁了!      ……      谢兴怡不紧不慢地喝了半盏茶,两指有节奏地在花梨木座椅上敲击。黎纲见他半天不表态,情急之下跪在谢兴怡身前,“求大人救救小儿!”      谢兴怡似吓了一跳,忙道:“黎参议这是作什么?快起来,起来说话。”话虽如此,他却稳稳地坐在椅子上,根本没有扶对方起来的意思。黎纲这个老货仗着自己是地头蛇,自他上任起,就没少刁难过他,各项政令不但不配合施行,还尽给他添堵。他巴不得这老货此刻在地上多跪跪,又怎么会主动扶他起来?      黎纲重重地一头叩在地上,涕泪直下:“求大人救小儿这一次,老夫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谢兴怡慢悠悠道:“黎参议一片爱子之心本官可以理解,只是令郎这次惹得祸实在是……”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难办啊。”      黎纲也知道那个逆子这次惹得祸太大,他调戏什么女人不好,居然去调戏安乐郡主!冒犯皇族那是死罪!特别安乐郡主还是靖王的独女,靖王是当今皇帝唯一留下的弟弟。当年皇帝登基,几乎杀死了所有的兄弟,只有靖王因为年幼没有威胁才被留了下来,但还是将靖王赶出京城。后来靖王膝下只有一个女儿,皇帝才对他真的放心了。      近年来皇帝年纪大了,开始珍惜亲情,对靖王和安乐郡主多有恩宠,安乐郡主虽不是公主,却和公主一样尊贵。他黎氏虽是地方大族,但讲白了就是一个土豪,和谢氏这种真正的贵族根本不能比,别说上靖王府求情了,他连靖王的面都见不到。思来想去,只有求谢兴怡才能救自己儿子。      黎纲又重重对谢兴怡磕了几个头:“老夫从前不识好歹,对大人多有得罪,求大人海涵。从今以后,黎氏一族唯大人马首是瞻,一切听从大人安排。这次募捐,我黎氏愿意连同陈氏,郭氏,马氏三族,拿出所有存粮救济灾民。只求大人救我儿一命!”      ……      杜月儿蹦蹦跳跳走在前边,谢季柏、谢季朝和谢季珅三人带着一队运粮的队伍跟着后面,一行人到了南区,谢季柏命人将粮食分发下去。      杜月儿又蹦蹦跳跳跑回他身边:“少爷,靖王不是很生气吗?怎么又肯放过黎小狗了。”      谢季柏笑笑:“那是因为安乐郡主心地善良,听闻只要饶黎小狗一命,黎氏就肯拿出存粮救济灾民,特意去求靖王放了他。”      谢季珅向来比较有正义心,哼了一声,道:“虽然如此,我还是觉得太便宜了那个混蛋。”      谢季朝则笑眯眯补充道:“所以靖王爷虽然饶了黎小狗的命,却让他以后再也做不成男人了。”      杜月儿好奇:“为什么做不成男人?”      谢季柏对谢季朝一脚踹过去:“滚,禽兽!教坏小孩子!”      谢季朝立刻反唇相讥:“你连小孩都不放过,你更禽兽!”      谢季珅还是纯洁正太一枚,默默带着杜月儿走开几步:“走吧,咱们离那两个禽兽远点。”      谢季柏和谢季朝同时怒斥道:“谢季珅,你这个叛徒!”      一枚蹴鞠滚到他们身前,谢季珅弯腰捡起,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跑到他面前,“哥哥,我们人数不够,一起来玩吗?”      谢季珅看那个男孩后面还跟着一群更小的孩子,每个人脸上都是脏兮兮的,一双双眼睛却很明亮。他含笑应允,又转头向谢季柏和谢季朝叫道:“你们也来啊,平日都不运动,小心体虚!”      谢季朝最听不得别人说他“虚”,谢季柏则要在杜月儿面前证明自己其实很强壮,所以两人虽恼恨谢季珅出言不逊,却还是选择加入踢球。      接下来分队伍,也不知怎么分的,最后谢季珅和谢季朝一队,他们身后的人少,但那几个孩子年龄相对都大些。谢季柏则带着人数更多,年龄却更小的孩子一队。      谢季朝摇摇头:一个病弱的公子加一队小包子,结果不用比都知道。      谢季柏见身后那群包子还没比就先怯弱了,于是转身给他们鼓舞士气:“不用怕,我们人多,围都围死他们!”      小包子们面面相觑。      谢季柏使出杀手锏:“赢了我请你们吃糖,吃点心。”      所有包子眼前一亮。      谢季柏突然觉得这群包子好可爱——和杜月儿一样好骗。他站在日光下,手上拿了一个蹴鞠,含笑面对一群孩子,振臂一呼:“大家有没有信心?”      众包子们欢呼雀跃,齐齐应道:“有!!!”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早‖泄      晴空万里,飞鸟在天际翱翔,碧波荡漾的运河上大大小小的船只来往行驶,大多是运送货物的货船,少数客船夹杂在其中。      杜月儿站在甲板上,削了一个苹果递给谢季柏,“少爷,咱们乘船到沧州要几日?”      谢季柏接过苹果,咬了一口:“半个月既可。”      在津州住了一段时间,按照原定计划,谢季柏又带了杜月儿前往涯州。虽然从陆地上走,也可以到达涯州,但坐船从运河南下速度更快。于是几人商议片刻,便一致同意先乘船到沧州,再转乘马车去涯州。除了正太谢季珅。      杜月儿看了看站在不远处,脸色十分不好的谢季珅一眼,“珅少爷从上船起好像就很不开心呢。”      谢季柏顺着杜月儿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谢季珅板着一张俊脸,靠在船舷边。他正想对杜月儿说不用管他,却见到谢季朝鬼鬼祟祟地走到谢季珅身后,突然在他耳边大喝一声:“啊——!!!”      谢季珅被吓了一跳,腿软跌坐在地上。见是谢季朝,顿时恼怒异常:“你干嘛!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      谢季朝一把搂过谢季珅的脖子,贱笑道:“我说你很奇怪啊,从上船起就一直板着脸。”      “关你什么事!”谢季珅白他一眼,这人真是闲的,没事老注意他干嘛!      谢季朝可不会轻易放过他,摸摸下巴,一挑眉:“我说你该不会是晕船吧?”      谢季珅眼神游移:“胡……说!我怎么可能晕船!”      谢季朝继续淫‖荡地笑:“对了,你好像还不会游泳!所以你怕乘船对不对?”      “乱讲!”谢季珅涨红了脸,恼羞成怒:“本少爷怎么可能连游泳都不会!”      “真的?”谢季朝怀疑地看着他,忽然趁其不备,把他高高举过船舷,作势要往船舷外扔:“那就证明给哥哥看一下,你会游泳!”      “救命啊——!!!”谢季珅凄厉地惨叫:“有人谋杀亲弟啦!!!救命啊——!!!”      杜月儿嘴里含了一块苹果,扭头问谢季柏:“少爷,需要我去救吗?”      谢季柏不想杜月儿离开他身边,于是握住她的小手:“没事,等他掉下去了你再去救吧。”      “哦。”杜月儿继续啃苹果,其实她觉得谢季珅现在的样子很好玩,也不太想去救。      站在一旁的含蕊闻言默默扭头,内心凶猛地咆哮:像她这么善良的小白兔,跟着这群草菅人命的家伙上路真的没问题吗!!!      再看另一边,红柳和流光正躲在一边谈情说爱。纪大夫和梁先生在下棋。方大厨正在研究中午吃什么。      含蕊顿觉无力:喂喂,你们的主子在叫救命耶,你们就当做没听见吗?      大概是嫌甲板上太吵,谢季柏拖着杜月儿回到房里。杜月儿其实还想再观看一会,谢季柏不喜欢她的视线老在别的男人身上,一回房就将她抱上床,对着那张红菱小口吻了上去。自从杜月儿肯让他亲了以后,他对这项活动愈发热衷,从蜻蜓点水到缠绵舌吻,一双手也越来越不老实。      杜月儿开始以为谢季柏要咬她,后来发现是自己搞错了,也就由他作为。虽然她至今也没搞懂谢季柏为什么要把舌头伸进她嘴里,不过被他舔得还挺舒服的,只是每次心都跳得好快,好像要蹦出胸腔一样。      杜月儿被他吻得昏昏沉沉之际,又感觉到大腿上抵了一个坚硬的东西,最近一段时间她老被这个东西抵着,杜月儿有些不耐,一把握住:“少爷,你干嘛老在衣服里藏棍子?”      谢季柏被那只温热的小手一握,舒服得哼了一声,又怕她手劲大,稍一用劲就捏坏了,忙提醒她:“轻点!”      杜月儿看他紧张,还以为这是什么宝贝,马上放手:“很重要的东西吗?”怪不得少爷老是随身带着。      谢季柏见她松手,顿觉遗憾,拉了她的小手放在那处之上,诱哄道:“你可以轻轻地碰。”      可惜杜月儿已经认定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坚决不肯再碰。      谢季柏郁闷:这丫头怎么每次勾引人都只勾一半呢!太不彻底了!      有的人就是这样,明明是自己满脑袋不纯洁,还偏偏怨别人在勾引他。      他心火上头,再次把杜月儿压在身下狂吻。杜月儿感觉到谢季柏好像生气了,心里觉得奇怪:怎么她不碰,少爷就非要她碰呢?又想自己有时得了什么好东西,也喜欢拿给别人看,纯粹就是个炫耀心理。作为一个体贴的丫鬟,杜月儿觉得自己有必要满足谢季柏那颗想炫的心,于是将压在身上的男人推开,道:“要不少爷你把那宝贝给我看看吧!”      这话也太直白了吧!谢季柏有些脸红。他毕竟是读四书五经长大的,多少有些古板。很多事,他可以做,但他绝对不会说出口。      杜月儿见谢季柏不答,又有些搞不懂他了,询问:“不能看吗?”      难道少爷那东西不能看,只能摸?      “也不是……”谢季柏别扭,这么快就能坦诚相见他是很开心啦,但问题是杜月儿好像没有脱的意愿,光他一个人脱有点不合算……      他这边还在想怎么开口让杜月儿也脱,杜月儿却已经下床朝门口走去了。      谢季柏拉住她:“你去哪?”      “中午啦,咱们去吃饭吧。”对一个吃货来说,吃饭大过天,谁也别想阻止她吃饭的脚步。杜月儿拉着谢季柏走出房门。      谢季柏抓狂:你不是要看少爷的宝贝吗?难道少爷的宝贝在你心中还比不过一顿饭?太过分了!!!      满腹怨气的谢季柏被杜月儿硬拖去吃午饭,一直到了饭桌上,他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弟弟,于是问谢季朝:“阿珅呢?怎么不来吃饭?”      谢季朝正在研究中午的菜色,闻言眼皮也不抬,随口回道:“他晕船,已经晕死在船舱里了。”这货也是个坏蛋,明明是被他吓晕的,他反而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这样啊,那别管他了,咱们吃饭。”谢季柏忙着给杜月儿布菜,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将她喂饱,再拖去房间办事。      至于还在长身体期间的谢季珅会不会饿肚子,他完全没考虑过。一群人毫无心理负担地继续吃吃喝喝,倒霉的谢季珅已被忘至脑后。      (谢季珅:你们这群混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谢季柏如今淫‖欲大盛,可见他吃得有多饱。不过更多的人是吃饱了就犯困,杜月儿打了一个哈欠,一头栽倒在床上,闭目就睡。      她鞋还没脱,谢季柏替她脱了绣鞋,又拉下袜子。大手沿着她白嫩的小脚,一路摸到她纤细的小腿上,双唇贴在她白嫩的小腿肚上轻轻一吻。      杜月儿抽回脚,含含糊糊抱怨了一声:“少爷,睡觉啦。”      谢季柏爬到她身上,“你睡你的,我做我的。”说着手下不停,直接覆上她胸前的柔软揉捏,另一手甚至摸向她两腿之间。      杜月儿微微颤抖,那种轻重适度的揉捏,让她很快就快慰地达到顶端,脑中有瞬间的空白。      这种陌生的感觉虽然让她很舒服,却又让她本能的心慌害怕,好像有什么重要东西就要被夺走。她睁开眼,一把将谢季柏按倒,严肃道:“少爷,睡觉。”      谢季柏如被泰山压顶,半点也动弹不得。又来这招!最近他每次想更进一步,就会被杜月儿按倒。谢季柏也恼了,他要行使他的权力,这是他的女人,他凭什么不能碰?      杜月儿敏锐地觉察到饲主生气了,和谢季柏对视片刻,她终于还是选择让步,放开谢季柏。对于谢季柏,她有依恋又有畏惧,就像是宠物对主人,有时会很嚣张,但如果主人真的生气,她又开始老实了。      谢季柏这次不再客气,而是带了怒气,三两下就将杜月儿的衣服扒光,上下其手,杜月儿未经人事,身体特别敏感,没两下就在他手下化成一滩春水。然而他弄得再舒服,她心底还害怕的,又不敢激怒谢季柏,只能强忍着羞耻,任他作为,当双腿被强行打开,灼热的硬物抵在女孩子最脆弱的娇嫩处时,杜月儿终于控制不住流下了眼泪。      谢季柏顿时全身僵硬,无法再进一步,夺取她的童贞。      她不愿意……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反抗他。因为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真正的对等过。      谢季柏突然发现,他需要的是一份相同的回应,而不是无条件的顺从。      他深吸两口气,从杜月儿身上下来,替她重新穿好衣服,默默将人搂进怀里,拍拍她的后背,安抚道:“睡吧。我不碰你。只要你不愿意,我永远不会碰你。”      直到杜月儿抽抽噎噎睡着,谢季柏才下榻走出房间。      走到甲板上,望着清清河水,他又郁闷的想吐血:泥煤呀!装什么君子!真内伤!      谢季朝见谢季柏这么快就出来了,诧异道:“怎么这么快?”他对这种男女之事最敏锐不过,先前看谢季柏的眼神,就知道他要拉杜月儿回房间干什么事,只是没想到才半炷香的时间,谢季柏就出来了。      谢季珅见谢季柏脸色不太好,心想这种事虽然伤男人自尊,但早治总比晚治好,于是小心建议道:“我知道一个大夫,对治疗早‖泄很有一手,要不介绍给你?”      谢季柏恼羞成怒:“滚!!!”      谢季朝还在低声劝他:“我知道这种事很伤人,但你不能讳疾忌医啊,特别是早‖泄这种事,会影响一生的……”      正好谢季珅也走出来了,他先前晕倒,此刻还有些头晕,隐约听到早‖泄两个字,他想也不想就大声问道:“谁早‖泄?”      他的声音太大,船上众人都寻声看了过来,幸好他们是包船,除了船家也没有别的外人。红柳和含蕊羞红了脸,躲回船舱里去了。      男人们则眼露同情地看着谢季朝——谁都知道他风流成性,成天泡在女人堆里。如果有人早‖泄,不用问,肯定是他。      谢季朝真是冤死了,明明他说的是谢季柏,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是他?      谢季珅这个二货还在不知死活地问:“到底谁早‖泄啊?”      谢季朝大怒,再次将谢季珅举起,伸到船舷外面:“来,给哥哥证明一下你会游泳!”      谢季珅凄厉惨叫:“救命啊——!!!有人谋杀亲弟啦!!!救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标题有点猥琐……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少年      夜风习习,谢季柏坐于船头,青衣素服,神情冷淡。简单的茶桌上摆了两盏清茶,对面的谢季朝摇摇手中的扇子,脸上挂满不正经地笑:“怎么,长夜漫漫,心火上头,难以入眠?”      谢季柏懒得理他,只把手中的书信递给他看。谢季朝一目十行看完,笑道:“太子这次可得吃一番苦头了。”      这次天灾,北方不少地区颗粒无收,谢氏带头募捐解了齐帝一时之急。然而不到一个月,新洲就查出修河堤的银子被人贪墨,矛头直指太子。洪水之患,足以动摇国本。齐帝虽然偏宠太子,这次却是动了真怒,加上不少朝臣愤而上书指责太子贪婪无德,刻薄寡恩,齐帝为平众怒,责令太子禁足,卸下一应职务,至于什么时候解禁,却没有说。      谢季朝摇摇头,道:“我可真搞不懂咱们这位殿下的心理。他已是太子,只要他安分守己,这天下不迟早是他的吗?却偏偏掉进钱眼里。”      谢季柏淡声道:“你也说了,他是太子,不是皇帝。陛下虽然年迈,身体却还硬朗,他要上位,还不知要等几年。更何况他之所以得陛下宠,全赖生母宁贵妃。可惜红颜易老,色衰爱迟,如今宫中圣眷正浓的是华妃,今年年初,华妃也诞下一位小皇子,很得陛下喜欢,刚满月就被封为桂王。”      谢季朝道:“你是说他怕陛下会改立桂王为太子?这不太可能吧,那孩子太小了,在后宫那种地方,养不养的大还是未知之数。”      “不。桂王的存在只是令太子和陛下心有隔阂。”谢季柏垂眸望着水中之月,道:“皇位之于他就像水中之月,可望却一直不可触及,所以他已经等不及了,想用钱拉拢军方。陛下这几年一再削减军队用度,军中早有不满的声音,他这是想借机得到军方的支持。”      谢季朝一惊:“你是说太子想谋反?”他转转眼珠又道:“这么说,这次的贪墨案不是你派人捅出来的?”      “不是。”谢季柏寒声道:“召集募捐就是为了创造机会让他贪墨,接下来只要他将钱送给军方,就可以抓到他谋反的罪证。虽然不知道是谁将这件事捅出去的,但无形中反倒救了他一命。陛下再震怒,到底还是会顾念父子之情。只要太子不反,他就不会废太子。”      “如果不是你授意的,那也不会是怀王。到底是谁呢?楚王,祈王……”谢季朝沉思。      谢季柏抬首默默闭上双眼,任月华倾洒在脸上,思绪随着夜风在暗夜中沉浮。      过了片刻,他才平复下心绪,对谢季朝道:“不管怎么说,陛下这次对太子是失望透顶了,如今太子被架空,其他几个皇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接下来京里的水会越来越浑,谢氏已经卷入其中。你不该放弃和靖王府的联姻,靖王是皇族,地位尊贵又不参与夺位,若是将来谢氏有什么不测,靖王也可以保住你。”      谢季朝哼哼两声,扭头:“让我娶安乐郡主,我宁可去死。靖王也是,眼高于顶,前两年谁家都看不上,觉得没人能配得上他女儿。现在安乐郡主年纪长了,他又开始着急,见到个世家子就想嫁女儿。若不是他,我又何必放弃上津府的悠闲生活,跟着你们舟马劳顿。”      说来都是那个黎小狗害得,谢兴怡上门为他向靖王求情,靖王正愁嫁女儿,看到他来,立刻就想起谢季朝还没成婚。谢兴怡也正有意给自家的浪荡子求一门亲,于是两人一合计,就决定让两家子女先见个面——主要是让安乐郡主见见谢季朝,看看满不满意。      谢季柏觉得好笑:“还没见面你就跑,说不定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你。我听闻安乐郡主貌若天仙,又身份高贵,你还有什么不满?”      谢季朝臭屁道:“本少爷英俊潇洒,就是真天仙见了,都要哭着喊着要嫁给我。再说两年前我其实见过安乐郡主一次,她也没传闻中那么美,而且这女人严肃得很,一板一眼十分无趣,让我以后天天面对个冷面郡主,还不能看其他女人,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谢季柏道:“你就是太不正经了,所以三叔才想找个厉害点的来管你。”      谢季朝“嗤”了一声:“我是代你受过好不好!靖王是不知道你和林家已经退婚,若是让他知道,他一定先选你,到时候看你怎么安置你那个心肝宝贝。何况那些公主郡主身份高贵,别说弄死丈夫的小妾,便是弄死丈夫,养男宠给丈夫带绿帽,那也是时有的事。”      “说起来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婚事根本由不得自己,我现在逃得了一时,将来也不知道要被我爹娘硬配个什么人。普通人家的男人娶了不喜欢的还可以休妻,如我们这般人家,女方家肯定也是不好惹的,我若要休妻,我爹第一个跳出来打断我的腿。但愿你将来别娶个悍妇,不然你的小心肝可要惨了。”      谢季柏听到他提起杜月儿,心中一沉,从那天以后,杜月儿就不怎么搭理他了。他也没想到她的抵触情绪会那么大,他后院的女人每个都千方百计地想爬他的床,偏偏杜月儿总是把他往床外推,如今更是连话都不怎么和他说。      谢季柏有些疲惫地揉揉眉心,这样的冷战已经过了十来天。他不懂得怎么哄女人,从来都是女人来哄他。他也不会道歉,生而就有的地位身份,决定了从来都是别人给他道歉。      这次的事,谢季柏不想让步也不懂让步。他虽然不会强逼杜月儿,但这种事她总要想通学着去接受,因为除了他,她不肯能再有别的男人,她注定是他谢季柏的女人。      “明日就到沧州了。”谢季柏淡淡吩咐谢季朝:“到了沧州,你记得写封信回去,别让三叔担心。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沧州物宝天华,人杰地灵,和北方的大气恢弘不同,这里深巷小桥,绿水绕人家,衣着、建筑,处处都透着精美雅致的风情。      谢季珅是第一个跳下船的,在船上的这些日子,他每天都要受到谢季朝的虐待,明知他不会游泳,还总是吓唬他。心理阴影太甚的谢季珅决定以后再也不坐船,打死也不坐。      谢季柏随后从船上走下,将手递给跟在身后的杜月儿,示意她牵上,杜月儿犹豫了一下,避开,独自从谢季柏身边走过。      看着他被晾在空气中的手,谢季朝幸灾乐祸地贱笑数声,他有意显摆刺激谢季柏,也朝后伸出手,摆了一个自以为潇洒的姿态,对后面的含蕊说道:“蕊儿来,少爷扶你。”      不想含蕊直接白了他一眼:“少爷,男女授受不亲,您请自重!”说罢,昂首挺胸,目不斜视从他身边走过。      谢季朝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丫鬟鄙视了,不由跳脚:“反了反了,这两个丫头是商量好的吧,居然敢一齐造反!再不镇压,少爷们的颜面何存?”      他本以为谢季柏会应和他,却半天不见他出声,再扭头看去,只见谢季柏双唇微抿,眼中带了掠夺之色。谢季朝和他只差一岁,两人从小就在一起玩,对他再了解不过。别看谢季柏平日作风严谨,其实他才是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他若是不上心也就罢了,真被他看上,就没有他搞不到手的。      一行人选了一家客栈落脚,决定在此地休整几天再前往涯州。到了吃饭时间,原本要选雅间,奈何谢季珅在船上待了十来日,对狭小密闭的空间有了心理阴影,只好选择坐在一楼大堂。主子们一桌,下人们一桌。      原本杜月儿都是坐在谢季柏身边的,如今却避着他,坐到了红柳和含蕊中间,似乎只有在同性中间,才能让她感觉到心安。      她是被外祖父养大的,成长的过程中,从来没有一个女性作为榜样教导过她。加上天生的缺心眼,只记得吃,于是很多时候,她并没有身为女性的自觉,所以才会和谢季柏毫不避讳的亲热。谢季柏对她来说,就是疼爱她的外祖父的代替。      然而那日之后,她终于意识到男人和女人的不同。      那颗沉睡的女孩儿的心,开始被唤醒。      她会懂得害羞,会躲避异性的目光,对于异性的接触变得敏感,甚至在睡梦中梦见和少爷坦诚相见,少爷如那日一般的亲吻她,抚摸她,让她快慰地达到顶点。她醒来后羞得想找地洞钻进去,于是白日里更是避着谢季柏。她可以感觉到,此时少爷在看着她。她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只觉得心跳如鼓。      大堂里吵吵嚷嚷,人来人往,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一对小儿女的心思。然而一道人影突然飞起,接着“嘭”地一声巨响,那个人影重重地砸在大堂中的一张桌子上,将那张饭桌砸得四分五裂,碗筷盘勺碎了一地。      只听一个带着十分别扭的异国口音响起:“你们,中原人,狡诈,我不跟你们说,谁的拳头硬,听谁的!”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大堂中站了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少年郎,十七、八岁的年纪,身量颇高,麦色的肌肤,鼻梁笔挺,眼睛是褐色的,一边耳朵上带着银环,一头如水黑发披到肩部,上身穿着紧身马甲,露出肌肉结实的两条手臂,上面纹绘着奇异的青色图腾。      最让人惊奇的是,他身后竟然背着一把和成人等高的大刀,长长的刀柄甚至高过他的头顶,刀身和人的肩膀差不多宽,且十分厚重,这样一把刀,起码有四五百斤重,他却毫不费力地背在身后。能用得了这样一把刀的人,绝对不会是普通人。      再看那个被他扔出去的男人,此刻正躺在一地碎瓷上呻‖吟,而他的同伴们都站得远远的不敢过来,显然十分畏惧那个少年。      红柳看了一眼那个少年的装束,低声同杜月儿说道:“看他的穿着打扮,应该是南诏人。听闻南诏人向来野蛮,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      红柳的声音压得十分低,按理只有杜月儿可以听见,不想那少年的听力甚佳,听到红柳说南诏人野蛮,他想也不想就抽出背后的大刀朝红柳劈过去!      杜月儿除了谢季柏,最喜欢的人就是温柔的红柳,见有人敢对红柳下手,她毫不犹豫挡在红柳身前,眼见大刀就要劈到她,杜月儿伸手直接握住刀刃!这把刀的重量加上下劈的力道,合起来起码有千斤之力,虽然她手上戴着谢季柏为她重金寻到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天蚕丝手套,但若是普通人,绝对无法像她一样轻轻松松接下千斤之力。      那少年一路走来,所遇之人都经不住他轻轻松松一刀,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女孩竟然可以接下,他不由得一愣。杜月儿趁他分神,飞起双脚直接踹上他的肚子,少年在她一踹之下如炮弹般倒飞出去,砸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那少年被这一脚踹晕了片刻,又瞬间弹坐而起,直勾勾地盯着杜月儿瞧,接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大叫一声,如同猎豹般转瞬间蹿到杜月儿身前,对着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话。      杜月儿开始以为他还要再打,没想到对方只是和她说话,但她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这人在说什么。那少年也很快反应过来杜月儿听不懂,马上换成她能听得懂的中原话,充满深情地喊道:“娘子,我找到你了!和我走吧!”      “啪!”谢季朝手中的汤勺掉在地上,他转头看谢季柏,只见谢季柏眼中寒霜凝结,脸上阴云密布。      貌似,有好戏看了。谢季朝心想。       作者有话要说:星期天,出去玩,今天不更。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重口      杜月儿心头重重一跳,不是因为对方叫她娘子,而是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和她一样。饕餮,这人和她一样具有饕餮血脉,而且也觉醒了……      那少年见杜月儿也感觉到了他们是同类,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冲她伸出手道:“咱们一样,和我走吧。”      众目睽睽之下,杜月儿对着他缓缓伸出手,少年脸上带着了然的笑,好像肯定杜月儿一定会和他走一样。谢季柏终于坐不住了,噌一下站起来,然而还没等他出声阻止,却见杜月儿一把抓住对方的手,猛地转身,一个过肩摔再次将对方扔到街上!      杜月儿拍拍手,一脸鄙视:“真是有病!我又不认识你,干嘛要跟你走!”说罢,她又转身去搂红柳的腰,邀功道:“月儿是不是很厉害?”      红柳看她满脸都是“夸奖我,夸奖我”的热烈表情,不由摸摸她的小脑瓜子,含笑点头,“嗯,月儿最棒了。”      那个少年没想到杜月儿会拒绝他,十分不解地坐起来,冲杜月儿道:“我们,是一样的。他们,会杀你。”      少年不明白为什么这只饕餮要选择和普通人在一起,普通人都畏惧他们的力量,恨不得他们去死。不是所有饕餮血脉都会觉醒,但只要觉醒,无不受到周围人的厌弃。百年前,中原人就曾大肆捕杀饕餮,不管有没有觉醒,只要有一点血脉关系,就会遭到屠杀。他的先祖为此才逃到南诏去,躲过一劫。      杜月儿听他还想挑拨离间,叉起腰喝道:“我是齐国人,你是南诏人。谁和你一样!滚!”      这里打斗的动静太,惊动了当地守卫,一队执刀剑的守卫很快赶来,将此地团团围住。谢季柏冲粱先生一使眼色,梁先生会意,他擅长语言交际,起身和守卫队长解释,守卫队长在他和周围人一致的证词下,得知闹事的是那个少年,马上命人上前拿人。      少年见对方要抓他,从地上站起,手中长刀朝下一劈,厚厚的青石砖地面立刻裂开一道几尺长的裂缝。那些守卫被他的武力所震慑,一时不敢上前。      少年面上一派傲然,道:“中原人,以多围少。我不怕!”      站在一边看热闹的谢季珅忍不住出声纠正他:“是以多欺少才对。”      少年闻言扭头,他见谢季珅十四、五岁年纪,比他还小,对他敌意便少了些,点点头道:“多谢教训。”      谢季珅默默滴汗:“……是多谢指教。”      这一打岔,四周紧张的气氛减轻不少。守卫队长见少年武力值太高,也不敢贸然上前,虽然有人受伤,但毕竟没死人,便想大事化小,于是冲少年喝道:“你是谁,为何当街打架?”他先把案件定性为双方打架,也不提有人受伤,这样少年的罪责就小多了,顶多算个扰乱治安,到时候他只要训诫对方几句就可以放人,大家皆大欢喜。      可惜这少年不是中原长大的,搞不懂中原人这些弯弯绕绕,只当对方是来兴师问罪的,不由哼了一声道:“你们,中原人,欺负我。要打就来,我奉陪到下!”说着手臂一抖,力灌长刀,巨大的刀刃发出铮铮嗡鸣,摆出立刻就要动手的架势。      那个守卫队长顿时被他搞得下不来台。      和他打吧,他真的好怕怕呀。不和他打吧,后面这么多百姓在看,他这个官以后还要不要当了?这小子真是给脸不要脸,气死人了。      关键时刻还是好心的谢季珅再次解了他的围:“你说错了。不是奉陪到下,是奉陪到底才对。还有我们中原人怎么欺负你啦?”      那个少年一听谢季珅询问,想起他的遭遇,顿时觉得委屈异常,指着先前那个被他打倒在地男人道:“他要请我吃大便!你说,这是不是欺负人!”      周围人听完,也觉得那人太过分,怎么可以这样侮辱人呢!      伤者的朋友闻言涨红了脸,立刻反驳道:“简直一派胡言,我朋友何曾说过要请你吃、吃……”      少年大声道:“他刚才分明说了,要请我吃便饭!”      众人:“……”      少年继续告状:“我不肯,他还硬拉我的手,要我必需听他一个人的。嗯,他的原话是:小兄弟需听我一言。”      众人:“……”      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      汉语被一知半解真心好可怕。      最后少年在谢季珅的耐心解释下,才明白是自己搞错了,不情不愿地和那个被他打伤的男人道了歉,那男人也不敢叫这少年赔钱,只能自认倒霉,一瘸一拐地被人搀扶走了。      其实这个少年会这么冲动打人,还有一层原因,是他凭着饕餮敏锐的直觉,感觉到那个男人对他不怀好意。事实上他也没感觉错,那个男人有龙阳之好,见这少年长得异常漂亮,又是别国来的,在齐国无依无靠,便想诱拐欺侮他。所以这顿打,他挨得倒也不冤。      守卫队长见终于不用和这个可怕少年动武,擦擦额头上的冷汗,随意说了两句撑场面话,便带着人火速离开。围观的百姓见没有热闹可看,也纷纷散去。      剩下少年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道路当中,见唯一的同类杜月儿也不搭理他,觉得十分委屈。而且,他的肚子好饿。他摸摸肚子,心想早知道那个男人其实是想请自己吃饭,他就不打他了,虽然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很讨厌,很恶心……      毕竟是同类,杜月儿见他的模样就知道他饿了。想到他身上流着和她一样的血,她又有些不忍心,招招手让他过来:“要不,一起吃吧。”      少年闻言眼睛一亮:果然还是同类好!爹说的对,只有同样是饕餮的女人才不会害怕他。娶妻就当娶同类!      他乐呵呵地坐到杜月儿对面,自我介绍:“我叫元承弼。”他的笑容明朗,流转的眼波中带了异域魅人的风情,就像只孔雀一样,对着雌性尽情地展示自己的美色。      好看的男人杜月儿在谢家见多了,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礼貌地点点头:“我叫杜月儿。”      他们这里其乐融融互道了姓名,谢季柏那里又立刻黑了脸,他没想到杜月儿竟然主动邀请对方。这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元承弼,一定要想办法解决掉!      谢季朝还在幸灾乐祸刺激他:“哟,好融洽啊。”      然而他没高兴多久,杜月儿那桌就又出状况了。      正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一张饭桌也不能有两只饕餮。      元承弼的食量一点也不比杜月儿小,甚至因为他是男性的缘故,比杜月儿还更能吃。      杜月儿这下是真的恼了: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该同情他!她的食物啊,她最喜欢的肉啊,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懂得客气呢?      啊!居然还吃!!他怎么尽拣肉吃啊!!!      她正想把这个同类赶出去,保住她最后的一点肉,一道温和的声音适时的叫住了她:“月儿,到这边来。”      杜月儿回头,谢季柏正坐在满桌子香喷喷的菜面前,笑吟吟地看着她。      好闪亮啊……      杜月儿有点挣扎,少爷那桌的菜还有好多都没动过,她要不要过去呢?可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面对少爷。杜月儿还想垂死挣扎一会。      此时正是九月,螃蟹正肥。谢季柏拿起一只剪掉脚的螃蟹,顺纹解开蟹盖,将不能吃的三角部位去掉,剪掉蟹嘴和蟹腮,去掉蟹心蟹胃,露出黄灿灿的蟹膏,他抬眼看杜月儿,换上那种诱拐小动物的纯良眼神,连声音也放得柔柔的:“吃吗?”      嗷嗷嗷!!!要吃要吃!!!      杜月儿转瞬回到谢季柏身边,就着他的手“嗷呜”一口咬下蟹膏,她蹿过来时动作太快,甚至把反应不及时,正坐在谢季柏身边的谢季珅给挤下桌。      两个人一个喂一个吃,一主一宠好不欢快。谢季柏正忙着给杜月儿剔蟹肉,随口对被挤到地上的谢季珅说道:“阿珅你坐边点,别挡在这儿。”      擦!这对狗男女!重色轻弟的混蛋哥哥!谢季珅暗骂一声,愤而离桌。      他生性,爱武,便对武力值奇高的元承弼有些好奇,转而坐到他的身边。元承弼食量大,不过这群人已经习惯了杜月儿的大食量,对他也没觉得有多惊奇。      谢季珅看桌上的菜快吃光了,随口问他:“还够吗?要不要再来点?”      元承弼一听,扭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谢季珅。      谢季珅默默滴汗,这眼神怎么和杜月儿好像。他呵呵干笑两声,道:“想吃什么,尽管点,不用客气。”      元承弼指着桌上的一个空盘:“这个蜜汁屁‖股很好吃。”      含蕊和红柳顿时羞红了脸。      谢季珅看看空盘中剩下的酱汁残渣,纠正道:“这个是蜜汁排骨。”      元承弼又指着另一盘:“还有酒酿乳‖房。”      谢季珅:“……是酒酿火方。”      含蕊和红柳默默离桌。      “鸡‖巴。”      “说反了。是扒鸡。”      男人们也默默离桌。      那两个活宝的对话还在继续:      “烤卵蛋。”      “是烤鸟蛋。”      “剁掉人头。”      “是剁椒鱼头。”      “人眼填烧饼”      “是龙眼甜烧白。”      ……      搞得周围的食客胃口倒尽。      太重口了有木有!!!╮╭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野趣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天蓝似海,金阳暖融融地照着大地,彩蝶和野花在风中起舞,装点着浪漫秋色。一阵清越的铃声在山间回荡,不多时,四辆外表朴素的黑色马车,首尾相连,出现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      透过马车窗,一大束野花被递到杜月儿的面前。紫色如风铃的橘梗花,金灿灿的野姜花,灿若朝霞的秋海棠,个头颇大的木芙蓉,小巧洁白如繁星点点的败酱草……      杜月儿抬眼看去,缤纷的繁花之后,是元承弼那张魅惑人心的笑脸。“送给你,鲜花美人,相形失色。”      “……”      杜月儿默默接过转送给红柳,纠正他:“这时候应该用相得益彰,而不是相形失色。”      元承弼看她不喜欢花,又递上一袋野果,里面有红艳艳的野枣、山萸,黄橙橙的棠梨子、金樱子,朱紫红的桃金娘、桑葚……      相比鲜花,杜月儿更喜欢美食,所以很高兴地收下。元承弼挑选的野果都是成熟的,吃起来酸酸甜甜十分美味。大概是身具野兽的本能,饕餮在野外有着比城市中更强的生存能力。野外的食物,就算不认识,能不能吃,看一看,嗅一嗅,基本也就分辨出来了。      元承弼见杜月儿喜欢,十分高兴,遥遥指着前方:“前面有野栗子树,去捡吗?”      杜月儿听了,顿时来了兴致。野兽的天性,还是向往山野自然的。从前在外祖父身边,杜月儿从来也没被拘束过。后来去了谢府,虽然吃穿不愁,却从此被困在深宅之中。如今随了谢季柏出来,可谢季柏毕竟身体弱,不能随着她跑跑跳跳,而谢季柏又不许她随意离开他身边,她便只能陪着他坐在马车里,下棋,读书,弹琴……做一切他喜欢的事。      她一直都生活在他的世界里,几乎要忘记了从前的自由自在。      元承弼来邀请她,杜月儿想去,但又怕谢季柏生气,转头看他的意思。      谢季柏隐藏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握住。这个元承弼他虽然很想让他彻底消失,可对方毕竟是一只饕餮,武力强大不说,跑得也飞快,根本就是来去无踪。他们找不到他,他却能随时找上门来勾引杜月儿!      谢季柏内心疯狂地钉小人,脸上却笑得十分温和大度:“想去就去吧,记得别跑太远,找不回来。”      杜月儿得了谢季柏的许可,十分开心。两只饕餮很快就跑没影了。      谢季朝抓起谢季柏的手,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查看他的掌心:“我说你有必要吗?不高兴就别让她去!你看看你,对自己也这么狠,都流血了。”      “我阻拦她一次两次可以,次数多了,她心里必定对我有怨。”谢季柏疲惫地闭上双眼。      若是以前,他肯定是不会让步的。然而元承弼的出现,让他意识到了危机。从前是一纸卖身契将杜月儿带到了他身边,可是这一纸脆弱的卖身契从来也留不住她。这一点,从当初她消失一个月去为谢季柏寻药,谢家出动大批人马却始终也找不到她,就可以看出。      她之所以留在自己身边,是对他还有依恋,这是他的优势,他不能把这点优势消磨殆尽。否则一旦有别的诱惑出现,说不定她就跑了。不想让步,却不得不让步。一贯的被人哄被人捧,如今要学着放下身段,顾及她的感受,迎合她的喜好。      以上这些,谢季柏还不觉得有多难接受。      关键是他现在还得容忍情敌的存在!那个元承弼,赶又赶不走,想玩阴的吧,杜月儿就在身边看着,到底是她的同类,他怕真搞死了又会寒了她的心。      “流光,派人去给我查那个元承弼!元是南诏皇族的姓,把那家伙的底细,来齐国的目的,统统给我查清楚!”谢季柏说完后继续含恨钉小人。我钉钉钉钉钉……      谢季朝默默擦汗:怨男真的好可怕……      元承弼带着杜月儿找到那颗高大的野栗子树,树上挂满一颗颗绿色的刺球,有的熟透了裂开口,露出其中褐色的栗子。阵阵和风吹拂,熟透的栗子落了满地。      杜月儿捡了一个栗子,咬开,拨出里面的果仁。未煮过的栗子脆生生的,清甜中又略带了点涩,十分好吃。      元承弼几下就爬上树,使劲摇晃树干,树上的刺球纷纷掉落,正好砸在杜月儿头上。杜月儿大怒,也蹿到树上,一脚将元承弼踹下去,接着如猴儿般在树上使劲震,更多的刺球如下雨般统统砸在元承弼脸上身上。      饕餮天生皮糙肉厚,恢复力又强,元承弼被砸了也不觉得有多痛,反而哈哈大笑,言道再多些,再多些。杜月儿和他玩,完全不用担心自己力气过大会弄死人,所以放开手脚,玩得十分尽兴。      两人捡了栗子,元承弼又和她一起去捞鱼,顺便打了一串的野鸭子。杜月儿清点战利品,决定晚上让方大厨做个栗子烧鸭,奶汁鱼汤。      两人兴高采烈地回程,杜月儿和元承弼闲聊:“这么说,你是独自出来游历,那你怎么不多带点钱啊?”      元承弼道:“我带了。我有,千两黄金。中原人,狡猾。把钱,骗光。”      杜月儿好奇:“这么多黄金,怎么骗光的?”      元承弼道:“中原美食多。我想吃最好的。有一种食物,叫鱼翅,是中原皇帝吃的。”      杜月儿点头。鱼翅是贡品嘛,不过她也没觉得那东西有多好吃。      元承弼继续道:“我,吃的多。十斤鱼翅,结账时,他们要,千两黄金。”      杜月儿嘴角微抽:谁吃鱼翅是按斤吃的啊!      又想最高等级的鱼翅一两就要白银百两,十斤鱼翅就是白银万两,折成黄金差不多是要千两。话说他吃东西之前都不问价格的吗?不过那店主确实不地道,估计是看他南诏来的,便想宰他一道,才故意不先告诉他价钱,而且也不知给他吃的是不是最好的那种,如果以次充好,那便不值千两黄金了……      元承弼忿忿不平道:“后来,我,另一个地方,看到有人卖鱼翅,这么大一碗,”他用手比划一下,掷地有声:“五个铜板!”      杜月儿默默滴汗,心想他肯定是把粉丝当鱼翅了。      元承弼继续述说他的血泪史:“中原人,不但狡诈,还懂恩不报。”      杜月儿纠正:“是知恩不报。”      “我,救过,一个落水的人。他对我说:大恩不言谢,请受我一拜。”      杜月儿心想这话没什么问题啊。      元承弼道:“我救他,他不谢我,还拜,诅咒我死!”      杜月儿:“……”      元承弼一顿鱼翅吃光所有身家,之后只好露宿野外,或者给人做护卫、保镖,总之又是笑话误会不断。也有遇到真小人伪君子的时候,好在他武力值高,也没受什么伤害。跌跌碰碰,一路行到沧州,整得身心俱疲,最后对中原人落下个狡诈无耻的印象。      杜月儿道:“我也是中原人,难道我也狡诈无耻了?”      元承弼马上改正:“不是,你是例外。”想了想,又说:“还有阿珅,他请我吃饭,他是好人。”      两人一路闲聊,又都是脚程颇快之人,很快就回到队伍中。      将战利品交给方大厨,杜月儿蹦蹦跳跳跑去找谢季柏。      谢季柏见杜月儿回来,迅速丢弃怨男模式,回归到温和大度的主夫模式上。      谢季朝继续擦汗:不是我不明白,实在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      元承弼见杜月儿走了,其他人也不理他,有些黯然,本来想离开,正好被谢季珅看见,便被热情好客的谢季珅留下来吃饭。两个人年龄相近,都是好动的男孩子,正好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于是又结伴去捉野兔子。      南方青山绿水,便是到了秋天,大多树木还绿色的,并不见枯黄。在这个时节中,谢季柏见到的最浓的秋色,便是前方的一丛枯黄的毛毛草。一人高的毛毛草在山巅微风中轻轻摇动,有絮状的绒毛迎着灿烂的晚霞,乘风扶摇而上。      谢季柏的目光随着那些绒毛飞向遥远的天际,天地宽广,微小的绒毛尚且追求辽阔的世界,他是不是不应该将杜月儿拘束在他这个病秧子身边?可是,不想放手啊……      杜月儿走到谢季柏身边握住他冰凉的手:“少爷,这里风大,小心着凉。”      谢季柏不想在杜月儿面前显得自己体弱多病,特别是现在还有个充满活力的元承弼做对比,执意不肯回马车上。      他看见前方的灌木丛里有些红艳艳的浆果,便走过去采来送给杜月儿,心想不就是野果吗?这玩意遍地都是,他也会采!于是采了一大堆,用衣服兜着。      杜月儿看了这些野果一眼,“少爷,这些野果有毒,不能吃的。”      “……”      谢季柏默默转身将野果全扔了。看见前方有一丛红黄相间的野花,很快又振作起来。采野果有毒,采花总没问题了吧?他选了一朵最大最娇艳的花送给杜月儿——那种一采就一大把,什么颜色都有恶俗审美,他才不屑为之!      杜月儿笑眯眯接过,谢季柏本以为她会戴在头上,然后问他好不好看,他已经准备好一篇赋词赞美杜月儿,和元承弼那句“鲜花美人,相形失色”一比,高下立见!谢季柏信心满满,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把自己降格到和半文盲同一水平线上。      不想杜月儿却直接将花瓣撕下,放进嘴里,几口吃掉。      谢季柏嘴角微抽。      杜月儿奇怪:“少爷不是采花来给月儿吃的吗?”      谢季柏干笑:“是……啊!”      怎么这花还可以吃吗?      为了掩饰自己的无知,谢季柏在刚才采花的地方随手又采了一朵,斩钉截铁道:“我就是采来给你吃的!”      杜月儿默默看了他手中那朵新采的花一阵,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少爷,这种花,只有红的能吃,黄的是有毒的。”      “……”      擦!连花都和他作对!      凭什么红的能吃黄的有毒?坚决反对种族歧视!╮╭      谢季柏又想钉小人了……      杜月儿的轻笑声在他耳边响起:“少爷,张嘴。”      谢季柏下意识张嘴,一片带着清香的花瓣送入他嘴中,谢季柏轻嚼几下,甜中带着微涩,少许鲜红的花汁沾染在他淡得近乎于白的双唇上,将他精致的面容衬出几分妖异。      杜月儿见了,心跳有些乱。      谢季柏头一次吃,感觉不错,便对杜月儿道:“再给我点。”      “少爷低头。”      谢季柏配合的低下头,杜月儿却踮起脚尖在他双唇上轻啄一下,迅速转身跑没影了。      谢季柏怔怔立在西斜的秋阳中,双唇上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和那么多次深入的舌吻不同,这样一个轻柔的吻却另他心跳加速。过了许久,他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晚风轻扬,带来花朵的芬芳,在金秋灿烂的晚霞中,似有火红的甜蜜在流溢。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黑熊      倦鸟归巢,天色渐暗,谢季珅和元承弼打了几只兔子,准备回去。      “看,狐狸。”元承弼指着远处一丛长草。      谢季珅顺着他的指点,半天才看见远处茂密的草丛中,有一只尖尖的灰褐色耳朵露出。那只狡猾的狐狸尽管隐藏得十分好,却还是逃不过元承弼的眼睛。      “打吗?”元承弼问他。      谢季珅看看手中的兔子,摇摇头:“算了。饶它一命。狐狸肉又不好吃,看颜色,那只狐狸的皮毛肯定也不好看,打回去也没用处。”      两人拧着兔子继续往回走,元承弼随口说道:“中原,是个神奇的地方。连狐狸,也和别处不同。”      “怎么说?”      “你们的狐狸,会说话。”      “啥?”谢季珅傻眼。      “你们不是有个词,叫狐言乱语吗?虽然狐狸乱说话,但总归会说话嘛。”      “……”      谢季珅沉默半晌,才费劲地和他解释,是胡言乱语,不是狐言。在谢家,他的文化水平算低的了,但和元承弼一比较,他立刻又变身成文化人。所以其他人都懒得和元承弼解释,只有他有耐心,一个字一个词慢慢教。      回到宿营地,大家都忙着为晚上的露营做准备,谢季珅和元承弼自觉地去将兔子处理了。营地里一片热火朝天,就连谢大少都跟着杜月儿学生火,只有谢季朝一个人无所事事。他本想和谢季柏一起学生火,却被对方一脚踹开:没看见哥在享受二人世界么,一边玩儿去。      至于谢季珅那边,拜托,拨兔子皮好血腥的,一点都不适合他这种翩翩佳公子。      百无聊赖的他只好四处闲逛。      谢季朝有三爱:一、爱和谢季柏一起阴人。二、爱欺负谢季珅。三、爱女人。      可如今谢季柏和谢季珅身边都有人,他很忧伤地被排挤了。至于女人,队伍里就三个女人,杜月儿和红柳是有主的。谢季朝贱笑一声,朝正在拾柴的含蕊走去。      含蕊本来正在专心拾柴,突然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凉,她微微打了一个寒颤,心里奇怪怎么忽然有种恶寒的感觉?      她正准备回去,刚一转身,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鬼脸,含蕊啊一声惊叫,天色昏暗,她也没看清是谁,本能的将手中的干柴往前用力一砸,拔腿就跑。      谢季朝本来想吓她一吓,却冷不防被‖干柴砸了满脸,他哎哟一声惨叫,捂着脸蹲在地上嘶嘶抽着冷气。      含蕊跑了两步,听到声音认出是谢季朝,便又走回头,蹲在他身边没好气道:“朝少爷,你没事来吓我干嘛?”      谢季朝揉揉脸,开始耍无赖:“谁说我吓你!你家少爷好心过来帮你忙,你反而将我毁容,说吧,你打算怎么赔本少爷?”      含蕊听他这么说,知道他多半没什么事,便也陪着他贫嘴:“蕊儿身无分文,只有贱命一条,赔给少爷做牛做马如何?”      谢季朝嘿嘿贱笑,拉了她的手道:“本少爷不要你做牛做马,只要你今晚陪陪本少爷。”他随谢季柏离家也有一段时间了,一直都没行那阴阳调和之事,便有些想念。      他本以为含蕊会一口应下,却不想含蕊冷笑一声,抽出手道:“少爷怕是被砸坏了脑子吧?蕊儿去请纪大夫来给少爷看看。”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季朝百思不得其解,从前含蕊很热衷于爬他的床嘛,怎么突然对他没兴趣了?      他哪知道含蕊前后态度变化,纯粹是因为她已经脱了奴籍。从前她是奴婢,妾是高级的奴婢,作为一个有上进心的丫头,她自然要以当妾为目标。      如今她是自由人,又有嫁妆,谁还自甘堕落去给人当小妾啊?生的孩子不能叫自己娘不说,将来还要被正妻整治。她又不是脑残。      谢季朝有些担忧地摸摸自己的脸——该不会真的毁容导致魅力下降了吧?这可是他招蜂引蝶的利器,千万不能有事!谢季朝拍拍衣摆,决定回去找纪大夫要点膏药。      他郁闷地往回走,到了营地,正好看见杜月儿教谢季柏搭三角架。三四根树枝搭好的三角架,上端绑好,下端向外撑开,中间架了一口锅,下面地上放了一堆枯枝败叶。杜月儿拿了两块打火石给谢季柏示范怎么打火。      “像这样用力敲,火花落在干燥的草屑或者干苔藓上,点燃后要小心地吹,再一点一点加引燃物,直到火变大。”      杜月儿将火石给谢季柏,让他来试试,结果谢季柏敲了半天,一颗火星都没敲出来,反而把自己的手给砸了。谢季朝见了,不厚道地大笑出声。      在杜月儿面前丢脸,让谢季柏异常恼怒,于是让谢季朝来生火。      谢季朝有意显摆,一扫额发,接过火石:“看着啊。”说着,啪啪啪连敲十多下,敲出几颗火星落在干草上,他马上扑在火堆前吹,然而力道没掌握好,火星无一例外被他吹熄,还吹了一脸草灰在自己脸上。      谢季柏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得瑟!就这点水平还来哥哥面前显摆!”      谢季朝呲牙:“你连火星都打不出来,还好意思称哥哥!”      兄弟两个吵吵嚷嚷,互相鄙视对方,都忘了还要生火。      谢季珅提了两只处理好的兔子走过来,见火还没生,直接拿起地上的打火石,三两下就将篝火升起,又将兔子放在上面烤。临走前他看了两个哥哥一眼,摇摇头叹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      兄弟俩默默目送谢季珅离开,谢季朝捅捅谢季柏,道:“我们好像被阿珅鄙视了。”      谢季柏道:“不是好像。根本就是。”      两兄弟对视一眼:擦!他们俩居然同时被智商最低的谢季珅鄙视!      杜月儿从一旁拿起各色调味料开始调制烧烤用的酱汁,谢季柏又凑上去要帮忙,杜月儿便让他将她今日采来的野蘑菇串在竹签上,一会拿来一起烤。谢季柏串完蘑菇,又看到一旁有板栗,就想也拿去烤,杜月儿忙阻止他:“板栗在烤的时候容易炸开。”说着拿起一把剪刀,在板栗上剪开一个口,“像这样剪过了,再拿来烤就没问题了。”      谢季柏摸摸鼻子,有些郁闷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杜月儿奇怪:“怎么会呢!”      “可是我连火都不会升。”从小到大,他不管学什么都领先于别人,这样挫败,还是第一次。从前杜月儿一直都生活在他的世界中,如今他想试着走进杜月儿的世界,却又害怕对方会嫌弃他太笨拙。      杜月儿不由笑道:“我外祖父和我说,人总有自己不擅长的事,既然如此,就不用去勉强,只要做自己擅长的就好了嘛!就好像月儿不擅长女红,所以月儿就不拿针线!”      谢季柏默默滴汗:身为女子居然这么自豪的说自己不拿针线……就算是当今皇后,必要时也要绣两个荷包,证明一下自己的女红过关好不?      杜月儿知道谢季柏有完美主义倾向,于是又拿起打火石教他打火:“打这个要注意角度的,像尖锐的这头,对准这面凹陷处用力敲,就可以了。”      谢季柏又试了几次,终于让他打出了火星。杜月儿适时的夸了他两句,看他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心想果然外祖父没说错,男人就是需要女人来崇拜。      外祖父教育她:如果以后想让谁来养你,记得一定要多夸奖他,将他捧得信心满满,再把他赶出去努力赚钱。适时的伏低做小是为了将高个子推出去替自己顶天。      所以少爷,月儿一定会努力夸奖你的。      他们那边其乐融融,可怜的谢季朝又一次被排挤了。他想起先前谢季珅对他的鄙视,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再去欺负谢季珅一次,好挽回身为哥哥的尊严。      听元承弼说谢季珅去溪边装水,谢季朝一路找过去。      天色已近朦胧暗沉,但依稀还可以分辨得清视野。有硕大的黑影矗立在溪边,一颗尖锐的獠牙露在外面,泛着冰冷的寒光。      是熊。      一只巨大的黑熊正和谢季珅对峙着。      谢季朝正好走过来,黑熊听到声响,转向谢季朝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谢季朝瞳孔微缩,脚步顿时凝滞住。      谢季珅毕竟年纪小,还不满十五岁。先前他来打水,偶然碰到这只正在觅食的黑熊已经吓得不轻,他虽然喜欢动物,可从来也没和这么大的动物近距离接触过,害怕之下,一动也不敢动弹。如今听黑熊发出咆哮,他一个激灵,腿软滑倒在小溪中。      那黑熊没见过人,本来还想研究一下对方是什么东西,能不能吃,此刻见谢季珅滑到,抬起前腿便向他走去,谢季珅惊骇欲绝,几次想站起来逃跑却又再次滑进水里。      “哒哒哒……”一阵敲击树干的声音响起。黑熊停下脚步寻声而望,却见谢季朝拿着手中的折扇使劲往树干上敲,吸引黑熊的注意力。      “阿珅别怕,哥哥在这里。”谢季朝轻声说道,手下敲击不停。      黑熊转身朝谢季朝走过去。      谢季珅的眼泪夺眶而出,就在黑熊离谢季朝还有十米远的距离,谢季朝从不离手的折扇朝着黑熊用力一扔,转身就逃:“去找元承弼!”      黑熊被激怒,咆哮一声向谢季朝追上去。      谢季珅跌跌撞撞哭着跑回营去搬救兵。      众人听说有熊,纷纷丢下手中的事物跑去找谢季朝。元承弼动作最快,杜月儿紧跟其后,两人几息之间就不见身影。等到谢季柏等人赶到,重达五六百斤的黑熊已经被身首分尸。      众人找到谢季朝,发现他面朝下倒在熊尸旁边。纪大夫连忙上前查看谢季朝的情况。      谢季珅则扑到他身上放声大哭:“呜呜呜……你起来呀,以后我随你欺负,呜呜呜……不管你叫我做什么,我都照办不误……”      “真的吗?”      “真的!呜呜呜……”      “我这次出来太匆忙,还欠红袖招的花魁若水姑娘一百两渡夜资,你以后回上津府,记得替我去还啊。”      “好。”谢季珅抽抽噎噎答应道,突然觉得不对劲,睁开眼一看,谢季朝那贱人正躺在地上咧着嘴冲他贱笑。      纪大夫适时的插一句:“朝少爷,你只是崴了脚而已,干嘛故意吓人。”      谢季朝喊冤:“谁说我故意吓人啦!是你们自己不看清楚。我崴了脚,跑不过那畜生。想起以前听人说,熊不吃死物,就倒在地上装死呗。”他又冲谢季珅喊道:“还有啊,阿珅你答应以后随我欺负的,可不能赖账。另外那一百两银子你也要替我还。”      谢季珅恼羞成怒,一脚踹过去:“滚!嫖‖娼钱你自己去付!!!”      谢季柏则懒得理那两个活宝,转身走到熊尸边观察。只见脸盆大的切面十分平整,明显是一刀毙命。谢季柏不动声色望了元承弼和他手中的大刀一眼:这就是真正的饕餮之力吗?连这种巨熊在他手下都走不过一招……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事。请假一天。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沐浴 作者有话要说:对的,你们没有看错,我的文章名又被改成《饕餮之乱》了。 我本人更中意《少爷啊,您慢点推》的╮╭ 不过编编说排榜要换名字,下周五我还可以再改回去。 这样改来改去作者我表示真的伤不起啊,HOLD不住啦,擦!     谢季珅被一只野熊吓破胆的事,经过谢季朝绘声绘色的宣传,已经搞得全队皆知。下人们虽不敢明目张胆的嘲笑主子,却无一不在背后偷笑。      其实谢季珅武艺不错,只是从来没有实战过,加上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温室里,没有受过波折,这次才会如此狼狈,反被谢季朝这个会几手粗浅拳脚的书生救了。谢季珅丢了脸,愈发勤练武功,暗下决心一定要找机会一雪前耻,狠狠整谢季朝这个嘴贱的狐狸一顿。      天气晴好,谢季柏被两个弟弟拖出去骑马。三人骑着马走在队伍前列,金冠玉带,骏马轻裘,一致的长相俊美又各有千秋,端的是风采动人,教人一见难忘。      含蕊对着三个俊男欣赏了一会,再看了看赶车的流光——这是个有胡人血统的帅哥,觉得这趟出行虽然舟车劳顿辛苦非常,但好歹还有俊男养眼,总算是个安慰。      她赏了一会帅哥,放下车帘又开始绣花,美男虽好,却没有钱来得实在。红柳也在忙着给流光纳鞋底。杜月儿吃了一些零食,见同车的两个女人手上都有事可做,实在无聊,便爬到红柳身边看她纳鞋底。      红柳见她无所事事,不由又开始数落她:“你既然没事做,怎么也不给少爷绣个荷包或者做件衣服纳双鞋!”      杜月儿不解:“少爷的衣服鞋子都穿不完啦,干嘛还要我做。”      “那怎么一样,如果是你做的,少爷肯定会很高兴。”      杜月儿撇撇嘴不应。针线这玩意太难学了,让她缝个口袋还行,让她做衣服或是绣花,那还是算了。她看到含蕊也在绣花,便问道:“蕊儿你这帕子是绣给朝少爷的吗?”      含蕊哼了一声:“我干嘛要绣给他?我这是绣去卖的。”      “啊?卖给谁?”杜月儿不解。      “当然是卖到铺子里啦。咱们总要进城吧,我这一路已经绣了不少,等进了城,就拿去卖掉。”含蕊喜滋滋道。      “可你不是有月例吗?每月二两不少了。”杜月儿是个地地道道的懒人——事实上大多数饕餮都很懒,如果不是迫于生计,一般都不会主动劳作。所以杜月儿实在无法理解含蕊这种拿着高薪的大丫头,还要兼职赚零散银子的行为。      “二两算什么多?一年才二十四两,三年也不过七十二两。”不过谢季朝承诺过等她出嫁,再送她二百两银子做嫁妆。含蕊决定做满三年,这样等她十八岁出嫁时就有二百七十二两白银,虽然在有钱人眼里,这点钱不算什么,但也够她开个小酒馆了。      含蕊骄傲地一仰头,宣布她的远大志向:“我家以前是酿酒的,我将来也要开个小酒馆,自己当老板娘。趁现在有空做绣活,多存点银子。”      杜月儿眨眨眼,突然觉得含蕊好了不起。      “你呢?你的月例有多少?”含蕊心想杜月儿是谢季柏的房里人,依谢季柏对她的宠爱,钱肯定不少,不由好奇问道。      “现在有五两。”杜月儿诚实道:“不过我这次出来,预支了三年的月例,都交给我爹娘了。弟弟要念书,花钱大。”      “啊?”含蕊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着杜月儿:“你自己都不留点?”三年也有一百八十两银子了,不是小数目。      “我在少爷身边有吃有穿,钱拿着也没用处。”      含蕊彻底无语了。她当初被杜月儿赶走,本来还觉得这女人是个厉害的,没想到却是个小白。她和杜月儿如今没有利益冲突,再加上这段时间的相处还算融洽,也就把先前的不快忘记。她还算是个大度的人,仗着自己从小在后宅生活的心得,决定提点杜月儿几句:“你以后肯定能当姨娘的,身边没点钱笼络丫鬟婆子怎么行?”      杜月儿道:“那以后需要用钱,我再和少爷要呗。”      含蕊翻翻白眼:“你以为大少爷会看顾你一生吗?大少爷以后还是要娶妻的,等当家的主母进门,后院都归她管,她要叫你到跟前立规矩,大少爷都不能反对。特别我听说大少爷的母亲已过世,将来整个谢府都是大少奶奶当家,没有婆婆在上面压着,她还不尽情整治大少爷后院的女人啊!”      她想起当初杜月儿将她赶走的事,又道:“其实你这样霸占着大少爷,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将来正妻进门,大少爷身边只有你一人,她肯定要把所有精力都花在对付你身上。你还不如劝大少爷多纳几个丫头,到时候好分散主母的注意。”      红柳也点头附和道:“对啊。自来专宠的姨娘最后都没好下场。男人再宠你,可他也不能置家法规矩不顾,宠妾灭妻这种事只有那些小户人家才会发生,像谢家这种家风严谨的世家,是绝对不可能的。将来大少奶奶什么都不用干,只要一抬出规矩,大少爷也得闭嘴。”      红柳摸摸她脑袋劝道:“你要想生活的好,就不要总想着怎么霸占大少爷,而是要想想如何才能在谢府站稳脚跟。”      这两人左一句,右一句,听得杜月儿云里雾里。她虽然不笨,但对于这些弯弯绕绕实在是搞不太懂,想了半天,才问了一个她最关心的问题:“可若是让少爷多纳几个丫头分去宠爱,不是会分去我的福利吗?”      含蕊恨铁不成钢一点她脑袋:“傻瓜!在后院,所有福利的分配都掌握在当家主母手中,少爷的宠爱是其次,少奶奶的宠爱才是关键!那种高门大户出身的女子不怕丈夫爱别的女人,就怕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手中的权力被人分走,只要你以后处处以少奶奶为先,她必然不会不容你!”      杜月儿只觉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原来一直以来她都搞错了方向,讨好少爷不是最重要的,讨好少爷未来的妻子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少爷未来的妻子在哪里她还不知道,不过没关系,为了不让未来的少奶奶讨厌她,为了以后有肉吃,她一定要让少爷多纳几个丫头!      她如今对男女之事也不再是一无所知,知道那些亲亲摸摸令人很舒服的事做完后,男人的那物件就要放入女人的身体里,听说会十分疼。杜月儿虽然恢复力强,但如果不是危机关头,她还是不想流血受伤。      更何况在船上那次,她见过谢季柏那玩意,貌似个头太大,要是真被捅了,还不得留下一个窟窿啊?一知半解的杜月儿坚决反对谢季柏捅她,但是捅别人她不反对。所以也为了自己不被捅,她必须劝谢季柏再纳几个丫头。      到了傍晚,一行人便进了城。他们已进入涯州地界,涯州省靠海,他们刚进入涯州尚未到海边,目前只到涯州北部的烟山县。      在野外待了几日,众人身上都有些狼狈,一进入客栈便让店小二打来热水,处理个人卫生。红柳让客栈里的婆子用自带的茵樨香煮了香汤,分发到每个人房中用来洗头洗澡。      杜月儿用盆盛了洗发的香汤,让谢季柏躺在专门的长椅上替他洗头。束发的玉冠被取下,如水的黑发柔柔地盛满了盆。      谢季柏闭了眼,感受那双小手在他头皮上轻轻按压,纤细的手指在他的发中穿过。小地方的客栈,隔音不好,房门外人来人往的喧闹,室内却极为安静,氤氲的水汽满室弥漫,将四周变得温暖朦胧。      杜月儿为他细细洗净头发,再换了两道热水冲洗干净,擦干后又用小梳子一缕一缕梳齐。等到谢季柏起身,一头乌亮的长发并未马上束起,而是如丝缎般披在身后,他的面容五官本就精致,不若一般男子的轮廓粗犷,如今长发披散,看起来又秀雅了几分。      杜月儿打量他片刻,第一次惊觉原来少爷是这么好看,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没顾忌后果:“少爷真漂亮,比红柳和含蕊都漂亮!”      谢季柏的脸瞬间就黑了。任何一个男人被人说比女人还漂亮都不会高兴,特别这个人还是自己心爱的女人!      他直接将杜月儿按在椅子上,命令道:“你也来洗。”      说着,直接挽起衣袖,调了热水替杜月儿洗头发。他没伺候过人,洗头时动作太大,弄湿了自己的衣物不说,替杜月儿梳发时还将她的头发扯断不少。杜月儿本想自己来,但看谢季柏黑了一张脸,便只好闭嘴强忍着。      两人洗完头发,杜月儿又去唤小二打洗澡水进来。      巨大的木桶被装满热水,杜月儿心想要是她帮少爷洗完澡,少爷又要帮她洗澡怎么办?少爷那么笨拙,肯定会把新换的衣服弄湿。      于是等店小二出去,杜月儿想也不想就对谢季柏提议道:“少爷,要不我们一起洗吧。”      谢季柏如被雷劈中,僵立当场,“你说真的?”他本来还打算让杜月儿先洗,他出去等着的。      杜月儿点头。      谢季柏差点没激动得泪流满面。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鸳鸯浴什么的太甜蜜了吧!!!      他正想说好,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      擦!是谁这么没眼色!谢季柏忿忿不平走过去开门。      这一开门,他的脸又黑了。      怎么又是元承弼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本来几天没见,他以为元承弼已经放弃杜月儿自己走了,结果他又找上门来纠缠!      其实元承弼消失的这段日子是去给人做保镖赚钱,他手上刚有了一点钱,便来找杜月儿,想请她出去吃喝玩乐。      他无视谢季柏眼中的敌意,笑眯眯道明来意:“我想玩,月儿。”      “……”      谢季柏做了两个深呼吸,硬是克制住自己想打死这个南诏人的冲动——不克制不行呀,对方武力值太高了。打不过,谢季柏只能冷冷地对元承弼宣布道:“杜月儿是我的人,她不会跟你走的,你不用再白费心思了。”      元承弼想了半天,觉得谢季柏的意思可能是说:杜月儿现在要陪谢季柏玩,不会和他走,所以叫他别想了。那其实等他们玩够了,他再请杜月儿去玩,总可以了吧?      “没关系。”元承弼很大度地说道:“等你,玩够了。我再,玩。”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破处      杜月儿忙将元承弼火速拖走,两个人速度太快,谢季柏追也追不上,反惹得其他几人走出房间观看。谢季柏快被气疯了,本想叫流光去联系谢家的高手来,设陷阱弄死元承弼,但看到谢季朝,他又生生忍下了这口气——元承弼毕竟救过他弟弟,他总得还了这个救命恩情后再整死他。      杜月儿将元承弼拉到街上,不高兴道:“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少爷会生气的,而且我也不可能给你当娘子,我是少爷的人。”      元承弼虽然中原话说不好,但脑子并不笨,撺掇杜月儿逃跑:“一张卖身契,不怕。去南诏,他们,找不到。”      杜月儿撇撇嘴,不屑:“我跟着少爷有肉吃,跟你去南诏,有什么好吃的?”她受中原文化影响太深,像大多数中原人一样,觉得其他地方都是蛮夷之地,虽然没有看不起的意思,但也觉得那些地方的人肯定很穷,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有啊!”元承弼想说南诏有很多中原没有的美食,保证你吃了就不想回来了,可是他中原话说得太差,很多食物他都说不出来,比划了许久,双方依然沟通不良,杜月儿又失了耐心,转身想走。      元承弼忙拉住她:“你跟我去,南诏,就知道了。”      杜月儿简直要抓狂,不解道:“我都说了我是少爷的人了,你怎么还不死心?你们男人不是讲究贞洁的吗?”她小时候外祖父也教她读过列女传之类的书,知道男人们讲究一女不能侍二夫,就算丈夫死了,也要守寡。      “贞洁”的意思,元承弼还是懂的。中原男人看中女人是不是第一次,如果不是,就会认为这个女人不洁。      但对于南诏人来讲,落红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就算对方生过孩子也没关系。生过孩子则证明这个女人生育能力没问题,比那些没生过的更好。当今南诏王的王后,就是他从敌人手中抢来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越漂亮的女人,就越多男人抢,能打败所有对手将女人抢到手,证明这个男人有本事。      元承弼表示,能从中原抢一个老婆回去,绝对是令人崇拜羡慕的事,说出去倍有面子!要不是考虑到杜月儿实力不比他差,会反击,他早就把人扛上跑了。      缺心眼的杜月儿其实对于贞洁两个字也并不在意。在这世上因为死了男人,日子过不下去而改嫁的女人多去了。她外祖父教她读列女传也只是随便教教而已,教完后还要告诉她,那种肯为丈夫守节的女子,都是家里有产业吃穿不愁,若是让她们食不果腹朝不保夕,还时时有人上门欺负,她们肯定也嫁得飞快。      被生活逼死的那是可怜之人,被名声逼死的那是可笑之人。前者是迫不得已,令人同情。后者是自寻死路。令人不屑。      外祖父说,人不爱己如何爱人。只有爱惜自己的人才会得到别人的尊重。      杜月儿本想用“贞洁”两个字将对方堵回去,没想到元承弼根本就不再乎。她只觉得难以理解:“我说你们南诏没女人吗?你干嘛老抓着我不放?”      南诏当然有女人,可每当元承弼想起他那悲惨的求婚史,饶是他一颗心已经被摔打出一层厚厚的老茧,此刻却还是会一抽一抽的痛!      他看到路边有人卖小吃,便拉了杜月儿过去,一人叫上一碗,边吃边聊。      这家小吃摊卖得是芋饺。将芋子蒸熟后捣烂,和上番薯粉,揉成面团,擀成圆皮,里面包的馅料是瘦肉,豆干,葱和笋干。包好的芋饺是三角形的,外皮呈灰紫色,口感细腻,软滑,有粘性。元承弼和杜月儿分别吃了一碗,又各自添满      “中原人,像这个。”元承弼用勺子舀起一个芋饺,说道。      杜月儿想了一会,觉得他的意思可能是说,中原人外表看似绵软可欺,其实滑不溜手,就像芋饺的皮一样。而且中原人喜欢藏着掖着,你不咬破那层皮,根本就不知道里面包着什么馅,酸甜苦辣咸,总得自己亲身尝过才知道。      她笑了笑,也不反驳,只道:“其实我们中原人像这个。”她拿起一枚铜钱给元承弼看。      外圆内方。对外通圆不轻易与人起摩擦,其实内有自己坚持的处世原则。杜月儿没说,但元承弼居然也看明白了。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说吧,你干嘛非要我给你做娘子。”杜月儿问道。      元承弼放下碗,想了想,开始组织语言,慢慢述说他的血泪史。      南诏是个开放的国度,只要没成婚,男女之间看对眼,又是自愿的,就可以发生关系。当然,成婚后就不能乱来。会有这个习俗,还是因为南诏人认为,新婚之夜见血不吉利。如果某个女人一直到新婚夜才破瓜落红,丈夫会觉得晦气,并且从另一方面,也证明这个女人的行情不好——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反而很丢脸。      所以南诏的男男女女,破处都很早。      但元承弼是个例外,他一直到十八岁都还没摘掉“处”的帽子——耻辱啊耻辱。      身为一只饕餮,他除了吃,对别的事根本就不上心,对女孩子这种生物,只觉她们弱小爱哭,动不动就尖叫,烦人得很。但是某一天,十四岁的元承弼发现,那些平时和他玩的男孩子们,开始喜欢讨论一个话题——女人。      他们相互交流经验,向对方吹嘘自己的强健,并且很快就发现,他们之中,居然还有个经验为零的小白——元承弼。      于是元承弼遭到所有男性朋友的耻笑。      为了保住自己的男性尊严,元承弼决定找一个女人下手。      他人长得漂亮,以前是对女人不上心,然而只要他一主动,还是有很多女人愿意的。他第一次出手,就招到了三个美丽的少女。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三个女人会给他带来什么灾难。      但凡第一次,总是比较敏感,容易兴奋。那三个少女都是老手了,本来一个就能让他丢盔弃甲,偏偏她们还要三个一起上——好姐妹么,要玩一起玩。      很快就把元承弼这个雏侍弄得亢奋不已。刺激太过,他无法控制自己体内的饕餮血,不但显露出竖瞳,体内的饕餮之息也完全释放了出来,当场吓晕了一个,吓软了一个,还有一个体力好的准备逃跑。十四岁的元承弼控制不住自己的雄性本能,出手将那个要逃的女孩抓回来,准备压在身下好好爱抚一番,结果力气没控制好,把对方拉骨折了。      那个被生生拉骨折的女孩尖声惨叫,涕泪直下,元承弼只好放开她,转向另一个瘫软在地上的女孩。他想抱抱她,从来不知道女人这种生物是这样的娇软香甜,如果埋入她们的体内,一定会十分舒适。      危机关头,那少女爆发出求生的本能,避开了元承弼这凶猛的一抱,但她身后的柱子就没这么幸运了,被元承弼一抱之下断成两截。      于是,寝殿塌了一角。于是,三名少女都被砸伤了。于是,王城所有的女性都知道和元承弼做那事是会死人的。他遭到王城所有未婚女性的嫌弃。      十六岁开始,他爹娘给他议亲,以他的家世,被他父母看中的人家是不敢拒绝的。      但是,那些女孩就未必了……      第一个和他定亲的少女连夜和人私奔了。      第二个没逃成,于是上吊自杀——虽然被救回来,但元承弼也不好再逼她和自己成婚。      第三个少女绞断头发,表示要侍奉真神,终身不嫁。      第四个也不知怎么整得,居然狠心在自己脸上弄出一堆脓疱。虽然退婚后她又花了一年时间治好了。      第五个直接宣布自己爱的是女人。      第六个说自己无法生育。      第七个……      第八个……      于是元承弼一直剩到十八岁,还是没有一个女人肯把他领走。      他是王都有名的剩男,没人爱。      心伤之下,他决定出门游历天下。      当然,这些丢面子的事他是绝对不会说给杜月儿听的,他只是简单提了提,表示因为自己力气大,女孩子会害怕他,所以他决定找一个强壮的女人成婚。      因为力量控制不好而被人害怕这种困扰,杜月儿从小也有。      比如她和某个人玩,结果不小心把对方弄伤了,或者把对方的玩具弄坏了,久而久之,附近的小孩都开始排挤她,不再允许她加入,她只能自己和自己玩。      饕餮越小,就越难控制自己的力量,也越容易遭到别人的排挤厌恶。      两人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经历,不由升起同病相怜之情。      他们在街上聊了许久,谢季柏见杜月儿迟迟不归,便找了出来,结果看到那两人竟然坐在街边吃东西,还有说有笑,差点没气吐血。      “风度,注意你的风度!”谢季朝连忙拦住谢季柏,怕他一个想不开要去打元承弼,当然,他主要是怕谢季柏被打。      杜月儿听力甚好,知道谢季柏来了,连忙跑回他身边表忠心。元承弼见了眼神一暗,感觉自己的剩男路似乎还遥遥无期。如果一辈子摘不掉“处”的帽子,那他就一辈子不回去好了,省得被那群无聊的贵族嘲笑。      正好谢季珅也跟出来,看到元承弼十分高兴,拉着他到酒楼里吃吃喝喝。元承弼先前才吃了两碗芋饺,根本没吃饱,有人请他喝酒吃饭,他自然高兴。      两个人都喝了不少酒,谢季珅两个哥哥都是读书人,和他聊不到一起。如今有了元承弼,和他兴趣相投,谢季珅十分亢奋。见桌上菜快吃完了,便同小二要酒,要菜,要肉,又问元承弼要什么。      元承弼还在纠结自己没人要的事,又喝了酒有些醉,想也不想就道:“要破处!”      满室皆惊。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温泉      谢季柏那里还在生气,能不生气么,杜月儿居然和别的男人一起吃小吃,还有说有笑。即便杜月儿回到他身边,他还是觉得生气,也不理她,气哼哼地往前走。      南方的城镇多深巷小路,七拐八绕的容易让人迷路,他胡乱走了一阵,突然惊觉自己迷路了,只好停了下来等杜月儿。杜月儿是肯定不会迷路的,不管在城市还是郊外,她的方向感总是特别强,这源自于她体内的兽性。但是谢季柏又不好意思和她说自己迷路了,只能站在原地生闷气。      他所停下的地方,正好是一户做豆腐花人家的后门。简陋的木门虚虚掩着,透过门缝,可看到一个老汉在推着巨大的石墨转圈,旁边一个老妪正在往石磨的孔里加黄豆。石磨一圈一圈缓缓的转动,雪白的豆汁汩汩而出。      老妪见老汉额上累出了汗,绞了热毛巾给他擦干。一灯如豆,昏黄灯火印照在他们的脸上,温暖恬淡,宁静祥和。岁月悠悠,生活就在这一圈圈的转动下,染上白霜,添上年纹。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杜月儿看谢季柏终于肯停下脚步,只当他气已经消了。少爷就是这样,动不动就喜欢生气,不过也很好哄,杜月儿心想今天她还没哄呢,他自己就消气了,真是省心——这种状态值得夸奖,应当继续保持。      她见谢季柏一直看着那户豆腐花坊,问道:“少爷可是饿了?”      谢季柏确实有些饿了,他在客栈中等了杜月儿许久,饭也没吃,谁知道一出去就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吃小吃。谢季柏只觉得满腹委屈。      杜月儿上前敲门,门本就是虚掩的,她轻轻一敲,吱呀一声便开了。      里面的老夫妇闻声看向门外,只见外面站了一对相貌出众的璧人。那女孩甜甜一笑,嘴角露出两个梨涡:“请问可以卖我们两碗豆腐花吗?”      这对老夫妇做的豆腐花都是提供给各家店铺,自己本身是不卖的。然而外面这两人看穿着打扮并不是普通人家,何况只是两碗豆腐花罢了,这样一对漂亮的人儿看着也让人喜欢。老妪笑了笑,将两人让进屋来,用大碗装了两碗豆腐花放在桌上,旁边还配上自家做的糯米团子。      豆腐花这东西,在北方叫豆腐脑,人们习惯吃的时候在里面调上酱油、葱花、辣油、榨菜碎、虾皮、紫菜。而涯州这里的人喜吃甜,饭菜里都习惯加糖,豆腐花里不但调了糖,还放了红豆。      杜月儿觉得谢季柏今天不用人哄就消气,是个长足的进步,于是舀了一勺豆腐花递到他唇边权作奖励。旁边还有一对老夫妇在看着,谢季柏有些脸红,但还是就着杜月儿的手吃下。见杜月儿冲他盈盈一笑,心里一甜,也舀了一勺喂给她。这样互相喂着吃,很快就吃完。      直到起身结账时,谢季柏才发现自己没带钱,不巧杜月儿也没带,她提议道:“要不,少爷押在这里,月儿回去拿钱。”      谢季柏黑了脸,直接从腰间解下玉佩抵债。      老汉见那块玉佩十分名贵的样子,连连摆手不敢收,只道:“两碗豆腐花而已,不值什么钱,就当老汉请两位的。”      谢季柏见老汉执意不收,觉得尴尬,他脸皮薄,没吃霸王餐的习惯,不好意思白占人家便宜。又见老汉推磨吃力,忽然灵机一动,道:“不然我替你们推磨抵债吧。”      他这话一出,另外三人都吃了一惊,那对夫妇哪里敢让这个少爷模样的后生推磨。奈何谢季柏决心已下,执意走到石墨边上推起来。杜月儿从来都是少爷要干什么她就干什么,跟着走到石墨边开始往里面加黄豆。      那对老夫妇看得面面相觑,最后一致觉得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找新鲜感来了。      谢季柏如今虽然身子弱,可毕竟年轻,以前还练过武,手上也有那么两把力气,两手握着磨柄缓缓推动。每一个转身,每一个抬头,视线同杜月儿相交,似有脉脉温情在眼中流动,他的脚下静静地画出一个又一个轮回,平淡却圆满。      待两人出得门来,已是明月高升,他牵着她的手走在前面,她安静地跟着,受到微醺南风的鼓惑,层层叠叠的衣摆在空气中撩起优美的弧度。那夜星光迷离,月色倾城,这个南方的小县城仿佛已经睡着,只剩下彼此双脚在青石板地面上踏出的单调音节,很轻很轻……      谢季柏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事忘记了,但他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直到回到客栈,流光命人打了热水进来服侍他沐浴,他才想起来他的鸳鸯浴还没洗呐!      “月儿呢?”谢季柏问流光。      “月儿姑娘已经在红柳房中睡下了。”      杜月儿一回来就到红柳房中沐浴睡觉,早把谢季柏忘到脑后去了。      谢季柏又一次被放鸽子,含恨钉小人:元承弼你这个扫把星!我钉钉钉钉钉……      过得数日,行至涯州省府,金汤府。当地盛产温泉,《大齐山水志》中对当地温泉有详细描述:数十步必有一穴,或迸河渠中,味甘而性和热。      金汤府百姓喜欢泡汤,当地开设的澡堂子众多,若是不忙,便约上三五好友一齐到澡堂泡澡,常常一待就是一个下午,聊天吹牛或是赌戏。若是事忙,也往往会抽空去洗个澡,神清气爽。不过澡堂只有男人能去。      女子泡温泉,要么自家有,要么就到富人才消费得起的温泉山庄,里面有设女汤池。      谢季朝从进入温泉山庄起,一双贼眼就不安分,一直往女汤入口处瞧,双脚如生了根,怎么也不肯往前走。几个年轻女子见到他这副痴傻样,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娇笑连连。      这货还一点自觉都没有,整整衣冠朝那几个女子拱手作揖,他人长得俊俏,笑起来风流不羁中又带了三分邪气。      这个时代上层社会风气十分严谨,大多数贵族女子对他这样的浪荡子还是不屑的,纷纷走入帘后不再理睬,却有那么一两个少不经事的女孩被他容貌诱惑,又偷偷回头瞧了两眼。这货见了笑得更欢快了,比那开屏的孔雀还要风骚百倍。      谢季柏忍无可忍,将他抓到身旁:“你注意下形象好不好?”      谢季朝白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你假正经!”      谢季柏冷笑:“就你这急色鬼的样还配称君子?”      谢季朝不服气道:“我就不信你不想看!”      “不想!”      “真的?月儿也在里面哦!”      谢季柏有些脸红,推开他往前走。      谢季朝贱笑数声,跟上他的脚步,悄声诱惑道:“温泉水滑洗凝脂。你难道就不想和她一起泡?不想看看她的贴身小衣是什么样的,也许什么也没穿哦~~”      他这话说得过了,谢季柏恼羞成怒,掐住他的脖子一顿狠揍。      谢季朝惨叫:“救命啊——!!!”      谢季珅耸耸肩,只当没听见,继续往前走。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杜月儿耳朵动了动,对红柳和含蕊说道:“我好像听到朝少爷在喊救命。”      含蕊无所谓地说道:“也许是他偷窥女汤池被人抓到,痛揍了一顿吧。”      杜月儿和红柳闻言笑了起来,都知道她在说笑,也没在意。女汤和男汤相隔甚远,外面还有孔武有力的嬷嬷把守,根本不可能有男人过来偷窥。而且会来这里的都是有身份的人,更不可能会做这种下作之事。      三人在单独的更衣间内换好衣服,便随着领路的侍女前往汤池。      这个山庄有大大小小上百个温泉汤池,来这里的都是包下一两个汤池,同自家亲眷一起泡。这里花木繁茂,小径曲幽,岔路颇多,通向各个汤池,有时觉得前边已经无路,转过一丛花木,却发现后面露出眼热气腾腾的小池。      侍女带着三人来到一处三米见方的小池,池中洒满花瓣,名曰芙蓉泉。      三人正准备下水,却听到一个骄纵的声音说道:“你这个贱婢真是好没眼色,不知道芙蓉泉一向是我家小姐泡得吗?怎么还带别人来!”      三人闻言回头,只见一个趾高气昂的婢女走到给她们领路的侍女面前,二话不说一个耳光扇了过去。她这一掌打得颇重,领路的侍女被她打得跌坐在地,嘤嘤哭泣。其实这个侍女只负责带路,至于安排客人在哪个泉泡澡,那是由管事决定的,这个婢女随意打人真是好没道理。      “玲珑。住手。”后面传来一个淡淡的呵斥声。接着是一阵环佩叮当,一个十七、八岁的贵族少女款款走来,身后还跟了一个衣着素净面貌普通的婢女。      少女面容娇艳,身材窈窕修长,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凌人的傲气,让人难以亲近。      她先是打量了杜月儿三人一番,确定自己不认识,才道:“我这丫鬟平日里娇惯了些,不懂礼数,惊扰了三位,还请见谅。”      她嘴里说着见谅,眼中却并无歉意,何况先前那领路侍女无辜被打,她却不置一词只当没看见。含蕊冷笑一声,杜月儿和红柳也不接话。      少女见对面三人并不领情,心有不悦,然而金汤当地的贵族小姐她都认识,这三人以前从未见过,没弄清底细前,她还不想贸然得罪,只道:“我叫钟慧云,家父金汤府台钟向明。这芙蓉池一向是我专用,不知三位姐姐可否相让?三位可另选一处汤池,算我账上如何?”      杜月儿扑哧一笑:“姐姐两字可不敢当,钟小姐你肯定比我老!”      红柳只当没听见她说什么,对杜月儿道:“在岸上站得怪冷的,咱们还是快点下去吧。”      含蕊最干脆,看也不看对方一眼,已经下到了水中。      钟慧云见三人无视自己,脸青了数息,狠狠一跺脚,转身便走。她的两个婢女急急忙忙跟上,一路陪着小心。      杜月儿见对方走了,才问道:“既然那个钟小姐说这个池是她专用,这里的管事又怎么会安排给我们?”      含蕊嘴快,得理不饶人:“什么专用,若是专用就该把池子整年包下来,这样人家肯定也不敢把池子租给别人。叫我看啊,分明是没钱,却想仗着自己爹的官职来占便宜,偏偏人家这里的老板根本不吃她那套,照样租给别人。”      含蕊说话时并没有压低声音,钟慧云并未走远,听到这番话顿时气得全身发抖。那个叫玲珑的丫头马上向她进言:“小姐,咱们回去告诉老爷,派人来抓她们,掌她们的嘴。”      钟慧云一巴掌扫在玲珑脸上,骂道:“你自己犯浑,还要拉上我么!方才若不是你一上去就打人,我又何至于遭到这番羞辱!”      玲珑挨了打,老实退到她身后,不敢再多话。      钟慧云朝三人方向看了一眼,眼中闪过怨毒的光:“咱们走着瞧!”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云的地雷,抱抱。OO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栽赃      三人在池子里泡了一阵,含蕊便有些受不住了,坐到池边披上浴衣休息。过了一会,红柳也从池中出来,就剩下杜月儿一个还泡在水里。      红柳惊叹:“你泡了这么久都不会头晕吗?”      杜月儿嘻嘻一笑:“我还觉得水不够热呢!”      红柳只能自叹不如。她看杜月儿的抹胸小了,便道:“你最近长得快,我新做了几件抹胸,回去拿给你。”      “好啊。”杜月儿指着身上穿的抹胸道:“不过我喜欢这件的图案,你别扔了,给我加大些就行。”她身上穿的那件,上面绣了两只白兔,活灵活现十分可爱。      红柳笑:“你也是大姑娘了,不能老穿这种可爱的抹胸。”      “那要穿什么样的?”      当然是半透明的,镂空的。红柳心想,不过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含蕊就没这么多顾忌了,她以前在谢家后院里当差,一群有上进心的丫头私下里没少讨论过这些事,对怎么勾男人还是颇有心得的,虽然现在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但不妨碍她传授给别人。      “你皮肤白,穿红的衬肤色。趁现在还没抬姨娘,多穿穿这颜色,以后可没得穿了。还有啊,你胸前有料,穿前系带样式的最好,能收腰身,更显胸部。”含蕊指指点点,一副经验老道的模样。“像你这种童趣十足的抹胸,一看就没长大,对男人最没有吸引力了。”      杜月儿不服气,掀开含蕊的浴袍看了看,不屑道:“切!你自己穿得还不是暮气沉沉。”      含蕊穿得是最简单青色棉布抹胸,一点花纹也没有绣,实在不像一个正值青春年少的女孩会穿,反而像那些年长女性穿的。      含蕊涨红了脸去掐杜月儿,两人又打打闹闹滚到水中。      这里有提供茶水,点心及水果,三人玩了许久才由侍女领回去更衣。      三人刚进了更衣室没多久,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红柳还来不及去开门,房门就被人强行撞开,一个孔武有力的嬷嬷扯着大嗓门喊道:“钟小姐,可是她们?”      “我也不清楚呢,桂嬷嬷。只听玲珑说,看见她们在我的更衣间外出现过。”      那嬷嬷身后传来一个淡然的女声,杜月儿觉得声音耳熟,再一看,可不是先前那个钟小姐吗?她又想干什么?      那个叫玲珑的侍女适时地跳出来:“桂嬷嬷,方才小姐让我回去拿泡汤用的药包,我确实看见她们三个在门外徘徊。先时我还以为她们只是走错路,也没在意。不想刚才服侍小姐更衣,才发现小姐的金丝镶红宝石镯子不见了。分明是她们偷的!”      “玲珑住口!”钟慧云淡淡呵斥了婢女一声,转而走到杜月儿面前,她看出来这三人是以杜月儿为首的。“妹妹若是喜欢首饰,我这里还有些,尽可送给妹妹。只是那金丝镯子是我母亲给在我十五岁及笄时打的,意义重大,还请还我。”      杜月儿抿嘴一笑:“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姐姐。我的姐姐们都不喜欢戴金,嫌俗气。”她说的“姐姐”其实是指谢府后院的那些丫鬟,谢府的丫鬟虽然吃穿用度都不错,但戴的首饰也只是银饰。      含蕊也走到杜月儿身边,撩开她的衣袖,露出她腕上的极品羊脂玉镯道:“钟小姐还是回去找清楚吧,我家姑娘娇贵,一向只喜欢精品,金饰又重又俗气,从来都不屑戴的。”      杜月儿不喜欢戴首饰,但身上戴的件件都是精品。钟慧云看那羊脂玉手镯,玉质细腻,雕工精致,起码值千两白银。      老实说,这种栽赃的手段并不高明,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她查过了,对方不过是北方来的客商家眷,她堂堂知府千金,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商人的内眷?这个桂嬷嬷向来势力,只要能讨好她这个知府千金,前因后果根本不会去追究。有桂嬷嬷这个温泉山庄的第三方人作证,只要再找到赃物,她就能名正言顺的请她们去吃牢饭!      “在不在这里,找一找便知道。”钟慧云朝两个婢女一使眼色,那两人会意,马上就要去翻杜月儿三人的柜子。      “干什么!你们凭什么随便搜别人的东西?”含蕊和红柳马上阻止。      钟慧云见自己的两个丫头受阻,也顾不上大小姐的矜持,叫上桂嬷嬷一起上前帮忙,今天不当场搜出赃物,她不是白忙活了吗?      本来对方四个人,杜月儿一个人就可以解决,不过她怕不小心弄伤对方,毕竟是知府千金么……      所以动手就算了,还是动脚吧。      杜月儿偷偷伸出一只脚,放在钟慧云前面。      钟慧云不查,被绊了一跤,眼看就要面朝地,杜月儿叫道:“钟小姐小心。”还假装好意伸手去拉,她力气大,钟慧云的腰带连着下身的裙子被她轻轻一拉之下,全扯了下来。      杜月儿抓着她的裙子一脸无辜:“钟小姐你这裙子真不结实。”      含蕊是个嘴利的,看到钟慧云下身穿着大红碎花绒裤,扑哧一笑:“钟小姐的品味可真特别。”      钟慧云面红耳赤,她也知道那亵裤俗气,可那是她娘做的,反正是穿在裙子里面的么,只要保暖就好,谁能想到自己会被人当场扒下裙子啊!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这么丢脸过。      扒别人的裙子,这人太无耻了!!!      杜月儿忙把裙子塞进钟慧云怀里:“钟小姐你快回去把裙子穿上吧,虽然大家都是女子,但你这样穿着亵裤到处走,怪不雅的。”      “……”      钟慧云抱着裙子泪奔了。      她的两个丫鬟也泪奔了。回去肯定要被小姐惩罚,嘤嘤嘤……      正主跑了,剩下桂嬷嬷一个人还抓什么赃啊,便也跟着走了。      含蕊呸了一声,骂道:“什么玩意!”      红柳想对方这么肯定赃物在这边,想来是早放进来了,三个柜子中一翻找,果然找到一个镶红宝石金手镯。      含蕊拿过镯子看了看,点评:“真俗。”      红柳看了觉得还好,首饰这种东西么,主要还是看个人气质。那个钟慧云人不好,单看外表还是挺贵气的。      杜月儿将镯子拿过来,道:“我去还给她。”      红柳含蕊想阻止,杜月儿嘻嘻一笑:“没事,她再坏,我就把她的裤子也扒了!”      含蕊听了顿觉后背一寒,幸好她当初识时务撤了回去,不然肯定没好下场。后宅的女人和她一比都太弱了。栽赃陷害,推人下水,下堕胎药算什么呀,扒了你的裤子让你从此没脸见人才是真凶残!      杜月儿没伤人便不好定罪,但钟慧云又实实在在被落了脸,她一个没出阁的女子,这种事又怎么好意思跟别人说?更遑论对簿公堂了!      含蕊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没处说了。      杜月儿不知道钟慧云的房间是哪间,不过没关系,她嗅觉特别灵敏,在空气中仔细嗅了嗅,很快就辨出钟慧云身上的脂粉香,顺利的找到她的房间。      她大刺刺推门进去,钟慧云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你、你、你干什么?”      杜月儿晃晃手上的金镯子:“我来还你的东西啊。你不是说这是你娘给你的么?既然是重要的东西,就要收好嘛!”      钟慧云又嚣张起来:“你还说你没偷!你没偷我的镯子怎么会在你手上!”      杜月儿撇撇嘴,不理她,将手中的金镯子往桌子上轻轻一拍,手镯整个儿的嵌入木桌之中。“捉贼拿赃,如今人证不在,证物又在桌子里,钟小姐你还是先把镯子取出,再来告我吧。”      钟慧云等杜月儿走了,才小心翼翼走到桌边,试着抠了抠,发现这镯子入木三分,根本就抠不出来……      娘呀,这个怪力女好可怕!      晚上回到客栈,杜月儿拿着红柳给她的抹胸查看,只觉得红柳的品味越来越特别了,看看这件,轻飘飘的透明薄纱,有穿跟没穿一样嘛。还有这件镂空的,窟窿眼儿这么大……      谢季柏正好走进房间,看见杜月儿手上拿着抹胸,脸上微红,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去。      杜月儿一点自觉都没有,反而跳到他身边拿着抹胸问道:“少爷觉得哪件好看?”      谢季柏:“……”      杜月儿和他太熟了,在他面前已经完全不懂害羞,反而如闲话家常一般絮絮叨叨:“我原来的抹胸太小了,红柳做了新的给我,不过我不太喜欢现在的款式耶……”      谢季柏往她胸部仔细看了看,貌似确实长大不少。      杜月儿见他不答,拿起那件轻纱抹胸,一脸天真无邪问道:“少爷觉得这件怎么样?”      谢季柏脑中顿时冒出杜月儿穿着轻薄的纱衣,胸前两点红梅挺立……      鼻子有点痒,秋天真是太干燥了,容易上火。      杜月儿又拿起镂空的给谢季柏看:“红柳说这款最好,少爷肯定会喜欢。啊!少爷,你怎么流鼻血啦!”      “没事,可能是今天泡温泉,血行加速,有点上火。”谢季柏摆摆手,一手捂着鼻子。      “那我去找纪大夫拿点药。”      谢季柏正想说不用,杜月儿却将手上的肚兜往他怀中一塞,风风火火跑出门去。谢季柏看着手中那堆杜月儿的贴身衣物,感觉鼻血流的更欢快了。他已经一年多没碰过女人了,要不要这么刺激他啊!!!      没过多久,谢季朝走了进来:“我听说你流鼻血,好好的怎么生病了?”他眼睛一扫,正好看到谢季柏怀中的肚兜,嘴角微抽:“我说你到底有多饥渴……”      想到这些是杜月儿的贴身衣物,不能给别的男人看。谢季柏连忙将抹胸塞进衣袖里,却不知谢季朝看到他这个动作后眼神更加诡异。      许久,谢季朝才小心提议道:“要不,我给你找个女人吧?憋出毛病就不好了!身体上的毛病还有药可医,心理上的毛病就无药可医了……”      谢季柏恼羞成怒:“滚!!!”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不举      马车缓缓驶向知府官邸,谢季柏看了谢季朝一眼,道:“你舅舅既然任金汤府知府,你为何不早说。按理我们到达金汤当日便该去府上拜会,如今被人认出才去拜见,岂不显得我们谢家不知礼数。”      谢季朝自知理亏,讪笑两声:“非我故意不去拜见,而是我舅舅有个女儿,他一直想和我家亲上加亲。”      谢季柏道:“那也没什么不好。你迟早要娶亲,娶表妹至少知根知底。”      谢季朝摇摇头,道:“就是知根知底我才不想娶。一点感觉都没有。”      谢季柏毕竟是他堂哥不是他爹,谢季朝的婚事轮不到他操心,随意聊了两句便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起来。      其实谢季朝不想娶表妹,不是因为太熟了没感觉,而是因为那位表小姐太凶残,不但将老爹的小妾全部收拾得服服帖帖,连她老爹都拿她没办法。      本来这种后宅之事是由当家主母管的。然而那位表小姐的母亲老实过头,泥人尚且还有三分土性,她却连泥人都不如。人木讷不讨丈夫喜欢,治下也没有手段,堂堂嫡妻反被下面几个姨娘欺负。      倒是生个女儿性子随了丈夫,十二岁起就代母管家,手段频出,把以前欺负过她娘的,或是卖了,或是送去乡下庄子做苦工,剩下的几个都夹紧尾巴老实做妾,再不敢兴风作浪。      老实说,这位表小姐这样有仇必报的性子谢季朝是很欣赏的。但欣赏归欣赏,让他娶就不可能了。别说他不敢娶,整个金汤府也没一家敢娶这个凶名在外的母老虎。如今这位表小姐都十八了,也没定亲,只要听说是她,官媒都不敢上门。      长女没出嫁,下面几个妹妹也不能嫁,为了能把她嫁掉,谢季朝的舅舅已经下定决心自产自销,要祸害就祸害自家亲戚,所以谢季朝这个时候去拜见舅舅,根本就是自投罗网。      谢季朝本以为在金汤府呆两日便走,不想今日在街上闲逛遇到母亲家的一个老奴,既然被人给认出来,他再不去拜会,就显得自己没礼貌了。      他偷偷瞧了谢季柏一眼,心想死道友不死贫道,亲戚是拿来祸害的,兄弟是用来出卖的。比起他这个浪荡子,有功名在身的谢家嫡长子谢季柏一定更合自己舅舅眼缘。      另一辆车中,含蕊忧心忡忡道:“听朝少爷说今日要去拜会舅老爷。我记得朝少爷母家姓钟,昨日起冲突的那位钟小姐该不会就是朝少爷的表妹吧?”      红柳道:“那位钟小姐自称父亲是金汤府知府,今儿又听朝少爷说舅舅在金汤府为官,我看八成就是了。”      “那可怎么办?”含蕊咬唇看了杜月儿一眼,道:“要不你先去和柏少爷说,那位钟小姐欺负你,让他到时候保护你。”      杜月儿不解道:“咱们女孩子之间的事,干嘛要拉上少爷?昨儿那个钟小姐不也没把她爹拉来么?再说若把少爷拉进来,倒显得我怕她了。”      说话间,马车已驶到知府府邸。      一行人被迎入府中。谢季朝的舅舅钟向明正为女儿的婚事发愁,如今一下子来了三个未婚公子,顿时大喜过望,虽然谢季珅年纪太小还轮不上,但不是还有谢季柏和谢季朝吗?钟向明热情相邀几人一定要在钟府多住几日。      钟向明忙唤了女儿钟慧云来,暗地里吩咐她收敛性子,一定要和这两人多亲近亲近,最好彼此间还能发生点什么,到时候随便赖上一个负责。只要能把钟慧云嫁掉,让他倒贴嫁妆都成!      到底是自己的爹,钟慧云不好当着别人的面忤逆,还是乖乖的和三位表哥表弟见了礼,她模样娇艳,若是不知道她性子,第一次见到她的人一般对她印象都不错。      杜月儿看了钟慧云一眼,垂首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站在谢季柏身后。      钟慧云自然也看到了她。杜月儿不是谢家的小姐,但能戴极品羊脂玉手镯的女人也不会是一般的丫鬟,不用问,肯定是谢季柏的通房,还是特别受宠的那种。      钟慧云和谢季朝是表兄妹,对他真是太熟了,知道他是个花花公子,连带着对出门还带着通房的谢季柏印象也不好。她向来自视甚高,只觉得世间男子都是贪花好色的负心薄幸之辈,包括她爹,宁可当一辈子老姑娘也不愿意嫁给男人糟蹋。所以不管自己老爹怎么使眼色,就是不和谢季柏多说一句话,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扮木头。      钟向明见女儿不配合,只好自己亲自上阵和谢季柏聊天。这越聊,他对谢季柏就越满意。谢季柏已有举人功名,谢季朝还只是个秀才。谢季柏是长房嫡子,未来的谢氏族长,谢季朝是三房的嫡子,和族长之位无缘。谢季柏性子沉稳内敛,谢季朝吊儿郎当……      这越对比,他就越发觉得应该舍谢季朝而就谢季柏。虽然钟家比谢家家世差了些,但毕竟有一层亲戚关系在,若是让他姐姐——谢季朝的娘去说动说动,未必不能成!      谢季朝见自己祸水东引的目的达到了,越发低调的装透明人。      钟向明这么热情,谢季柏自然也看出谢季朝这个死狐狸的险恶用心,冷冷看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端起桌上的茶慢慢喝了一口。      “咳咳咳咳……”似乎被呛到,谢季柏放下茶杯一阵猛咳。      钟向明十分关切地替他拍拍背。      谢季柏摆摆手,示意无事,背过身去从袖子里拿出一方白帕捂住嘴,又咳了几下,待得他转过身来,钟向明却看到那洁白的方帕上染有一块殷红。      钟向明大惊失色:“贤侄可是身体不适?老夫这就派人去传大夫!”      “不必!小侄这次出门有大夫跟随。”谢季柏面不改色将白帕放回袖子里,淡然道:“老毛病了,不用担心,没什么大事。”      钟向明心想都咳血了还没什么大事?骗谁呐!      谢季柏看出他不信,带着看淡生死的释然微笑解释道:“其实我现在身体挺好的,就是偶尔咳点血。”      钟向明:“……”      谢季朝默默扭头:擦!谢季柏算你狠!居然装吐血!      钟向明先前是没注意,如今再仔细看谢季柏的脸,苍白得一点血色也没有,明显不健康嘛!再看谢季朝,虽然只是个秀才,可他如今也才二十岁,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考。将来和谢氏族长之位无缘有什么关系?他爹是一省长官,堂堂二品大员,比他这个知府高多了。至于性子吊儿郎当,都说男人娶了妻后就会改好,所以这也不是问题。最最重要的是,他身体好,女儿嫁过去不用担心守寡!      钟向明转而以热切的眼光看着谢季朝:“阿朝啊,这次来了舅舅家,就多住一段时间,让你表妹带你四处去玩玩。你们表兄妹几年不见,合该多亲近亲近,免得生分。”      谢季朝无语:舅舅你这转变也太快了吧,都不带犹豫的。      谢季柏怕钟向明还惦记着他做女婿,晚上故意要杜月儿和他一起睡,做出身体不好还不知节制的样子,务求让钟向明死心。      杜月儿身材日渐丰盈,谢季柏每晚抱着搂着,一双手难免就开始不安分起来,杜月儿怕他捅自己,于是晚晚拉着他一起读书转移注意力。佳人在侧,谢季柏哪里读得进书,杜月儿又不让他做,欲望得不到纾解,他气恼之下只好转身睡觉。      只是钟向明死了心,钟夫人却还对谢季柏很感兴趣。在她看来,男人身体弱,后院的女人就不会多,比那身体好的强多了。她就是吃够了丈夫身体太好的苦,后院年年迎新人,所以反而希望女儿嫁个身弱的,只要能生下儿子,后半生就有依靠,丈夫早点死也没关系。      于是特意找了个老嬷嬷去套杜月儿的话,看看谢季柏的身子到底弱到什么程度。      那嬷嬷心想男人身体弱不弱,看床上的时间就知道了。      于是问杜月儿:“你们每晚那事,大概做多久啊?”      杜月儿一脸懵懂:“何事?”      “就是睡觉前做的事嘛!”老嬷嬷一脸你肯定知道,别装傻了。      杜月儿还以为她指这几天睡前读书的事,恍然大悟道:“哦,那个啊,没多久,少爷每次都兴致缺缺,很快就睡着了。”      老嬷嬷吃了一惊,按理谢季柏今年才二十一,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对那事应该很热衷才对,怎么会性致缺缺?      想了想,她又问道:“那……他就没主动过?”      杜月儿抱怨道:“主动什么呀。每次都是我主动提出,可他一点也不配合,转身就睡,还发脾气不理我。”      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嘛!这老嬷嬷一双眼睛阅人无数,觉得杜月儿不像骗她,再细细看杜月儿容貌身形,突然发现杜月儿似乎还是处子!      她阅历丰富,女子是不是处子,她一般从外表神态上就可以判断出来,不能说完全正确,但也有七、八分把握,再联系方才杜月儿的话,老嬷嬷很快得出一个结论:谢季柏其实不举,每晚和杜月儿同房,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她顿时眼带同情看着杜月儿:小小年纪就要守活寡,太可怜了。      钟夫人得知“实情”后,也对谢季柏死了心。她虽然觉得男人身体弱点没关系,但要是弱到生不出孩子那还是算了。      只是这位钟夫人有些呆傻,不是个机灵的,只要别人一套话,她就什么都说了。一年后,钟向明因为政绩突出被调往京城,钟夫人也跟了去。京城的贵妇听闻她家和谢家还是姻亲,想到自家还有未婚的女儿,难免就找她套话问谢府几位少爷的消息,于是谢家大少爷谢季柏身弱,偶尔咳血,房事不举(重点)的传言很快在京城的贵妇圈中传遍。      谢季柏的爹谢兴儒发现,原本炙手可热的儿子突然间变得乏人问津,就算他主动去求,对方也多是推三阻四。至于一年后回到京城的谢季柏,每次遇见京中那些贵妇,最终都会被她们碜人的眼神逼得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昨晚没更,有点卡文了……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陷害      钟向明热衷于将女儿推销出去,频频制造机会让钟慧云同谢季朝出游,这还不算,总是想尽办法撮合两人独处,甚至有一次,大晚上的还把钟慧云赶去找谢季朝借东西,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就是想将女儿的名节毁在谢季朝手中,好趁机逼谢季朝将钟慧云娶了。      谢季朝实在被自家舅舅骚扰怕了,走又走不了,只好把含蕊找来,要她时刻跟在自己身边,这样钟向明就没法让他跟表妹独处。      含蕊听了谢季朝的要求后,问他:“时刻跟着少爷身边,那晚上睡觉呢?”      谢季朝摆出一副“我是施恩于你”的小人嘴脸:“本少爷允许你睡我的床。”      含蕊转身就走,什么人嘛。      谢季朝连忙又将她拉回来,连连作揖讨饶:“好蕊儿,少爷错了还不成吗?我在房里再安张木榻给你睡如何?”      含蕊不应,转身又想走,谢季朝再次拦住她:“好好好,你睡床,少爷睡木榻!”      含蕊这才停下脚步,也摆出一副“我是施恩于你”的表情:“本来这种事有损蕊儿名节,实不该答应少爷的,但蕊儿向来心软,见不得人苦,又念在少爷心诚,便勉为其难接下。”      谢季朝嘴角微抽,心想这丫头脸皮真厚,却听她又继续说道:“一天五两。”      谢季朝跳脚:“你本来就是本少爷的丫头,替本少爷做事还要加钱?”      含蕊娇笑:“蕊儿现在只是少爷雇佣的丫头,干活不陪睡,陪睡另外加钱。”      谢季朝闻言更觉好笑:“一人一张床,你这样也叫陪睡?”      “少爷要是觉得贵,可以请别人。”含蕊一脸无所谓。      谢季朝心想这没大没小的丫头真是掉进钱眼了。幸好她是遇见自己这个君子,换别的男人,早把她按床上办了。就算她脱了奴籍又能怎么样?在这个男权的社会,女人若没有一个男人依靠,只能被别的男人欺凌。但不知怎么的,对这个丫头,他总是一再纵容。      “五两太贵,二两。”      “四两。”      “三两。不干我就找别人了!”      “成交!”含蕊喜滋滋道,又多一笔进账,果然有银子就是让人神清气爽!      谢季朝看她高兴得像只偷了鸡的小狐狸,突然间觉得,自己似乎被坑了一把……      有了含蕊的掩护,在加上谢季朝和钟慧云对彼此都无意,钟向明忙了数日,竹篮打水一场空。气恼之下,私下里把钟慧云叫到跟前臭骂一顿,言她再嫁不出去就要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谈,她的几个妹妹也会被她所累,说她自私自利,不爱护妹妹,不体谅父心,委实不义不孝云云。      钟慧云最近几日也被钟向明搞烦了,为人子女她不好违抗父命,勉强同谢季朝那个花花公子相处了几日,然而父亲的举动越发过分。今日被钟向明骂得狠了,她本就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女子,忍不住顶撞了两句,钟向明大怒,责令钟慧云跪祠堂思过。      钟夫人听闻女儿被丈夫责罚,哭哭啼啼跑去见她。钟慧云一看她娘这样就头疼,什么忙也帮不上就会哭!      “你就听你爹的话,嫁给你表哥不好吗?阿朝那孩子待自家人一向很好,你嫁给他,一定不会吃苦的。”钟夫人红肿着一双核桃眼,劝说女儿道。      钟慧云哼了一声,不屑道:“外甥像娘舅。他跟爹一样贪花好色,娘觉得我嫁给他会幸福吗?到时候还不是像娘一样日日独守空闺!”      钟夫人一时间呐呐不得言,许久才小声辩解道:“你爹是太忙了,才顾不上我的……”      钟慧云更觉好笑:“爹忙?是啊,爹很忙。他忙,忘了娘会寂寞。他忙,忘了娘日日在等他。他忙,忘了你们曾经的情分,年年迎新人!娘你难道觉得丈夫的宠爱,光用等就能够等来吗?”      钟夫人脸色惨白,哆嗦着唇说不出话来,眼泪颗颗往下掉。      钟慧云替她娘擦干泪眼,温言道:“娘,你别总是哭。你这样的性子,让我将来怎么放心出嫁?我若走了,后院那些狐媚勾人的下贱婢子又该来欺负你了。”说道最后,声音里带了几分凌厉,几分怨毒,恨不得将那些姨娘全处理了。      钟夫人抖了抖身子,再次泪崩:“儿啊,都是娘没用,若不是为了娘,你也不至于把名声搞臭,至今都没人订婚……”      钟慧云又安慰了她娘一阵,终于把她娘哄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真是要命。她心情本就不佳,还要耐着性子安慰她娘,有时想想,真搞不懂她们两谁是娘,谁是女儿。她是绝对不会嫁给谢季朝的,逼急了她,大不了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过了片刻,祠堂外跑进一个面目普通的女子,正是钟慧云的丫鬟玲珑,玲珑在钟慧云耳边低语了几句,钟慧云双眼放光,问道:“当真?”      “不会错,我听得清楚呢!”      “你去把静思叫进来,让她和我调换衣服,代替我跪在这里。”      一场秋雨刚过,被雨水打落的枯叶凌乱地铺在青石板上,满地金黄。树的枝条受到雨水的浸润,优雅地伸展开来,枝干上星星点点的清露泛着晶莹的流光。      为了防止被人发现,钟慧云身上罩了斗篷,拉上面巾,遮住脸貌身形,悄悄打开后门出去。一眼就看到那个背着奇怪大刀的异国少年,站在后门的屋檐下方,檐边的水珠悄然落下,他抬手擦去眼角的水滴,褐色的眼珠微移,视线落在钟慧云身上。      “你……可是来找杜月儿的?”钟慧云刻意压低了声线,问道。      元承弼眼睛一亮,上前几步走到钟慧云面前:“是!她,里面?”      好高!被他高大的身影笼罩,钟慧云感觉压力倍增,稍微后退了一步:“她在里面。”      元承弼听了,抬脚就要进去。      “等等,这里是知府官邸,你不能随便进入!”钟慧云连忙喝止道。      元承弼停下脚步,脸上带着茫然:“可是,我找,月儿。”      钟慧云嘴角轻勾,眼中充满算计:“如果你按我说的做,我可以帮你见到杜月儿。”      她钟慧云平生最讨厌三种人,一是欺负她娘的人,二是和她作对的人,三就是那些下贱的姨娘通房。      钟小姐自认是个心眼极小,睚眦必报的毒女子。人不犯她,她未必不犯人。人若犯她,她必十倍还之。上次是她太轻敌了,近距离和杜月儿那个怪力女接触,吃了大亏。这次她一定要连本带利的向她讨回来!      她看了元承弼一眼,心想这些通房姨娘都是一样下贱,在后宅里争宠献媚还不够,外面还要勾引野汉子。既然如此,她就成全这对野鸳鸯,顺便让谢季柏看看,他的女人是怎么给他戴绿帽子的。      想要约杜月儿出来,自然要先让元承弼亲笔修书一封,钟慧云拿来纸笔,找了个僻静处让元承弼写信。元承弼觉得这个遮遮掩掩看不见容貌的女人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帮他,总觉得有古怪。他将写好的信交给钟慧云。      钟慧云拿起宣纸看了一眼,嘴角微抽:“你这写的是什么?”      元承弼道:“南诏文。”      钟慧云直接将纸撕了:“重写。你写南诏文谁看得懂,写汉字!”      元承弼老实应了,执起笔悬在信的宣纸上方,却久久不落笔,许久才问道:“月兒的兒,怎么写?”      “……”      钟慧云只好在另一张纸上写了个“兒”字给他看。      元承弼在宣纸上歪歪扭扭写了月兒两个字,再次停笔不写,钟慧云有些不耐烦,问道:“你又怎么了?”      “辰怎么写?”      “……”      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和这个南诏蛮夷计较。钟慧云索性提笔在宣纸上将要写的字全写下来,让元承弼照抄。不想元承弼照着抄了几个字,再次停了下来。钟慧云忍无可忍:“你该不会连照抄都不会吧?”      “不是。”元承弼摇头:“饿了。要吃饭。”      “写完再吃饭!”      好凶……元承弼看了她一眼,心不在焉的照抄完,再次将纸给钟慧云看。      钟慧云看完,指着上面奇丑无比的字问道:“这是什么?”      元承弼看了一眼,答:“千里召召。”      “是千里迢迢!你照抄都能抄错!这个呢?”      “明天。”      “可你写成了日月夫!你给我重新写过!!!”      “我饿了……”      “不写正确,不准吃饭!”      迫于母老虎的淫威,苦逼的元承弼只好埋头在一堆纸笔中继续奋战。      不给饭吃什么的真是太凶残了!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卡得好销魂。。。 半夜爬起来写。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阴阳      谢季柏连续被杜月儿拒绝了好几个晚上,虚火上升心情不佳。红柳见了,只当杜月儿又惹到这位大少爷,她自小服侍谢季柏,对其一直忠心耿耿,便数落杜月儿对谢季柏不上心。      杜月儿觉得冤枉死了,明明是少爷自己小心眼爱发脾气嘛,红柳干嘛老说她,到底要她怎么上心嘛,给个提示好不好。      红柳想了想,道:“要不你给少爷做双袜子吧。”      杜月儿简单的缝缝补补还是会的,袜子制作简单,一般的袜子都是前头呈三角形,靿后开口,并钉有两根丝带。红柳亲自挑选了柔软的丝绢,手把手教杜月儿该如何剪出形状,接着再用丝线缝合起来就行。      整个过程并不难,红柳见她学会,故意让杜月儿去给谢季柏量脚,其实谢季柏脚多长,自小服侍他的红柳自然清楚,她无非是想让谢季柏高兴罢了。      那时谢季柏正在房中读书,杜月儿拿着量尺门也不敲就闯进来,二话不说就开始脱谢季柏的鞋子。      “你这是做什么?”谢季柏莫名其妙。      “量脚啊。”杜月儿头也不抬,“红柳教了我怎么做袜子。”      她……这是要自己做袜子?谢季柏心中一喜,杜月儿不擅女红,极少见她动针线,没想到她会主动给自己做袜子。      谢季柏坐在沉香木逍遥椅上,杜月儿半蹲在他脚边,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眼前的人儿一头浓密的鸦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双眸半垂,娇嫩白皙的脸庞,在晕黄的灯光下泛着柔润的珠光。      谢季柏心中微动,伸出手贴上她娇嫩的脸颊,掌心的触感是一如往常的嫩滑。杜月儿微微昂首,一双水润的眸子中带着茫然,“怎么了?”      谢季柏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没什么,你量好了?”      “好了。”杜月儿帮他重新穿上鞋,准备出去。      “等等。”谢季柏连忙拉住她。      “还有什么事吗?”      谢季柏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突然不想她离开罢了。于是没话找话:“最近天气转凉……”      如今已是深秋,南方虽不如北方寒冷,到了晚上起风时,还是有几分冻人的。杜月儿在冬天时就是谢季柏的暖炉,是以只听他说了半句,就自觉地坐进他怀里给他暖手。      温香软玉在怀,谢季柏不禁心神摇曳,不能自持,抬起杜月儿的下巴,轻轻含住她温润的双唇。他贪念她的香甜,与她拥吻许久,待他松开杜月儿,身上已近火热,星眸在烛火的印照下越发的明亮。      杜月儿看他身上已暖和便想离开,她还急着去做袜子。谢季柏心想这次绝不能再让她跑了。拉着杜月儿胳膊,问她:“月儿知道我为何身体一直不好吗?”      杜月儿摇头,从她认识谢季柏起,他身体就一直不好,所以她还以为他这是天生的,如今听他问起,难道到还是有原因的?      谢季柏轻咳一声,一脸严肃道:“《养生主》有云:阴阳者,天地之道,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始本。”      杜月儿点头,“所以?”      “世上万物,皆可归结于阴、阳二力的相对依存。如生,老,病,死,此人生四段。人之生,乃阴阳之力聚合之故。人之老,乃阴阳之力衰减之故。人之病,乃阴阳之力失调之故。人之死,乃阴阳之力瓦解之故。”      “天为阳,地为阴,立足于天地之间,所追求无非是阴阳的平衡。然,一旦阴阳失调,平衡打破,轻则会生病,重则会死亡。所以世上疾病千万,归根结底的原因只有一个:阴阳不调。想要治好,则需调和阴阳,让其重新归于平衡。”      杜月儿眨眨大眼睛,刚才那一瞬间,少爷给她的感觉,怎么那么像那些走街串巷,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包治百病的神棍呢?      谢神棍见她眼中带了犹疑,面上神色越发严肃:“你不信?”      “信。少爷说的肯定是对的。”杜月儿连忙点头。      谢神棍再接再厉,问道:“那你想不想帮我治好病?”      杜月儿继续点头:“可是要怎么治?”      好单纯……被对方那双充满信任的大眼睛静静凝望,谢季柏忽然有些汗颜,然而色/欲熏心之下,那一点少得可怜的良知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阴阳互生,阴中有阳,阳中有阴,若有一者缺失,另一者也会有损。一旦自身不能不足,则需借助外力。简而言之,男为阳体,女为阴体,可依靠房中之术,采阴补阳或采阳补阴,达到阴阳共生的效果。”      杜月儿云里雾里听了半天,发现谢季柏说了那么多,其中心思想就是三个字:要捅她!      她慢慢挪动臀部,从谢季柏膝上滑下。      谢季柏目光灼灼盯看着她看。      杜月儿道:“少爷,其实只要是女子就行了吧?要不月儿替你另外找一个,不,找十个!”她看谢季柏脸色越来越不好,害怕的后退一步:“少爷说几个,月儿就给您找几个……”      谢季柏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生气,不然前功尽弃。这丫头软硬不吃,如今唯有靠骗一途才能得偿所愿。他寒着脸,冷声道:“你真当什么女人都可以吗?”      “那、那要什么样的?”杜月儿决定不管少爷要哪种,她一定都给他找来。      “必须身体健康,血行旺盛,精气神都充沛,元阴、精纯的女子才行。”他怕杜月儿又说出什么他不想听的话,又紧接着道:“我观察过许多女子,你是最合适的。这世上再找不出比你更强健的女子了。我身体已经虚弱至此,再经不住其他驳杂的阴气。你若想我死,就去找别人吧!”      他都这么说了,杜月儿自然不敢再去找别人,但是让她献身……      杜月儿眼带犹豫,总感觉少爷在骗她。      谢季柏见她久久不应,长叹一声,从逍遥椅上站起,缓步走到轩窗前,望着窗外的明月,眼中带了惆怅之色:“你生来就身体健康,无病无痛,所以你是不会理解,病痛之于我,是怎样的折磨。我多想有一天向元承弼一样,带着你在旷野间肆意奔跑,捉鱼打猎。我多想有一天能够不再喝那苦涩的药汁,冬天不用暖炉也不会手脚冰凉,四肢僵硬。”      他仰起苍白的脸沐浴在洁白清寒的月光下,眼神空洞,单薄的身体似乎随时都会随风飘走:“罢了。你不愿帮我,我也不勉强。大夫说我若仔细养着,或许还能活到四十岁。我想我也该知足了。”      杜月儿闻言心中一酸,脱口而出:“少爷,月儿愿意帮少爷!”      “当真?”谢季柏心中狂喜,双目放光。      杜月儿被他这如狼似虎的眼神一望,又有些后悔。谢季柏怕事情迟则有变,忙牵了她的手走向床边。他费尽心思就为了骗她上床,再让她跑了他就去找根面条上吊!      “少爷,你看窗台上那盆幽昙好像要开了!”杜月儿还想再拖延时间。      谢季柏哪里有心思看昙花,低头含住她喋喋不休的红唇,大手揉上她胸前的柔软,修长的食指隔着衣料在她峰尖上轻刮,杜月儿被他吻的昏昏沉沉之际,只觉一阵酥麻扫过全身,两条腿立时便软了。      谢季柏弯腰将她抱上床,几下就将衣物挑开,白皙的手探入她的衣襟,贴着她温热稚嫩的身子四处游移,整个人也顺势覆上她的身体。      “少爷……”杜月儿扬起头,无力地颤抖喘息。      “别怕。”谢季柏将她最后一件衣物除去,柔声道:“闭上眼。好好感受。”他埋头将火热的双唇,贴上她双腿间娇嫩的花心。      轰——      似乎有什么在脑中炸开,杜月儿只觉意识瞬间被放空,身体剧烈地抽搐数下,全身的气力就被抽尽了。心跳久久无法平息,好像要炸开一样,这样陌生的快慰过后,体内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虚,她的眼中泛着迷蒙的水光,感觉自己如在云端,飘飘然却又无所依托。      谢季柏额上有微薄的汗溢出,他忍得十分辛苦,但又怕给她第一次留下阴影,以后都不让他碰,所以极尽能事先让她快乐过。      异物初初挤入体内的疼痛让杜月儿难受地蹙紧眉头,她抓紧身下的床单忍耐着,害怕自己忍不住推开少爷会伤了他。      “第一次会疼。我向你保证,过了这次,以后都不会再疼了。”      谢季柏低头与她深情舌吻,这是他的宝贝,让他怎么爱都觉得不够。他用力一挺,破开那层单薄的障碍,彻底与她合为一体。      晚风推开未闭紧的轩窗,调皮地将床前晃动的罗帐挑开又放下,烛火尚未燃尽,晕黄的光经过床前那面八宝菱花镜的反射,透过轻纱罗帐,为他们笼罩上一层迷离的光晕。      杜月儿娇喘连连,意识不断被远古巨大的洪荒吞噬埋没,迷蒙中她缓缓睁开双眼,透过罗帐的缝隙,只见窗台上那盆幽昙,在如梦似幻的月光下轻轻绽放,雪白的花瓣在夜风中层层叠叠张开,一丝丝幽香在她鼻尖萦绕。      她想,她永远都会记得那夜的风很轻,很柔,月下的幽昙很美,很美。    作者有话要说:这年头骗子多,我家傻乎乎的女儿就这样被骗了。。。 会不会写的太露骨了?我已经尽量含蓄了。好怕被发牌子。嘤嘤嘤……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反压      杜月儿在迷蒙中睡去,梦中她置于云端之上,四周只剩白茫茫的一片,身体轻盈得没了重量,随着风儿游弋在云海中。不知何时,云海中忽然翻起一个巨大的浪头将她卷入其中,那浪头慢慢化成人类的五官四肢,赫然是谢季柏的模样!      谢季柏俯身含住她胸前的茱萸,再次分开她的双腿,提枪长驱直入。身上骤然增加的重量令杜月儿从睡梦醒来,天已亮,稀薄的晨光透过纱帐照射进来,覆在身上男人的俊颜近在咫尺,暖金色的日光为他满是□的眼中添上几分朦胧妖娆。      杜月儿初经人事的身子还十分敏感,她恢复力极强,昨夜也只是初时有疼痛感,之后很快就投入了感官享受中。谢季柏双手不断在她身上揉搓,杜月儿被撩拨的全身火热,贪婪是饕餮的天性,她眯起眼,看着在她身上起伏奋战的谢季柏,第一次发现原来少爷是这样的可口诱人。      她舔舔唇,脑中突然冒出一个从来没有过的想法——霸占他,吃独食。谁敢跟她抢,拍死谁!嗯算了,拍死太血腥了,还是偷偷拖出去活埋吧。      谢季柏被她这富有侵略性的眼神一望,身子微僵,停下了动作。杜月儿大为不满,怎么突然停了?她正吃得有滋有味呢!      她轻轻一翻身,带着谢季柏调转位置,变成女上男下,骑在谢季柏腰间。她动了动,发现这个姿势更好,深浅力道角度全能自己掌握,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谢季柏被她骑在身上,虽然这个姿势他比较节省体力,但他向来习惯主动,不论是对外还是对内,他一直都是掌控者而不是被动者,哪怕是闺房之事,他也要占据主导地位。      他看着微微昂起头,双目半阖,红唇微张,一脸享受的杜月儿,轻声诱哄道:“月儿乖,快下来。”      杜月儿正吃的爽呢,想叫她下来,没门。      谢季柏伏低做小:“好月儿,你躺着,我伺候你不好吗?”      杜月儿正在紧要关头,哪里有空应他。随着一番动作,她脸色潮红,柳眉紧蹙,一阵战栗过满全身,脑中白光闪现,下面频频缩紧,谢季柏被她这么一绞,也舒适地低吟一声。      杜月儿全身有瞬间脱力,软软地趴在谢季柏身上喘息。谢季柏见她如此,还以她已经后继无力,他尚未疲软,大喜过望,推了推杜月儿,“你下来,换我来。”      他要在上面,他才是推倒的那个,坚决反对被女人压!      少爷果然很可口,杜月儿缓过劲来,意犹未尽,决定再吃一次。于是学着谢季柏的样,低头在他胸前舔舔,正舔,反舔,打着圈舔。谢季柏倒吸一口冷气,舒服得全身打颤,这个小坏蛋,学得还真快!      杜月儿感觉自己体内的事物又壮大了几分,再接再厉,继续吃大餐。      “月儿你下来……”谢季柏低喘,身体上的快乐让他如置天堂,男性的自尊却让他心在地狱,他不要被压,嘤嘤嘤……      “少爷,月儿伺候得你不舒服吗?”杜月儿一双柔嫩的小手四处作怪,学着谢季柏昨夜的动作,将他上下揉搓了个遍。      “不是……嗷,不要碰那里!”      “咦?可是少爷明明很喜欢嘛?那碰这里呢,这样好不?其实我还是觉得刚才那里更好!”      谢季柏被这妖精整得溃不成军,颤抖低吟:“月儿你下来……”      “少爷你不要口是心非啦,你的表情明明很舒服嘛,要不要我再快点?”      谢季柏脸红炸毛:“不行!你给我……下来!”      “马上马上,再等等。”杜月儿随口敷衍,丝毫没有下去的意思。      快感急剧攀升,谢季柏微抬上身,随着她达到顶点后的紧缩,他的身子也瞬间绷直,双手紧紧抓住杜月儿的雪臀低吼一声,蓬勃的欲望喷发而出,眼前一阵阵眩晕恍惚,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一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      两人紧紧交缠在一起,喘息和心跳渐渐平复,杜月儿看着谢季柏闭眼回味的俊俏脸庞,低头在他薄唇上亲了一下,将脸贴在他胸膛上。有些事,尝过一次以后就再难收手,杜月儿心想少爷平时挺严肃的嘛,没想到在床上炸毛的样子这么可爱。好好玩,下次再玩。      谢季柏没动,他的身体如泡在温水中,暖洋洋地全身脱力,连手指都不想动弹分毫。心里却懊恼无比,明明不甘愿在下面的,最后却被杜月儿弄得这么爽,擦!他盘算着下次一定要推倒杜月儿,类似今晨这种歪风邪气绝对不能助长,不然长此以往,夫纲不振!      ……      红柳端了一碗肝枣补汤进来。今早谢季柏突然吩咐她给杜月儿弄些补汤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谢季柏心情颇好的样子,她只当昨夜杜月儿给他做袜子,哄得他开心了。她将汤放在桌上,让杜月儿自去喝汤,她则走到谢季柏床边收拾,待看到床上的狼藉,讶声道:“你们昨晚?”      杜月儿羞红了脸,微微点头。她在谢季柏面前敢肆无忌惮,面对红柳的询问,还是会觉得难为情。      红柳倒没想那么多,只是杜月儿非正妻,按理应该喝避子汤的,谢季柏却吩咐自己给她喝补汤,看样子是想让她怀上。谢家从未出过正妻没进门,妾室先诞下孩儿的事,红柳也不知道这对杜月儿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至少证明谢季柏对她不是单纯的宠,而是真的爱了。      红柳觉得想用一个孩子将杜月儿提成正室实在不太可能,可如果正妻生不出孩子,又犯了什么错的话……她从小服侍谢季柏,凭她对他的了解,以谢季柏对不在乎之人的狠,可能真会干出这种事。既然两个人之间已经插不进别人,但愿老爷将来别给少爷娶妻了,免得害了无辜之人。      到了下午,钟府的侍女给杜月儿送来点心,玫瑰莲蓉糕,七翠糕,糖蒸酥酪,藤萝饼……她食量大,钟府的侍女已经习惯每日除了三餐,还要给她送两顿点心。然而今日的七翠糕的味道却与别日不同,有一股很淡很淡的苦味。      若是一般人,是绝对吃不出来的,但杜月儿不论嗅觉还是味觉都异于常人。她将口中的七翠糕吐了出来,暗自奇怪,这东西不是第一次吃了,但很明显今天的七翠糕里加了别的东西,虽然她可以肯定没毒,但是……她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正为难的时候,突然看到窗外榕树下挂着一只绿毛鹦鹉,杜月儿眼前一亮,毫不犹豫地将这块七翠糕赏给它。      七翠糕里加了果仁,正是鹦鹉的最爱,待得杜月儿离开,鹦鹉立刻冲到食槽前啄食,边吃尾巴还一翘一翘,十分快意。      没多久,又有侍女进来收拾,那侍女见盘中食物已空,遂放了心。她走到杜月儿身边,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交给她:“姑娘,奴婢今日出府买脂粉,在门外遇到一位异国公子,他自称元承弼,托我将这封信交给姑娘。”      杜月儿心下奇怪,这侍女自称见过元承弼,可她身上却没染上元承弼的气味。她接过信一目十行看完,更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元承弼洋洋洒洒写了百余个字,居然没有一个错字,成语也全用对了!      信中大意是说他千里迢迢来寻自己,不得见面,心伤难当。若杜月儿对他还有半点情意,便到西辰园去见他。      杜月儿问那侍女:“西辰园在哪里?”      “西辰园是后花园西边新修的一个园子,因为刚修好没多久,尚未装修,还没入住,平日几乎没人去。”侍女很快回道。      杜月儿觉得这侍女似乎很希望她去,还特意告诉她那里没别人……元承弼这封信写的也奇怪,搞得他们有什么一样。      其实这也是钟慧云误会了,元承弼中原话说得极烂,往往很平常的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意思就差了十万八千里,钟慧云从他断断续续的表述中,只当他和杜月儿有染,两人的关系不比寻常,故而才写了这封暧昧不清的信。      当然光凭两人私下见面还不足以让她抓奸,关键是她在杜月儿的点心里下了合欢散,只要杜月儿去见元承弼,等到药效一发作,她就带人去抓奸,到时候两人丑态毕露,谢季柏再宠这个贱婢,只怕也要恼羞成怒将她卖了。      钟慧云倒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谁叫那个贱婢自己不检点,和南诏蛮子有私情呢?她只是顺手揭发他们的丑事罢了。当年她也是这么揭发她爹小妾和家中下奴的丑事。      杜月儿想这信虽然不知道是谁写,但府里和她有仇的就钟慧云了。她不去,钟小姐岂不是很失望?算了,她还是大方点,去看看好了。嗯,顺便把少爷他们都叫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节操啊,下限啊,全没了。 捂脸,希望别发牌子。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捉奸      太阳渐渐西斜,杜月儿推开西边的角门,园中日影溶溶,似有氤氲的烟光在疏密的花木间浮动。往里走了几步,便看见元承弼已经等候在里面,他的脚下落了一地金黄的桂子,起风的时候,带起满园清香。      “月儿。”元承弼在此已等候许久,看到杜月儿来显得十分高兴。      杜月儿走到他身前,拿出信问道:“这信是你写的吗?”      元承弼点头承认。杜月儿倍感意外,没想到还真是他写的!      “你找我干嘛?”      若只是元承弼约她,她是不会来的,再缺心眼,男女大防还是知道的,但考虑到钟慧云还对她虎视眈眈,若不彻底解决,只一昧避让,这实在不符合她的脾气。      “找你,玩。”      元承弼笑眯眯地回道,拿出许多准备好的小玩具送给杜月儿,空竹,泥哨,响球……还有一个大风筝。中原有许多南诏没有的东西,元承弼小孩子心性,看到什么新奇就买什么,也不懂得还价,赚到的钱,往往还没捂热,就统统花光。      杜月儿也还是孩子一个,比起谢季柏送的贵重首饰,她更喜欢这些小玩具。不得不说,饕餮比较了解饕餮,元承弼送的东西,每次都很合她的胃口。她犹豫的半晌接过玩具,还不忘提醒对方一句:“收归收,我是不会给你做媳妇的。”      “我知道啦。”元承弼扰扰头,也不是很在意。他孤身一人在中原呆久了,难免寂寞,又不认识别的什么人,东游西逛之下,最后还是忍不住跑来找杜月儿。都是同类,血脉相连,百年前还是一家,他直觉杜月儿是不会对他不利的。      元承弼兴高采烈提议道:“明天,放风筝,好不好?”      杜月儿很想说好,但她还没忘记钟慧云,那女人特意把她约来,只是为了让她和元承弼相约放风筝?杜月儿觉得莫名其妙。      却不知钟慧云也很着急。她听侍女来报,杜月儿已经吃下含有合欢散的糕点,她等了许久,始终不见对方药效发作。眼看那两人就要走了,衣服还是整整齐齐的,钟慧云不甘心一番安排落空,带了一班孔武有力的老嬷嬷出来将两人团团围住。就算他们什么也没干,这么多双眼睛看见,一个私会情郎的罪名她也非得给杜月儿安上。      杜月儿左右看看,呵,带来的人还真不少!      “钟小姐这是何意?”      钟慧云冷笑:“你这个贱婢好大的胆子,青天白日在荒园私会情郎!”      杜月儿眨眨眼:“钟小姐,我好像不是你钟家的人吧?你会不会管得太宽了点?”      钟慧云面上神色微僵,很快又调整过来:“你虽不是我钟家婢女,却在我钟家做出这种寡廉鲜耻之事,我也不得不代你主人管教!”      杜月儿道:“我怎么寡廉鲜耻啦?”      钟慧云指着元承弼道:“你和这个南诏人私下相会,我们都看见了,你还想狡辩不成?”      杜月儿一脸无辜:“他是我血亲,我来见亲戚有什么不对。”      “血亲?”这下换钟慧云愣神了,这两人是亲戚?不对,肯定是骗她!“他明明是南诏人,怎么可能是你的亲戚!你休要狡辩!”      “我说了,信不信随你。而且我也是征得少爷同意才来的,不信你问少爷。”杜月儿娇笑,冲着园外高声叫道:“少爷,你出来吧!”      钟慧云猛然回首,只见谢季柏同谢季朝一起从门后走出来。      谢季朝几步走到钟慧云身前,压低声音恼怒道:“慧云你这是干什么?杜月儿是我堂哥的女人,你带了这么多婆子围在这里,若是传出什么闲言碎语,你让我堂哥颜面何存?”      钟慧云本就是想落谢季柏的脸,好让他处罚杜月儿。不想那个杜月儿居然敢把谢季柏带来,根本不怕他见元承弼。难道她搞错了,元承弼和杜月儿的关系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她扭头看谢季柏神色,只见他眼带寒霜,脸色阴沉:“钟小姐的好意谢某人心领了。只是我家月儿年幼,受不起钟小姐这么大阵仗。明日我会亲自向钟大人辞行,多谢钟家这几日的款待。”      钟慧云闻言也有些怕了,若是谢季柏亲自去辞行,岂不是要告诉她爹钟向明,她怠慢客人之事?到时候她爹又免不了给她一顿责罚。然而她生性骄傲,道歉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说的。正为难间,身后忽然传来钟向明的声音:“贤侄为何要走,可是嫌府里招待不周?”      钟慧云回头见她爹大步流星走来,心下气恼,她爹怎么也来了?她却不知这是她平日为人太差,树敌过多之故。她想抓杜月儿的把柄,钟府里却有一大堆人想抓她的把柄,一听说她带了不少下人去西辰园,马上就有人通知钟向明。      钟向明是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如今他正指望谢季朝能一时犯糊涂看上钟慧云,生怕这个女儿又做出什么不贤之事,特意赶来看看,谁知一来就听到谢季柏要辞行的话。谢季柏是什么身份,他钟向明未来仕途若还想再进一步,那就少不了谢家的帮衬!      钟向明只觉得这个女儿太不省心,钟慧云平日折腾他那些妾室,他出于对嫡妻的愧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由这个女儿去了,不想把她惯得越来越无法无天!他沉下脸对钟慧云喝道:“你带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干嘛?还不快点给我回去!”      钟慧云恼恨元承弼误导她,害她白忙一场,还被爹爹责骂,指着元承弼道:“这个南诏蛮子私闯后园,我带人来抓他!”      钟向明这才注意到这个异国少年,特别是他背后还背着把大刀,看着就不像善良之辈。      元承弼不明白钟慧云怎么突然就翻脸了,不是她带自己进来的么?      钟向明道:“你是何人?可知私闯知府官邸是什么罪?”      杜月儿正想为元承弼说话,元承弼却一指钟慧云道:“她,叫我,来的。”      钟慧云眉梢微挑,立刻否认道:“你别乱说,我根本不认识你!”她和元承弼见面时都是蒙着脸,罩着斗篷,也是吩咐婢女带他进来的,真不知这南诏蛮子怎么就认出了她。      元承弼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忽然大步走到钟慧云身边,在她身上轻嗅:“没错!是你。我,记得,气味。”      钟慧云脸红后退:“你、你、你放肆!”      “房事?”元承弼愣了一下,问道:“你指,昨天,房里的事吗?”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元承弼没注意到周围人诡异的眼神,兀自说道:“你,昨天,不满意?所以,不认我?”      钟慧云欲哭无泪,连连辩解:“不是!你们不要听他乱说,我不认识他,真的!”      然而钟府的人都知道钟慧云平日为人,栽赃陷害,两面三刀,说谎话都不用打腹稿的。相比之下,那个南诏少年一脸老实,眼神诚恳,可信度比她高多了。      只听元承弼继续说道:“你说,满意,就带我来。昨天,要我,按你说的做。做不对,不能吃饭。”他回想了一下,那封信,他昨天饿着肚子,重写了7遍才写对,委实辛苦,这女人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      于是操着一口极度不标准的中原话,抱怨道:“我,泄(写)七遍,你才,同意,我吃饭。你怎么,不认账?”      谢季朝这花中老手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擦!没吃饭还能泄七遍,这南诏男人吃什么长大的,这也太猛了吧?他看元承弼的眼神除了震惊,还带上了崇拜!      钟慧云带来的那些嬷嬷口水都快滴到地上了,还是少年郎有体力,不吃饭都能泄七次,再想想自家没用的老公,怎一个羡慕嫉妒恨呐!又想钟大小姐果然彪悍,昨儿那么折腾,今天还照样生龙活虎。年轻,真好!      谢季柏忙拉着杜月儿离元承弼那头“七次狼”远点。虽然不想承认,但和他站在一起,真是太有压力了!= =      “啪!!!”      钟向明一掌刮在钟慧云脸上,他这一掌用力甚大,将钟慧云的嘴唇都打裂了,鲜血滴落到草地上,钟慧云双目含泪悲愤喊道:“爹!我没有!”      “闭嘴!你这个逆女!”钟向明胸口起伏不定,一口老血涌上喉头,又被他含恨咽下。半晌,他才强制平复气息,冷冷道:“你马上给我回房,从今日起,禁足三个月,直到出嫁。”      “出嫁?”钟慧云大惊。      “不错!我已同意赵指挥使的求婚,决定将你许配给他。”      钟慧云在金汤府虽然凶名远播,但还是有人来求亲的。这个人就是当地守备军都指挥使赵樊。钟向明嫌弃赵樊是个粗鲁的武夫,一直不同意将钟慧云嫁给他。而赵樊也确实是个粗陋不堪的人,年纪已过四十不说,脾气暴躁,还死了三个老婆——据说是被他虐打死的。      “爹!我不嫁!”钟慧云哭道:“你若逼我,我就绞掉头发做姑子去!”      “庄嬷嬷!”钟向明喝道:“带小姐回房。记得将她房里的利器全收起来,少一根头发,我唯你是问。”      “是!”庄嬷嬷连忙去扶钟慧云,“小姐,咱们回去吧。”      钟慧云一把推开她,跪爬到钟向明身前,哭诉道:“爹要女儿嫁给赵樊那个莽夫,是要逼死女儿吗?”      钟向明冷冷看着她,眼中不再有慈爱之色:“你若是死了,倒也干净。”      钟慧云如遭雷击,跌坐在地上。许久,她才反应过来,今日不管元承弼说的是真是假,她的名声都彻底毁了。若是只有谢季朝几人在倒还好,自家亲戚总不会说出去。问题是她为了陷害杜月儿,特意带了许多嘴碎的婆子来,就算她严厉禁止这些婆子传话,到明天,她偷汉子的事只怕也要传得全府皆知。      钟向明挣开她的手,拂袖而去。霜风乍起,柯叶翻舞,钟慧云望着她爹无情的背影,眼中渐渐染上绝望之色,如石雕般静静伏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元承弼始终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直愣愣地看着钟慧云,为什么,那个女人那么悲伤?她的眼神,好像已经了无生气……      杜月儿走到钟慧云身前,蹲下身子,叹道:“钟小姐,只是一个池子罢了,值得你这样一再陷害我吗?”      钟慧云回过神,看着杜月儿,眼中渐渐染上恨意:“你一个贱婢,有什么资格来责问我!”      “官无常贵,而民无终贱。钟小姐你真觉得自己就比别人高贵吗?”杜月儿顿了顿,又道:“你很有心计手段。可我外祖父和我说过,人生的成败是由一个人的品质所决定。钟小姐你会落到这般田地,全是你咎由自取。”      她站起来,牵着谢季柏的手转身离开。      留下伏在草地上嚎啕大哭的钟慧云。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我很想保持日更,但卡文真的好严重。。。。。。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尤二      钟慧云若是真嫁给赵樊那个莽夫,九成可能会死,还有一层是生不如死。到底是自己的表妹,念着儿时的情谊,谢季朝不忍钟慧云就此落入火坑,考虑了两天两夜,第三天顶着两个黑眼圈,抱着“佛主割肉饲鹰,地藏王菩萨舍身入地狱的伟大情操”,找到钟向明,表示自己愿意娶钟慧云,他会即刻回津州派人前来提亲。      钟向明没同意。      若是前两天谢季朝来提这事,他必然求之不得,然而他现在认定钟慧云不洁,名声已臭,不想给自己无辜的外甥带绿帽子。至于那个逆女,他就当没生过好了。何况他也收了赵樊的聘礼。      谢季朝见事情已无转圜余地,加上谢季柏要走,便同舅舅辞行,跟着谢季柏前往定海县。      定海县临海,位于涯州省最东,若是从地图上看,是一块突出的小三角,形状如同钉子。民间传说海中有恶龙,常年兴风作浪,导致沉船无数。后来天庭神君听闻此事,从案头取出一枚钉子扔入海中。神钉将恶龙钉入海底,从此海上风平浪静,此地也成为一处天然良港。      谢季柏之所以要来定海县,是因为谢家五叔谢兴言在此处为官。      对于这位五叔,谢季柏和谢季朝都没什么印象,谢季珅就更不用说了。谢季柏只知道这位五叔为人特别,年近四十不娶亲不说,于仕途也不热心。据说他当年还是探花一名,偏偏却要得罪皇帝,年纪轻轻就被贬到偏远地区为官,十几年了也没得升迁。      本来以谢家的势力,为他活动活动,换一个好地方也不是不行,却不知这个五叔吃了什么药,犯了糊涂,去信给谢老太爷,表示自己就喜欢呆在穷乡僻壤,若是给他腾地方,他就辞官去当闲云野鹤。气得谢老爷不再管他,由着他自生自灭。      谢季柏这次出行,得父亲交代,一定要来此看看那位五叔,十几年没见,谢老太爷虽然没说,心底还是挂念这个儿子过得好不好的。      定海县,集市。      “这位姑娘,看你满面红光,近日必有喜事。在下正好懂一些摸骨之术,愿为姑娘解答一二。”谢季朝拦下一位年轻女子,拿着扇子故作风流扇了两下,一脸淫/笑施展谢氏迷魂大法。可惜如今正是冬季,冷风扑面让他顿觉不适,立刻又将扇子收起。      海边的渔家女子因为常年吹海风的缘故,皮肤较黑,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受到大海包容广阔的影响,这里的女人性格大多落落大方,并不避讳和男子相谈,甚至还有股子不输男儿的彪悍劲。      谢季朝这个色狼见多了白玫瑰,突然想换换胃口,勾搭几朵黑牡丹。被他拦下的女子身段苗条,五官清秀,日光下爽朗一笑,露出一口健康的白牙:“@#¥%?”(你说什么)      “……”      谢季朝默默滴汗:“麻烦说官话。”      结果对方又是一通当地土话。      谢季朝听不懂当地方言,沟通失败,只好放弃目标。不想一转身,看见含蕊正和一个货郎相谈甚欢。谢季朝怒从心头起:爷还没泡到妞呢,自家的妞就先被人泡了!      他愤而走到含蕊身边,听含蕊同那货郎讨价还价道:“我一次买十捆丝线,小哥给我算便宜点嘛。”      那年轻货郎见她长得灵秀水嫩,黝黑的面上带了些红,说着不太利索的官话:“不能再便宜了。可以多搭你条红头绳。”      “那我不要红头绳,我要那朵绢花。”      “不行,这绢花一朵要五文钱……”      谢季朝懒得再听下去,直接拿过丝线和绢花,替含蕊付了钱拉上她走人。含蕊立刻叫道:“还有那条红头绳,他刚才答应给了!”      谢季朝只好回头再拿上那条红头绳。      含蕊如偷了腥的小狐狸,笑眯了眼。      “至于么?少爷给你的月钱还少了?这么抠门。”谢季朝忍不住损了她一句。这小丫头真是爱钱爱疯了。      含蕊得了便宜,也不在意被损,反而笑眯眯问谢季朝:“少爷怎么不去找当地美人?”      谢季朝笑得满脸不正经:“有蕊儿相伴,本少爷何必还要再去找其他美人。”      “少爷刚才不是还拦下一个渔家女么?”      谢季朝讪笑两声:“我刚才是找她问路呢。”      “问路需要摸骨?”      “……”      含蕊娇笑:“少爷可是想把她带回去?要不要蕊儿替少爷问问那姑娘的意思?听说这里二两银子就可以换一个漂亮的黄花大闺女。”      谢季朝继续讪笑:“不用不用。那女人眼眶凹陷,看人斜视,这是多情淫‖浪之征。带回家里必定家宅不宁。”      含蕊心想淫/娃配色狼,正正合适。也懒得理会他,自顾自往回走,去和杜月儿他们汇合。      谢季朝一天不调戏女人就一天不舒服,继续嘴贱:“蕊儿你就不一样了。你鼻头有肉,说明你会积财,嘴型棱线分明,必然性格开朗不记仇,下巴圆润者,不爱计较得失,得之家庭和顺圆满。像你这样的女子,是最适合娶回家当老婆的。以后哪个男人想娶你,先过少爷我这关,不给个百八千两的聘礼,休想把你娶走。”      含蕊停下脚步,冷声骂道:“禽兽!”      谢季朝面色微僵,心想就算少爷我调笑了你两句,也不用骂我是禽兽吧?      他僵着脖子转过头,却见含蕊并没有看他,而是盯着前方。他顺着含蕊的视线看去,只见前方一个四十来岁的大汉,正强行拉着一个小女孩要走,那女孩的父亲不肯,壮汉便对女孩的父亲又踢又踹。      含蕊半跑着过去,谢季朝怕她吃亏,连忙跟上。待得两人走近,只听见那个大汉骂骂咧咧:“干你娘个粑粑样!欠了老子的钱,就把这丫头抵给老子!”      女孩的父亲哭道:“尤二爷,欠您的钱我会还,妞儿不能给你啊!”      女孩也跟着哭:“爹救我,妞儿不走!”      尤二强行去拽,含蕊怒而骂道:“你没听见她爹不肯吗?你凭什么当街抢人!”      “管你什么事!”尤二回首,见含蕊是个漂亮小姑娘,又淫/笑道:“或者你代替她,跟老子走也行!”说着,一只咸猪手就要去摸含蕊胸口。      谢季朝连忙挡在含蕊身前,尤二对男人就没那么客气了,钵头大的拳头就往谢季朝脸上招呼。谢季朝只学过几手粗浅拳脚,根本不是这个壮汉的对手。      眼见谢季朝就要吃亏,一只白嫩的小手突然从斜处伸出,准确地擒住那只带着黑毛的大肉拳。杜月儿笑眯眯道:“有事说事,随便动手就不对了。”      尤二没想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能截住自己的拳头,他又试着加了几分力,却仍然无法撼动对方分毫,顿时觉得丢了面子,气急败坏道:“你个欠/干小贱人,还不快给老子松手!”      杜月儿面上仍带着笑,手上却微微使力,尤二双眼暴突,痛叫出声:“女侠饶命!饶命!”      杜月儿将他轻轻一推,尤二捂着手跌倒在地,再看他方才被擒住的那只手,此刻肿了一倍不止。      谢季柏也赶了过来,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      尤二马上喊道:“那老头欠了老子的钱!”      谢季柏眉头微皱,杜月儿见了脚尖微动,踢起一块铜钱大的石头,正中尤二脑门。“少爷又没问你,闭嘴!”      那尤二是个欺软怕硬的,见杜月儿凶悍,立刻缄了嘴,如鹌鹑般缩起脖子。      女孩的父亲走过来,先同杜月儿道了谢,才回谢季柏:“老汉欠了尤二钱,他要拿我妞儿抵债,老汉不肯,他便动手打人。”      尤二又嚣张起来,高声叫道:“听到了吧,是他欠老子的钱在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结果杜月儿轻飘飘一个眼神过去,他又马上缩起脖子。      那老汉哭诉道:“欠债自然该还钱。可老汉当初只同他借了八百文钱买药,利滚利之下,他却要我还八两白银!”      老汉的哭诉,加上四周围观人群七嘴八舌的补充,才知原来那尤二,在当地是个放高利贷的,这么多年下来已经坑了不少人/妻离子散。谢季柏闻言,冰冷的视线淡淡扫过尤二,海风猎猎,衣抉翻飞,他的眉间带着不可违逆的凛然之色,令尤二心神俱颤。      “根据大齐律,民间借贷,月利息最高不得超过二成,且放债所得利息征收贳贷税,其中半成交给官府,借贷契约需加持官印方可生效。利息过高或者逃避缴税者,不分官民,一律予以处罚!”      他的声音平淡,带着拒人于千里之疏离,却字字清晰地传入四周之人的耳中,“利息超过二成,三成以下,超过部分没收,超过三成,除没收所得,杖背八十。你收这么高的利息,想必没有缴纳贳贷税吧。逃避缴纳贳贷税,依照逃避数额大小,判杖背,严重者可判斩刑。另外你当街伤人,强抢民女,应判杖一百,徒三年。这数罪并罚……”      谢季柏顿了顿,看着尤二轻轻一笑,尤二只觉后背汗毛倒竖,魂飞魄散!      只听他继续轻飘飘说道:“你放债多年,非法所得加上逃脱的贳贷税不知凡几,我看直接判你个斩刑最好。”      斩刑二字如同五雷轰顶,冷汗如小溪般从他额上落下流下,良久,他突然回过神大声叫道:“你又不是官老爷,凭什么判我刑!”他方才一时被谢季柏的气势所震慑,如今回过神,发现对方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顿时又觉得底气十足。      谢季柏冷笑:“你当我不是官就拿你没办法了?流光,给我把他绑了,今儿少爷就当一回讼师,非告到他斩首示众不可!”      那尤二反应也快,听到谢季柏要拿他去见官,大叫一声从地上弹起,推开人群拔腿就跑。流光见他跑远,问谢季柏:“少爷,要我去抓他回来吗?”      谢季柏尚未回答,周围看热闹的人就插话道:“抓什么呀,能把他吓跑就不错了。咱们这的县太爷是出了名的不管事,人称谢糊涂。把他抓去,没两天准放出来,没得废那功夫!”      谢季柏闻言,同谢季朝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均带上了忧虑。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云自无心的地雷。OO~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五叔      尤二已经不见踪影,含蕊却还一直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谢季朝恼她先前冲动,斥责道:“你一个小丫头,哪来的胆子去同那个蛮汉子理论!今天若不是本少爷陪着你,你还不被他占了便宜去?”      含蕊却突然怔怔掉下眼泪。      谢季朝顿时慌了手脚,“不就是说了你两句,这样也要哭!烦不烦人啊!”眼见含蕊越哭越凶,他又连连作揖讨饶:“好了好了,本少爷给你赔礼总行了吧?蕊儿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了!”      含蕊这才破涕为笑。谢季朝擦擦冷汗,心想这女人要是哭起来,真心恐怖。      杜月儿拿着帕子给含蕊擦脸,含蕊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缓缓说道:“刚才那个尤二,是我二叔。”      众人皆大吃一惊。      含蕊道:“以前听我爹说,他自小就喜欢歪门邪道,不务正业。我家原来是开酒坊的,我爷爷恼他不成器,惹是生非,临终前将酒坊交给我爹爹继承,没给他留下一分一毫,所以他一直对我爹怀恨在心。我爹虽继承酒坊,每月却还分给他一半红利,他不知足,私卖了祖传的酿酒配方不说,还伙同外人霸占酒坊,将我爹活活气死!”      她说道这里,又是泪如雨下,良久才继续咬牙切齿说道:“他气死了我爹,又逼死我娘,将我和弟弟卖给人牙子,至今我也不知道我那弟弟人在何处。那时候我还小,如今我长大了,他认不出我来,我却还记得他,他便是化成灰,我也都记得!”      谢季朝这才知道,她方才不是好打不平,而是遇见了仇人。      杜月儿忙着给她擦眼泪,安慰道:“下次我再看见他,一定将他绑了带到你面前,随你打,打完再送去见官,让少爷当讼师,告到他斩首示众!”      谢季柏心想自己怎么就变得这么廉价了,居然替一个丫鬟当讼师。又见杜月儿一个眼神看过来,忙跟着附和道:“有需要的话,我一定帮忙。”      杜月儿立刻高兴起来,对含蕊说道:“你看,少爷都同意了。这定海县这么小,用不了几天我就能帮你找到他!”      围观的人群早已散去,谢季柏决定先去县衙找他那位传说中的五叔,然而等众人到了县衙,门房老头却告知众人县太爷不在。问他去向,那门房想了想,答:“也许在海边,也许在酒坊,也许在赌场,这个不一定的。”      又问他县太爷何时会归,门房笑道:“这更不好说了,也许晚上就归,也许一两天,也许十天半个个月。”      谢季柏同谢季朝面面相觑,此等奇葩,当真少见。      再看这座县衙,当真可称得上定海县内最寒酸的建筑。门柱上的红漆早已掉光,大门上坑坑洼洼,鸣冤鼓上破了一个口,早已敲不响,若不是顶上那块摇摇欲坠的牌子上写了县衙两个大字,谁又能想到这里是县衙。      衙门里没有县太爷坐堂,也没有师爷,没有捕快,只有一个年纪老迈的门房。      冷风吹过,路上行人裹紧身上的衣裳匆匆走过,连一个眼神都吝惜留下。      门房见这群人气度不凡,一时好奇问他们和县太爷是什么关系。      谢季柏沉默半晌,才道:“一时好奇,路过问问而已。”他实在是羞于承认自己是县太爷的大侄子!      找不到人,谢季柏只好带着众人先回客栈。      定海是个偏远的小县城,这里远离京师,属于朝廷视线之外,又因为穷,朝廷甚至许多年没向当地征过税,基本就是个三不管地区。谢兴言也不是一开始就在这里当县令的。县令三年一届,谢兴言先后在云州,台州等偏远地区当过县令,后来调到定海,就一直留在了当地。无他,只因这里除了他,谁都不愿意来。      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定海这里不但出刁民,还出海贼,以及许多来此避祸的亡命之徒。放眼整个朝廷,只有谢兴言不吵不闹,肯呆在这里吃苦。吏部官员大喜,此等舍己为人之士,该当重用!就你了,呆那儿吧,朝廷给你批个专属!      于是这一呆,就呆了快十年。除了每年发放官员饷银的时候,他几乎被众人遗忘。      谢季柏坐在客房的椅子上,有些头疼地揉揉眉头。他离家前,父亲交代他务必劝说五叔谢兴言回家,只要谢兴言同意,谢家就能将他调回京师,毕竟得罪皇帝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老皇帝如今只怕早忘了那档子事。      然而听当地百姓所言,他这位五叔,似乎不太容易沟通,何况这种不着调的性子,让他回京师,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杜月儿走到谢季柏身后,伏在他耳边问道:“少爷有心事?”      谢季柏伸手将她搂到身前,抱到腿上,“在想我那个五叔。”      杜月儿伸出手替他揉着眉头,谢季柏闭上眼任她按摩,杜月儿替他按完眉心,又抓住他冰凉的手揉搓,等谢季柏的手捂热了,杜月儿才道:“少爷,月儿看书上说,凡阴阳气不相顺接,便为厥。厥者,手足逆冷者是也。”      谢季柏睁开眼,面带疑惑看着杜月儿,只见她睁着一双诚挚的大眼睛,正儿八经地问道:“少爷可需月儿替您调和阴阳之气?”      “……”      谢季柏沉默片刻,马上道:“月儿有心了。治病宜早不宜迟,我们即刻开始吧。”      说完抱起她到床上,刚放下帐子便迫不及待的伸手去脱杜月儿衣服。      半盏茶后……      “怎么又是我在下面!”谢季柏愤而捶床。      “因为月儿要服侍少爷啊!”杜月儿俯身送上一个香吻。      “不行,你给下来!嗯……说了不要碰那里……”谢季柏瞬间绷直了身子。      “少爷不要口是心非啦,明明最喜欢月儿碰你那里。”杜月儿故意加重手中力道。      又过了许久。      “你好了吧,现在换我来!”谢季柏迫不及待想翻身做主。      “不行,我还要。你再等等。”杜月儿轻轻一推,再次将他压在床上。      “每次都是等等,到底等等是什么时候?”谢季柏无奈问道。      “就是等等么。”杜月儿随口敷衍。      “骗子!我再也不相信你了!”谢季柏再次愤而捶床。      ……      海风轻轻,海浪声声,弥漫在海上的银白霜雾慢慢消散,不知不觉东方已经发白。      一道红霞至水天相接的地方出现。      “少爷,快看,太阳要出来了!”杜月儿忙推推谢季柏。      谢季柏揉揉眼睛,漫不经心地看着那渐渐升起来太阳。昨晚折腾到很晚,然而天还没亮,他又被杜月儿拖出来看日出。他打了一个哈欠,脑中还在回味昨夜之事。虽然一直被压在下面,但不用耗费体力,又做的很舒服……小丫头在他的调/教下,技术越来越好了……      不行!不能被这点好处所迷惑,要奋起,要反抗,要维持大丈夫的尊严!      下次一定要推倒杜月儿!谢季柏再次给自己打气,下定决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一步步从海面上升起,霞光万丈,不论是天,是海,还是海边的小城,都沐浴在这片灿烂温暖的日光之中。      海鸟在蔚蓝的天际翱翔,杜月儿牵着谢季柏的手,在沙滩上流下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脚印。海风鼓动起他们的衣袍,衣袂飞扬,杜月儿昂起脸,日光下,她的眼睛清澈见底,“少爷,你冷不冷?”      谢季柏握紧她温热的手,“不冷。”他真的不冷,那手中的温暖,能一直蔓延到他身上。      漫步回客栈,顺带捡了一串贝壳。      早餐是线面糊,线面细如发丝,易于消化,里面放了海蛎,虾仁,猪血,芹菜。谢季柏看着这碗糊状物发呆,相比杜月儿的不忌口,他最讨厌吃这些绵软的食物。只好拿起一旁的豆浆喝了几口。      正郁闷间,却看见元承弼扛着一个乞丐走进客栈。      定海是个穷县,全县就一家简陋的客栈,雅间是不用想了,所以众人只能坐在大堂中。元承弼一进来就看到要找的人,立刻向他们走去。谢季柏饿着肚子,本就心情不佳,此时看见元承弼这个阴魂不散的,更是没有好脸色。      元承弼将肩上扛着的乞丐放下,“帮我,看看他。”      谢季柏见那个昏迷的乞丐额上有一块血痕,皱眉道:“他受伤了,你应该带他去看大夫,带给我们看干嘛?”      元承弼闻言有些羞涩,“我,没钱。你们,有大夫。”      谢季柏真想捶这家伙一顿。平日总来他们这里蹭饭,如今连大夫都蹭!      谢季珅听闻元承弼又没钱了,招招手让他过去一起吃早饭,元承弼立刻高高兴兴坐到他身边,端起饭碗就吃,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看。      谢季柏快郁闷死了,他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摆脱这个讨厌的南诏人啊!!!      那乞丐满身酒气,身上也脏污不堪,纪大夫拿干净的湿布替他清理伤口,许是触碰到伤口,他突然被刺痛惊醒过来,一把掐住纪大夫的脖子:“干!你敢打老子!知不知老子是谁啊!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无辜的纪大夫翻着白眼:“你、是、谁……”      “老子是定海县令谢兴言!你个刁民敢殴打朝廷命官,老子要判你斩立决!!!”      谢季柏一口豆浆差点没喷出来。      再看面前这个乞丐,一身看不清颜色的破烂长袍,衣领上满是油渍,露出脚趾的靴子上尽是泥泞,头发像稻草,半张脸都被乱糟糟的胡须挡住,根本看不清五官。      就这样的人,居然自称是定海县令,他的五叔谢兴言?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审案      谢兴言还掐着纪大夫不放,谢季朝见再掐下去纪大夫就要嗝屁了,忙走到他身边解释:“他只是个大夫,不是打你的人!”      谢兴言回首,一双冒着精光的眸子牢牢锁定谢季朝。      谢季朝后背的冷汗突然就冒出来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升。      果然,下一秒,谢兴言如脱兔般瞬间蹦到他身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是你吧!是你打的,对不对?竟敢殴打朝廷命官!”      谢兴言虽然年已近四十,比谢季朝大上很多,但相比养尊处优的谢季朝,他力气要大得多,一双脏污的铁手掐得谢季朝快喘不过气来,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住手!他也不是打你的人。”谢季柏终于看不下去了,这什么人啊真是!见谢兴言看向他,谢季柏忙道:“我也不是,我们是救治你的人。”      “我不信!”谢兴言双眼朝众人扫过,“那三个女的可以排除,你们几个男的中肯定有一个是打我的人!”      谢季柏道:“谁打你的,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当时没看清楚!”      谢季柏当然知道十有八/九是元承弼打的,不过他虽然讨厌元承弼,却也没有供出他的打算。“你的伤口在额头,明显袭击你的人当时是和你面对面,现在又是白天,视线明晰,就这样你还不知道是谁打得你?”      “这个……”谢兴言顿时语塞。      谢季柏忽然想起从前在书上看过的一种病症。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让纪大夫,梁先生和方大厨三人围着谢兴言转圈,这三人穿的衣服都差不多,身形差距也不大,待到三人停下来后,谢季柏问他:“你认认看,他们中哪个是方才被你掐住的?”      谢兴言当然认不出来。      因为他有脸盲症,根本分辨不出来谁是谁。      任何人的脸,在他眼中都没差别,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包括他自己的脸。男女通过发型和衣着,还可以分辨的出来,但再具体的就不行了,除非某个人少了一只眼,或是少一个鼻子这样明显的面部特征,不然他根本分辨不出来。      所以不管是熟人还是仇人,从他面前经过,他都一概不认得。      谢季柏心想难道这就是谢兴言自暴自弃,将自己放逐到穷乡僻壤的原因?      谢兴言见对方怎么都不肯供出凶手,愤怒道:“你们不说是吧!好,全部跟我回县衙,本官要开堂审理!”      谢季柏闻言顿时乐了,他倒要看看,这个光杆县令要怎么审案!      谢糊涂要审案了!      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落后年代,谢县令要审案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地传遍定海县的大街小巷!      菜贩子激动了,肉贩子壮怀激烈了,倒泔水的仰天长啸:“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谢县令审案!”      定海县民众,先是就谢县令要审案之事,轮流发表了意见,再由民众代表,带领众人回顾过去,展望未来,最后总结陈词——此乃千古奇事,不能不看。      接下来奶孩子的抱上娃,倒泔水的提上泔水桶,卖菜的挑上箩筐,卖肉的还来不及放下杀猪刀,众人扶老携幼,浩浩荡荡杀向,啊不,走向县衙——围观。      要说谢兴言是个光杆县令,那也不全对。这定海县不受重视,朝廷为了省钱,类似定海这样的偏远,又穷困的小县,县丞啊,主簿啊,典史这些佐官是没有滴。师爷则要县太爷自己掏腰包请,不过咱们这位县令半生穷困潦倒,自然也请不起师爷。      但是,衙役还是有的。只不过因为发不出工资,衙役们都常年在外兼职。      看到那个杀猪的没有?      对,就是他!别看他一身血腥油脂,脱下外袍,露出里面红色的衙役服,把杀猪刀往后腰一插,再往堂上那么一站……      嘿!还挺人模狗样……不对,人模人样的!      于是人群中陆陆续续走出几个衙役。有卖菜的,有倒泔水的,有卖酒的……虽然谢县令给不出一个铜板,但谢县令自上任起第一次审案,他们怎么也要捧个人场不是?由此可见,定海县的衙役们,个人觉悟都十分之高。大家鼓掌。      待到所有衙役集合,拿起杀威棍在坑坑洼洼的青砖地上有节奏地敲击,嘴中喊起“威武”二字,谢兴言穿着半旧官服,踱着官步走到大堂之上,坐下。      此时他已洗去一身污浊,稻草似的头发也重新归拢梳齐,虽然还是胡子拉杂遮住了半张脸,但已同方才的乞丐判若两人。特别是那对修长剑眉下的黑眸,亮如星辰。      谢兴言往堂下一看,左边四个衙役,右边只有三个衙役,还少了一个。      于是干咳一声,打着官腔问下面的人:“还有谁没来啊?”本官审案居然敢不给面子!      下面一个方面大耳的衙役回道:“大人,缺的是张栓全,他前年染了寒疾,没了。”      “哦!”谢兴言点点头,道:“我记得你是余常贵吧?许久不见,你胖了许多呀!”      那衙役回道:“大人,我是牛力。您五天前还在我的猪肉摊上称过肉。”      “……”      另一个衙役插话道:“大人,我才是余常贵。”      谢兴言讪笑两声:“哎!常贵,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瘦!”      余常贵道:“大人,您昨儿还在我那沽过酒。若是您能把往日欠我的酒钱全还上,我心宽了,兴许还能吃胖点。”      “……”      擦!这帮没眼色的龟儿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谢兴言愤而一拍惊堂木:“带被告上堂!”      谢季柏作为众人代表,大刺刺走到堂下站定。      谢兴言喝道:“大胆刁民,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谢季柏道:“自古秀才见官不拜。晚生不才,可也是羲和三十二年举子。”      谢兴言心想不过是个举人就敢在老子面前横!老子还是羲和十八年探花呢!又一拍惊堂木:“你可知自己所犯何罪!”      “晚生不知。”      “你包庇逃犯,若再不从实招来,本官就按包庇罪判你三年监/禁!”      谢季柏还没作何反应,底下的衙役牛力就先叫道:“大人万万不可!”      谢兴言皱眉:“有何不可?”      “咱们县衙已经穷得叮当响了,您关他三年,咱们不还得多养一张吃饭的口吗?”      “……”      好在谢县令知错就改,立刻改口:“你再不从实招来,本官就按包庇罪判你杖背八十!”      衙役们激动了,打板子欸!这项技术活有多少年没实践了?都快生疏了!      七个衙役十四只眼,相互瞪视:一会你个龟儿子可不能和老子抢!      谢季柏不紧不慢申辩道:“大人说晚生包庇逃犯,可知逃犯是谁?”      “这个……”谢兴言语塞,继而怒道:“本官要是知晓逃犯是谁,何须问你!”      “那逃犯有什么特征?”      “不知!”      “大人既不逃犯是谁,又不知逃犯有何特征,如何就认定晚生包庇逃犯?”      谢兴言大怒,一指自己额头上的血口子道:“看到没有!这就是那家伙打的。殴打朝廷命官,罪当斩首!你再不说实话,我就把你当逃犯砍了!”      谢季柏道:“对于大人的遭遇,晚生深表同情。但俗话说的好,捉贼拿赃,凡事都讲究个名正言顺。大人你一无人证,二无物证,空口白牙就说晚生包庇逃犯,这实在难以服众。何况晚生见到大人时,大人满身酒气,会不会是大人你喝醉了酒,自己摔伤了额头呢?”      “不是!我就是被人打的!”      “那不如大人将当时的情景说一遍。”      当时的情景?      昨晚他喝醉了酒,随便找了个屋檐将就一晚,早上是被饿醒的。一醒来就看见旁边坐了一个人,在吃海蛎煎。他饥肠辘辘下就抢了对方手边的一个海蛎煎吃,不想那人着实凶悍,稍一用力就抢回海蛎煎,还带着他立足不稳,向前扑倒撞在石阶上,晕死过去。      这就是一个海蛎煎引发的血案呀。真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他当时只顾着抢食,也没注意对方的衣着和身体特征,如今再让他去认人,他当然认不出来。另外,他是绝对不会说出他堂堂县令跟人抢海蛎煎的事的!堂下这个臭小子牙尖嘴利,欺负他脸盲认不出凶手,百般狡辩,真当自己拿他没办法了?哼!      谢兴言从签筒里拿出一个签子扔到地上,“给我重打三十!我看你招还是不招!”      谢季柏长眉微皱:“大人这是要屈打成招了?”      谢兴言冷笑:“小子。你虽然能言善辩,但我才是这里的父母官。今儿本官就教你一件事,这世上的是非黑白,不是你上下两片嘴皮子一张一闭,就可以说得清,辩得明!”      谢季柏摇头:“大人,您错了。”      “我怎么错了?”      “您审案的程序错了。”谢季柏看着他,没想到他的五叔是这样的浑人,当真令人失望。“根据程序,您应该先问我姓名,籍贯,来此地的原因。”      谢兴言闻言笑了,原来这小子还是有身份的人。罢了,他就随便问问,不管他是谁,到时候都先打一顿。敢拿身份来压他,他谢兴言最不怕的,就是有身份的人!      “好,本官成全你。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谢季柏恭恭敬敬朝他行了一个后辈礼:“晚生姓谢,名季柏,字明长。京城人士。这次奉家父谢兴儒之命,前来定海寻我五叔,谢兴言。”      谢兴言:“……”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定海      定海县衙要翻修了!      每日给十个钱,还管两顿饭,在定海这个穷县,这绝对是高薪!县民们奔走相告,很快就聚集到一批壮劳力。      斑驳的门柱被重新刷上红漆,破烂的大门换了一扇新的,漏雨的屋顶补上新瓦,破损的鸣冤鼓正更换新的牛皮鼓面……      “哎!等等,等等!谁准你换新鼓面的?”谢兴言拿着一个酒葫芦,摇摇晃晃走过来。      “大人,这鼓破了,敲不响。”      谢兴言喝道:“废话!就是敲不响才好!你给我放下,放下!”      谢季柏看他又开始发酒疯,走过来让那工人自去更换鼓面,不用理会这个醉汉。      被无视的县太爷谢兴言炸毛呲牙:“到底你是县令还是我是县令?”      谢季柏不理他,直接唤来衙役余常贵,语气冷淡地吩咐道:“从今天起,你家酒馆不准再卖给他酒,不然我唯你是问!”      余常贵连忙点头答应,赌咒发誓以后绝对不再卖谢兴言酒。      谢兴言大怒:自从这个侄儿来了,就对他管东管西,如今连酒都不让喝。偏偏手下的衙役还都听他的,对他比对自己这个县太爷还恭敬!      “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走?”谢兴言如霜打的茄子,神情恹恹。      “你什么时候肯走,我就什么时候走。”      “哎!你又何必这么死心眼!”谢兴言靠坐在门口的石狮子上,昏昏欲睡。      自从谢季柏来了,谢兴言受到监督,个人卫生好了许多,身上不再脏兮兮的,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其实他今年也不过三十八岁,但因为常年生活在海边,风吹日晒,皮肤呈古铜色,眼角深深的两道鱼尾纹,为他平添了几分沧桑厚重,再加上那遮住半张脸的大胡子,整个人看起来有四、五十岁。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要留在这里?”谢季柏看着热火朝天的县衙,低声问道,他淡淡地看了不着调的谢兴言一眼,“其实你在不在这里,对定海的百姓来说,都没有分别。”      这么多年以来,这个县衙形同虚设。一个县令的职责,除了坐堂审案,还要征收钱粮,劝课农桑,教化民众。除此之外,还有兴修水利、道路,赈济,救灾等等临时性工作。但这么多年下来,谢兴言除了吃喝拉撒睡,什么也没做过。      “你以为,一个官员,他事事都管,凡事亲力亲为,就是百姓之福吗?”谢兴言站起来,走到阳光下,掷地有声反驳道:“错!”      “自古百姓聚族而居,聚村而活,每个族,每个村,都有自己的规矩。所谓的案子,小到邻里纠纷,大到盗窃杀人,其实村长、族长同村民、族人商议后,就可以判决,何须县官过问?这世上由官员审出的冤案、错案还少吗?”      “征收钱粮,每村每户的保长、里长就能做好,你让官员去征,不是给他们机会吃火耗,加重苛捐杂税?劝课农桑,这更没必要,农民比县太爷更懂怎么耕田!县官劝课农桑,不过是做做样子,就是个形式主义!”      他指着眼前的芸芸众生,一副指点江山之姿,意气风发:“你看看他们的生活,多么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想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就穿什么颜色。商人可以穿丝绸,百姓也可以上身穿男装,下身穿女装,就算不穿都没关系。不再有严格的阶级之分。农民离村,进县城做工,不需要验户籍,想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说话写字不用避讳,就算你当街说皇帝吃/屎,也没人来抓你,完全的言论自由!”      “人与人之间,本无贵贱之分,朝廷却硬性地将民众分了阶层,士农工商。我虽然无法改变全国,但我却可以改变我治下的这一地百姓。这里远离皇权,这里没有士大夫,这里农工商不分先后贵贱,齐头并进!”      他放低声音,用极度煽情的语气说道:“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即便我什么也不做,这里民风淳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老有所养,幼有所依。人人相亲,人人平等,天下为公!”      一阵带着咸腥湿气的海风吹过,带来不远处的喝骂之音:“干!你个龟儿子!趁老子不在偷翻老子的春宫画,还把口水滴到上面!”      对面七八十岁的白头老翁拄着拐杖当街对骂:“龟儿子你骂谁呢!老子白生了你个不孝子,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你溺死在便盆里!”      街尾传来女人的尖叫声:“有人偷鸡!抓小偷,抓小偷啊!那是我家唯一下蛋的鸡!”      有别地逃来的亡命之徒,与当地的流氓恶霸在当街对打,乒乒乓乓之声好不热闹,真是鸡毛与狗毛齐飞,刀光共剑影一色。      紧接着小孩的哭声连着老妪的喝骂声:“哭哭哭!哭死你个赔钱货!再哭就把你卖给街尾的赖利头做童养媳!”      那小孩更是嚎啕大哭:“我不要卖给赖利头做媳妇,我要卖给对门的王麻子做媳妇,他家的烧饼好吃。”      冷风吹过,谢兴言还保持着方才的指点江山之姿。      谢季柏淡淡地瞟了他一眼。      一滴冷汗从额上滑落,谢兴言干笑两声:“总有那么几个觉悟不高的刁民。”      谢季柏摇摇头,冷淡地从他身边走过。这都是什么人啊真是!      他刚走进县衙内,杜月儿就高高兴兴跑过来:“少爷,少爷,我又抓到一个小偷,这里的小偷真多!”      谢季柏冷冷地注视杜月儿手中的小偷一眼,转而对杜月儿笑道:“这东西脏,快扔了吧。”那语气就如同家长宠溺地对自己的小孩说:乖啊,别用手抓蟑螂,你看它多脏呐!      杜月儿刚把手中的小偷放开,马上就有衙役上前将小偷绑了。      “偷了什么东西?”谢季柏问。      “一只鸡。”      “归还失物。杖背三十。”      简单的判了案,谢季柏拉着杜月儿去洗手,也不管后面几个衙役争着抢着练习打板子。      至他来起,便将衙役全召了回来,又额外招了些当地青壮补充,自掏腰包发了银钱,从此以后众衙役就以他马首是瞻。      谢季柏的爹是刑部尚书,他于律法最是熟悉不过,暂代刑名师爷,谢季朝暂代钱谷师爷。此外两人还要兼职县丞,主簿,典史。谢季珅,流光和杜月儿一人做了一套衙役服,整日里带着一帮衙役到大街上抓贼,维持治安。      谢兴言虽然挂了一个知县的名头,但从师爷到衙役都是谢季柏的人,所以这定海县,其实是归谢季柏管。      定海这里以前没人查户籍,有不少被通缉的亡命之徒逃亡到此处,有的就留在当地,有的逃出海。留在当地的这些人带刀挂剑,衙役们不是对手,好在谢季珅,流光,杜月儿三人武力值高,再加上一个编外人员元承弼,合称四大名捕。没几天时间,就抓了不少作奸犯科的通缉犯,全关进大牢里。      准确的说,县令其实是没有权力直接判死刑的。但县令可以将案卷定论,再呈报上级,由上面宣判,一般只要证据确凿,都能判死刑。所以谢季柏这段日子以来忙着判案,没有文书,案卷自己写,写完派人送出去,呈报上级,等到上面宣判下来,就可以秋后处斩。      不知不觉间,年关将近,又是一年要过去了。      谢季柏拉着杜月儿洗了手,又给她擦了脸,在她的小鼻子上轻刮了一下:“整日在外面野,一点女孩样都没有。”      杜月儿额上跑出了微汗,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定海这里虽然穷,她呆着却比以前住过的那些地方要快乐的多。天地是那样的宽广,不用拘于深宅后院,守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也没有深闺怨妇来跟你耍心机,想说什么说什么,不用带着面具说着言不由衷的场面话。      她在这里活得很是快活。      定海民风彪悍,女人敢拿菜刀追着老公砍,邻里有纠纷那是全家出动打群架,上到杵着拐棍的耄耋老翁,下到拿着打鸟弹弓的三岁小儿,火拼前皆红着眼喊一句:干死那龟儿子!      多么神奇的一片土地!      如此的生机勃勃。      杜月儿拉着谢季柏的手娇嗔道:“少爷我们在这里住久点吧!”      谢季柏默默滴汗:从前是圈养,如今是放养,这心啊,如今是越养越野了。真是学好三年,学坏两天半……古人诚不欺我也!      杜月儿见他不应,又贴到他身上撒娇。温香暖玉在怀,谢季柏的心思又有点蠢蠢欲动起来。杜月儿如今穿着捕快的衣服,红色将她的肤色衬得更加娇艳,宽宽的腰带将腰身紧紧束住,更显得胸部高耸,柳腰纤细,臀线圆翘。      谢季柏一双狼爪子在她身上蹭啊蹭,没多久就把人给蹭上了床。      杜月儿见目地还没达到,脱了衣服却死活不肯让他做,谢季柏欲/火攻心之下,什么不平等条约都乖乖签下。心愿达成,杜月儿开心地送上香吻一枚。      然而……      半盏茶后……      “怎么又是我在下面!!!”       作者有话要说:朋友的文:别样庶女,别样人生。基调欢脱,涉及经商、宅斗!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烧烤      杜月儿觉得最近定海县内都透着一股沸腾的民怨。      无他,只因最近定海县衙开始向民众征税。于是定海县百姓开始怀念从前那个疯疯癫癫不管事的县太爷了。      本来么,至谢兴言上任起,定海县就一直处于无政府主义状态,经济生产全都是自发自觉,百分百纯自然。虽然强盗小偷多了些,但胜在自由,想干嘛就干嘛。如今强盗小偷被清空了,却开始征税,一时间民众心中百味陈杂,真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      其实大齐的税一直很低,比如在农村,每亩地才征银五分,折成稻谷也就六七斤左右。      但人么,都有个惯性,比如某个东西,一直都是免费使用的,可有一天你突然告诉他,这东西要收钱啦,哪怕钱并不多,谁都可以承受的起,却还是有五成人会离开不再用,有三成人开始骂,要求继续免费使用,只有两成人会乖乖掏钱。      从前谢兴言从不管征税,按理他这样的官员是得被革职查办的,但朝廷却睁一眼闭一眼。一则,大齐每年的税赋,只要能收齐百分之八十,就已是非常了不起的事,皇帝都该偷笑了。二则,把谢兴言革职了,不还得派个人过去当县令吗?可有人愿意去吗?      得了,收不上税就收不吧,反正每年总有那么些个穷地方交不齐,定海也只不过比它们更突出点——完全没缴,咱齐国地大物博,不差那一点。      所以谢兴言还继续在定海当他的光杆县令。      但谢季柏就不一样了。他这个人,往好处讲,那是有决心有毅力。往差处讲,那就是一头犟脾气牛!一旦决定要做的事,那是谁也阻止不了,撞了南墙也不回头,非把墙撞穿不可。      好在他还不会把事情做绝,有钱的缴钱,没钱的象征性缴点,实在缴不出,那就去做几天活抵资。但就是这般,定海的上空还是弥漫着一股怨气,可见刁民难缠。      “少爷,你最近还是别出县衙了。”杜月儿建议道。      “为何?”      “我怕有人趁你落单时打你闷棍。”      “……”      谢季柏将杜月儿揽到身前,“那整日闷在县衙里,总得给我找点事做吧?”说着,一双狼爪子又开始在杜月儿的腰间蹭啊蹭,谢季柏百思不得其解,他明明已经很努力耕耘了,杜月儿的肚子怎么还是这么平坦,一点动静都没有。莫非是姿势不对的缘故?果然还是应该他在上面……      杜月儿咯咯一笑避开:“少爷别闹,有人来啦!”      谢季柏停下手,没过多久,谢季朝打着喷嚏走过来。      “怎么病了?”谢季柏问。      “不小心夜里着了凉。”谢季朝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其实真正原因是他整日里拿着扇子装帅,结果大冬天的,硬是把自己给扇受凉了。      谢季朝红着鼻头,对杜月儿说道:“月儿,阿嚏!你帮我去看看蕊儿,她最近……阿嚏!,整日里闷闷不乐。阿嚏!我一个大男人,也不好问……阿嚏!,你去开导开导她。阿嚏!”      杜月儿默默滴汗:“朝少爷,你没事吧?”      “没事!”谢季朝揉揉鼻子:“我找纪大夫拿过药……阿嚏!”      正巧谢兴言走进来,听到喷嚏声,顿时乐了,走到谢季朝身前幸灾乐祸道:“招报应了吧?谁叫你整日管东管西,我看你这风寒,肯定是被那帮刁民诅咒的!”      他风寒关别人什么事?谢季朝正纳闷,却听谢兴言继续说道:“季柏,你还是早点回京吧,别在这里瞎参和了。”      谢季朝翻白眼:“我是季朝,你认错了!”      “……”      谢兴言沉默片刻,问道:“你今天怎么不拿扇子?”他脸盲,认人都是根据对方的特征,比如谢季朝常年拿着一把扇子。      谢季朝顿觉不忿:“我都得风寒了,你还叫我拿扇子,阿嚏!你还有没有点同情心啊!”      “活该!谁叫你整日拿着柄扇子装模作样!”      “你这是嫉妒我比你受女人欢迎!阿嚏!”      “我会嫉妒你?你五叔我才高八斗,貌比潘安,当年在京城不知有多少闺阁小姐对我芳心暗许!”      谢季朝大笑三声,毫不留情打击:“就你这模样?阿嚏!所谓的芳心暗许其实是你在做梦吧!阿嚏!”      谢兴言大怒,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你这目无尊长的混帐小子!我今天就代你爹教训你!”      “救命啊!阿嚏!救命啊!”      谢季柏默默扭头,带着杜月儿走人。听说傻瓜是会传染的,还是让自家的宝贝离那两个傻瓜远点比较好。      杜月儿还记得谢季朝的嘱托,特意跑去看了含蕊。      含蕊不开心的原因也简单,就是因为尤二还没抓到。杜月儿有些不好意思,她答应了含蕊要抓尤二,然而这两个月下来,盗贼小偷抓了不少,就是没找到尤二,也不知他是不是离开了此地。      外祖父说,人不能言而无信。      杜月儿简单安慰了含蕊几句,决定再出去找找。      上次尤二被谢季柏几句话吓跑,但应该还不至于真的就离开了此地。杜月儿这么想着,又在城中巡查了几圈,不知不觉走到海边。      此时刚退了潮,沙滩上有许多海星,牡蛎,小螃蟹,不少人拿着鱼篓在捡。杜月儿见了,也跑去捡,还特意和别人卖了一个桶用来装。      从冬季一直到来年清明,是牡蛎肉最肥美好吃的时候。那蚝肉肥晶晶的,不论是生食还是烹调,味道都十分鲜美。杜月儿捡了满满一大桶,决定晚上烤来吃。      若要烧烤,那自然要选择户外。      谢兴言一听说吃,居然比杜月儿还来劲,带着众人到一处可以看见海的开阔地带烧烤。这下可苦了谢季朝,他本就得了风寒,偏偏还被谢兴言硬拉到户外,冬天海风那个吹啊……于是在一众欢声笑语中,偶尔还夹杂了那么几声惊天动地的喷嚏声。      暮色渐深,月亮静静地从海上升起,摇曳的浪花倒映着粼粼月光,朦胧又清晰。      牡蛎的壳里放了蒜蓉及各种调料,烤好以后,蒜香和着蚝肉的香味,还带着一丝炭火的香气,食用起来确实滋味甘醇鲜美。      谢兴言最近没干什么出格的事,谢季柏看在他还算老实的份上,今晚特许他喝点酒。两杯酒下肚,谢兴言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自从这个侄儿来了以后,他过的日子光用“凄惨”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他喝高兴了,击节而歌:“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谢季朝恨他把自己拖出来吹风,哑着嗓子嗤道:“年纪一把,心思不老!”      “臭小子你说什么?”谢兴言当场炸毛。      “我说你年纪大!我说你老不正经!”谢季朝吹着冷风,喷嚏连连。这死老头子绝对是报复,明知道他风寒,还故意折磨他!      两个人吵着吵着,又扭打在一起,最后以谢季朝不敌告终。谢兴言大马金刀骑在他腰背上,得意洋洋:“臭小子我告诉你,别以为只有你会勾女人,你五叔我年轻时的女人比你多去了。”      杜月儿好奇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成亲呢?”      “我知道!因为他没女人要!”谢季朝马上举手回道。      “闭嘴!”谢兴言一巴掌将谢季朝整张脸拍在地上。他见杜月儿还睁着一双晶晶亮的眸子看着自己,老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是不成亲,而是……我在等,一个人。”      “什么人?”      “废话,肯定是女人啦!”谢季朝再次复活,抬起头来插话道:“我就说他被女人甩了嘛!”      谢兴言再次愤而将他的脸压在地上。      “救命……”谢季朝面朝下,半死不活呐喊了一句,没人理他。      含蕊也被吸引了过来。小姑娘么,总是对浪漫的爱情故事比较感兴趣,连声追问那个女子是不是很漂亮,不然他也不会等那么多年。      火光下,谢兴言亮若星辰的双眸中带了怀念之色,语调竟是难得的温柔:“她确实是个极美的女子。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杜月儿和含蕊听了一脸神往。      谢季朝继续嘴贱:“拜托。他是个脸盲。就算女方丑得惊天动地,他也能把人想象成绝代妖姬!”      谢兴言气得再次将谢季朝狂扁一顿,最后才气呼呼道:“你当每个人都和你一样以貌取人吗?老子看中的是心灵美!”      含蕊蹲在谢季朝身边,用树枝捅捅他,发现对方还有气,轻叹一声:“少爷,我发现你有的时候真的很欠揍欸!”      谢兴言听了一脸赞同:“月儿你说的不错,这小子就是欠修理。”      “我是含蕊,不是月儿。”      谢兴言:“……”      夜已深,熄灭的篝火边零乱地丢了几个酒瓶。星斗满天,月晕昏黄。      谢兴言早已醉得不省人事,由流光背着回知县府。那货还在迷迷糊糊说着醉话,杜月儿跟在后面,只依稀听得他念:“……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他独守着一座颓唐小城,漫漫十年走过,誓言终究成空。      尘满面,鬓如霜。怎堪流年。      杜月儿拉着谢季柏的手问道:“少爷,如果月儿走了,你会等我回来吗?”      谢季柏不屑回道:“你走得了吗?”      “我说如果啦!”      “没有如果。”      杜月儿跺脚,少爷真讨厌!      海风静静地吹拂了一夜,屋中紫檀寂灭。      当晨光斜射入窗纱时,杜月儿从床上起来,站在窗户边,看院中含蕊用小米喂麻雀,突然,一声凄厉的嚎叫在知县府上空响起:      “是谁!!!是谁偷偷剃了我的胡子!!!”      惊飞鸟雀无数。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的目的是:一路欢乐到底。 妹纸们看了若是觉得还好,就给个收藏,撒撒花吧。作者想爬季榜。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心碎      “是谁!!!是谁偷偷剃了我的胡子!!!”      天才刚亮,不少人被这声凄厉的惨叫惊醒,纷纷穿上衣服跑出房门,却见到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站在院中,麦色的肌肤,身材高挑,剑眉星目,湛然有神。若不是认得他的声音,谁能想到,他就是那位疯疯癫癫的五叔谢兴言。      谢季珅张着嘴愣了半晌,才道:“原来五叔剃了胡子后长这样的啊!”      谢季柏打了一个哈欠:“没了那一丛大胡子,看起来顺眼多了。”      含蕊红了脸羞涩道:“没想到五老爷这么好看。”      谢季朝立刻反驳道:“我看也就一般,特别是那张老皮下还包了一颗猥琐老男人的心,蕊儿你可千万别被他蒙蔽了。”      谢兴言虽然脸盲,耳力还是很好的,听到谢季朝的声音立刻冲到他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是你吧!肯定是你干的!竖子!打不过就趁我醉酒偷偷剃了我的胡子!掐死你!!掐死你!!!”      “救命啊!!!救命啊!!!”      众人一看没什么事了,纷纷回头。练武的继续去练武,喂麻雀的继续去喂麻雀,补眠的继续去补眠,煮饭的继续去煮饭……至于那两个二货,随便他们折腾吧。      谢季朝:你们这群见死不救的混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谢季柏还没睡够,拉着杜月儿准备回去补眠。杜月儿却不肯再睡了,挣脱开谢季柏的手:“你自己去睡吧,我还要去帮蕊儿找尤二。”      谢季柏睡眠不足便没什么耐心,皱眉道:“我让流光去找,你一个女孩子,别整天往外跑。”      杜月儿嘟起嘴,不高兴道:“我答应蕊儿了,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再说女孩子怎么就不能往外跑了?你看外面大街上,起码有一半是女人。”      谢季柏顿时觉得杜月儿在这里学坏了。以前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府里,现在不但整天要出门,还学会顶嘴。谢季柏决定要将主导权牢牢抓在手中,所谓有一就有二,一次让步次次让步,此等歪风绝对不能助长,不然以后还不反了天?      这么想着,他便沉下脸:“你和谁学不好,偏要和那些市井刁妇学。前些日子是我太放任你了,从今天起,不准再整日往外跑,那身捕快装也不要再穿了。”      他虽然希望杜月儿把他当丈夫,平日对他能随意点,但这个社会毕竟夫为妻纲,丈夫的绝对权威他还是要维持住的。何况他从小到大所见的女人,也具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有像杜月儿那样整日往外跑的。所以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牵了杜月儿的手就要回房。      杜月儿顿时眼泪汪汪。若是从前谢季柏和她说这番话,她必定会听从,因为那时候她把谢季柏当饲主,在她还没呆腻不想换人前,自然不会得罪他。      可是自从两人有了肌肤之亲以后,她对于谢季柏的感觉就不同从前,她会开始对他提要求,会使小性子,她已经把他当成自己最亲密的人,根本无法接受对方不理解她。      谢季柏拉了拉,杜月儿纹丝不动,一回首看到她脸上淌了两道小溪。他心中一软,有些后悔自己的语气太强硬,想为她拭泪,柔声安慰两句。不想杜月儿一把甩开他的手,转身跑出大门,头也不回。      谢兴言和谢季朝虽然在打闹,但两双眼睛其实一直都在注意这边的动静。谢兴言见杜月儿跑了,问道:“不去追吗?”      谢季柏还未回答,谢季朝就先叫:“追什么?女人不能惯的,一惯就上天!”      谢兴言一脚踹开他,“没人问你。滚!”      谢季柏其实也有些忐忑,但想杜月儿反正都是自己的人了,她还能去哪,一会肯定会回来。这么一想,顿时又觉得底气十足。      谢兴言摇摇头:“你别后悔就好。”他摸摸脸,觉得光溜溜的十分不适应,决定还是去找些浆糊,看能不能再将胡子粘回来。      杜月儿流着泪走在街上,她来定海也有两个多月,县里的人基本都认识这个女捕快。见她在哭,都好奇的纷纷回头。杜月儿的凶悍定海县民是有目共睹的,当初她刚来的时候,大家对这个小姑娘还有些轻视,觉得一个女人当捕快真是笑话。然而再看到她孤身一人将两个当街互砍的流氓制服后,就纷纷将对她的轻视收回肚子里。      街边一个卖菜的大姐见她在哭,将她拉到身边询问:“哭什么,谁欺负你了?”又想居然有人敢欺负她,真能耐啊。      杜月儿委委屈屈地将谢季柏的话说给她听,那个大姐问道:“那后生是你男人?”      杜月儿点头。大姐哼一声,“你别理他。男人就是这德行。”      “什么德行?”杜月儿不解。      “贱呗!”隔壁摊卖豆腐的嫂子笑道:“他就是吃准你是他的人,以为你跑不掉,现在开始拿捏你了呗。妹子我可跟你说,这次你千万不能让步,不然以后就被他吃得死死的!”      卖鱼丸的也插/进来:“就是啊,你看街尾的喜妹,当初潮生求娶她的时候多低声下气,现在娶到手了,就完全反过来了!”      “男人都一样,没到手时千宠万宠,到手以后就开始原型毕露。”      “那怎么办?”杜月儿被她们三个一人一句,越说越伤心。      卖菜的笑道:“怕什么。不理他,分房睡,他再不讲理,就和离,妹子你这么年轻,还怕找不到好的?关键是要让他知道,你不是没他就不行。”      “就是。当初我那口子也是这样,以为我怀了孩子就跑不掉,开始摆一家之主的架子。老娘我一怒之下连他的孩子一起绑架回娘家,以为我没他就活不了了?我自己做豆腐卖豆腐也能养活咱娘儿两个。最后他还不是自己乖乖找过来,又是哭又是下跪磕头的,现在回想他那样,一个字,贱!”      卖鱼丸的也道:“就是啊,关键是咱们女子不能软弱。过日子是要一辈子的,若是过得不开心,还不如分了。他若是在乎你,自然会找过来。若是不来,说明他根本不在乎你,那分了也没什么好伤心的,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没什么大不了的。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离了他,你还能找到更好的。”      “就是这样!”卖菜的笑道:“男人以为只要将女人娶到手,就万事大吉。可我们会让他们知道,成亲只是个开始,日子还长,他的折磨,还在后面呢!”      杜月儿一想也是,擦干眼泪破涕为笑。她最初跟在谢季柏身边也不过是想找个有钱的饲主,若是真的过得不开心,大不了离了他就是,她一个人又不是活不了,给人当护卫也好,在野外打猎也好,总不会找不到吃的。      她在县里逛了一圈,又遇见元承弼,元承弼十分高兴,拉着她一起去玩,正好杜月儿现在不想回去,两个人在海边一直玩到天全黑了才回知县府。      谢季柏在府里等了一天,饭也吃不下,没想到好不容易等杜月儿回来,却看到她又和那个南诏人在一起,两个人有说有笑,手上还提了不少海货,明显是去海边玩了。      谢季珅看谢季柏面色铁青,忙将元承弼拉到一边,“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杜月儿是我大哥的女人,你好歹要避嫌呐!”      “手手不亲?”元承弼莫名其妙:“男女当然手和手不亲,‘亲’是要用嘴的嘛!”      谢季珅:“……”      谢季柏转身拂袖而去。待他回到房里,杜月儿却在收拾东西。      “你收东西干嘛?”谢季柏有些慌了。      “搬到其他房间睡。”      谢季柏心下微定,虽然有心想说两句软话,但又觉得拉不下脸,再想到她和元承弼出去去玩了一天,也有些赌气,便看着她收拾东西走出房门,最后还是一句话没说。      接下来几日,整个知县府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杜月儿倒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照样天天出门玩,谢季柏的脸色则一天比一天差。特别是晚上回到房间,看着床上并排摆着的两个枕头,更是眼角微酸。天气寒冷,锦被冰凉,他睡到半夜一翻身,手边空落落,心里也空落落,最后睁着眼睛到天明。      到了年三十这天,众人忙着大扫除,谢季柏和谢季朝写春联,谢季柏有心想和好,便特意问杜月儿想写什么,他替她写一副贴在房门口,杜月儿笑嘻嘻道:“就写一副有山有水的吧。”      谢季柏想了想,挥毫写下:松柏茂盛山河吐翠,明月皎洁玉宇生辉。      他故意将两人的名字嵌入其中,求好意味十足。杜月儿见了也只假作不知,随口夸了他两句,拿了对联就走,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谢季柏想去拉她说两句好话,偏偏杜月儿灵活得很,脚下一动就避开,谢季柏及不上她的速度,目送她飘然远去,转瞬就不见了踪影,最后只得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走到转弯处,看到谢兴言拿着一桶浆糊,还在不死心的粘他的胡子,那一大把胡子沾了白色的浆糊,看起来更是脏兮兮惨不忍睹,幸而他没有戴在脸上。谢兴言异想天开,觉得如果把胡子全部粘好再晒干,然后洗一洗应该就可以用了。      谢季柏看他粘了一阵胡子,忽然说道:“也给我点浆糊。”      谢兴言不解:“你又不粘胡子,要浆糊干嘛?”      谢季柏盯着浆糊不答,内心却在狂吼:老子心碎了,想拿点浆糊补补行不行啊!!!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求留言。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吵架      谢季柏看谢兴言还在埋头和那一推胡子奋战,无奈道:“不就是几根胡子,刮了也就刮了,你还粘什么,脏死了。”      “你懂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谢兴言白了他一眼:“再说这胡子我留了十年,换你留了十年的胡子一夜间被人剃光,你甘心?”      谢季柏道:“十年前我还没胡子。”      “……”      谢季柏无事可干,又看他粘了一阵胡子,忽然问他:“你当初,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陛下贬出京的?”      谢兴言头也不抬,“你问这作甚,都是陈年旧事了。”      “好奇。”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老皇帝自己小心眼,没度量。”      谢季柏不信:“你别打马虎眼,到底是什么事?”      谢兴言扰扰头,有些不好意思:“你知道,我认人都是根据对方外形特征的。比如阿朝会拿把扇子,元承弼背后有把大刀,像你这种外表没什么特点,声音又冻人刺耳的,就不太好认了……”      谢季柏冷着脸打断他:“说重点!”      谢兴言马上道:“那天,老皇帝不知道那根筋不对劲,偏偏没穿龙袍,而是穿了常服。”      “然后?”      “我就管他叫了声瑞公公。”      “……”      谢兴言想起这事还觉得忿忿不平:“你说,他是不是特别小心眼?为这么点小事,他就把我贬出京城!”      谢季柏沉默片刻道:“我觉得,陛下只是把你贬出京城,真是太便宜你了。”      “……”      定海是个穷县,烟花是奢侈物,在这里是买不到的,只有爆竹。三十晚吃过年夜饭,大家围在一起守岁,吃茶点果脯,掷骰子赌戏,直到初一早上。因为整晚都有旁人在,谢季柏便拉不下脸来去找杜月儿和好。      谢家人在定海这里并没有亲戚朋友,故而不需要出门拜年。倒是谢兴言因为是当地父母官,所以从初一开始,陆续有些小吏,乡绅,富户前来拜年。往年谢兴言这个父母官是被定海县百姓遗忘的存在,然而今年谢季柏的一系列举措,又让当地百姓记起这里其实还有个县令。      谢兴言平日就是个不管事的,也不耐烦见这些人,统统交给谢季柏去处理,被这么一耽搁,谢季柏又找不到机会去和杜月儿和好。      去年过年,杜月儿不知所踪,他重病在床。今年过年,杜月儿又和他置气冷战。      谢季柏推开房门,凛冽的冷风趁机钻进他的衣袖领口,卷走肌肤上的几丝热气,带来刺骨的寒冷。冬日的晨光并不暖人,似乎还含着丝丝缕缕的寒气,日光下他的眸色淡如琉璃,脸上的肌肤苍白得几近透明。      户外寒冷,他有些受不住,正准备回房,流光匆匆赶来:“少爷!海边发现一具尸体,看模样,像是尤二!”      尤二?谢季柏微愣,过了一会才想起来这个人是含蕊的二叔,杜月儿这段时间一直在找的人。      海边:      含蕊抖着手揭开白布,只看了一眼,就转过身剧烈地干呕起来。太可怕了……      尸体被海水浸泡变得发白肿大,尤二的衣服破烂,身上有多处伤痕,全身没有一块好肉,明显死前受过虐打。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这种死法实在太过残酷。      经过仵作验尸,尤二是被人用重物敲击头部,死后再抛尸下海的。      根据定海当地居民回忆,尤二是五年前来到定海的,来到当地后,就一直以放贷为生。按理说,他一个外乡人居然敢在民风彪悍的定海县横行无忌,当真令人奇怪的紧,然而他确确实实在定海这里放贷多年,无他,只因尤二和当地的海盗头目赖大相熟。      定海当地百姓,几乎人人家里都有那么一两个亲戚和海盗有关。      这里靠海,却远离航道,平日里并没有商船经过,也没出什么特产,是以一直较沿海其他地区来得穷。俗话说饥寒起盗心,这里的人穷,光靠打渔种地能有什么嚼头?这世上还有比抢劫更快速的发家致富手段吗?于是当地的青壮年,有不少人成为海盗。      赖大就是这群海盗的头目。他们并不住在定海县,而是在距离定海十几海里处的一个小岛上,占岛为王,岛上大概有三四百的海盗。到了航运旺季,就开船出海,远离这片海域,到其他地方抢劫过往船只。基本上每年做那么几趟,得的钱就够一家老小一年的用度。      赖大一直是定海当地小孩的偶像,不少男孩的心愿就是长大后加入赖大的海盗队,当海盗。无怪人说龙生龙,凤生凤,定海这里的传统就是当海盗。      因为这些海盗大多不伤人命,而朝廷用兵主要在西北那一块,对沿海这片不怎么重视,加上这里民匪一家亲,一旦派兵前来,马上就有人去通风报信,最后往往是扑个空,剿匪难度太。十几年前还曾对这里剿过几次匪,后来东部沿海那一带出了倭寇杀烧抢掠,涯州省仅有的一些兵力都派去对付倭寇了,定海这里就再也没有管过。      尤二和赖大相熟,杜月儿前一段时间在定海县内一直找不到他,现在想来,他应该是在赖大的岛上。如今尤二的死,说不定就和赖大有关。      “老爷,反正这尤二也不是什么好鸟,死了就死吧,咱们犯不着和那赖大起冲突,他的岛上可是有三四百号人呢!”一个衙役走到谢兴言身边说道。      谢兴言马上转身对谢季柏说道:“听到没有?人家可是有三四百人,你不会想凭这十几个衙役就到岛上抓人吧?”      谢季柏冷笑:“我又不是定海县令,替死者昭雪这种事还轮不到我来操心。”      他会替谢兴言接管定海县,也是看这里实在乱得不像话,才稍加整顿。毕竟谢家还是想将谢兴言调回京述职,吏治太混乱,将来官员考核那关也不好过,虽然到时候谁都知道谢兴言是关系户,可也得做做表面功夫。      自古百姓都怕官府,征收点税还在当地百姓接受范围,何况他们来了以后,小偷和外来的强盗也确实少了很多,所以当地百姓对谢季柏一行人还是很有好感。只要谢季柏不触动他们的根本利益,大家便可以这么相安无事的一直过下去,哪怕谢季柏要和他们分赃,他们也会很乐意。      尤二在定海这里朋友没几个,就算有也是酒肉之交,仇人倒是不少,是以他的死,拍手称快的居多,更别提会有谁去替他伸冤。      谢兴言见没什么事了,也不想再留在这里吹海风,便带人抬了尸体率先回县衙。      杜月儿也正准备走,却被谢季柏一把拉住:“那天的事算我错了,你别生气了行不行?”      杜月儿翘起嘴:“你是少爷,我是奴婢,我哪敢生气。”      谢季柏道:“还说没生气。我何曾拿你当过奴婢?今晚搬回来睡吧。”      杜月儿拒绝:“奴婢不敢。”      谢季柏皱眉:“你有什么不敢的。顶嘴,搞破坏,你什么事没做过,这世上还有你不敢做的事吗?”      杜月儿抬头:“少爷这是在指责我了?”      谢季柏立刻道:“不是。我是在夸奖你。”      杜月儿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谢季柏亦步亦趋跟着后面:“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回来?我都认错了,你外祖父教你念了那么多书,难道就没教你得到人处且饶人吗?”      杜月儿毫不犹豫回绝道:“我外祖父只教我做人不能随便将就。”      谢季柏微恼:“难道你跟着我就是随便将就?”      杜月儿道:“这话你要是听得不顺耳,你也可以反过来想,是你在随便将就我!”      谢季柏深吸一口气道:“我不将就你,你也不用将就我,我们就不能好好相处平等相待吗?”      杜月儿仍是不软不硬回了一句:“奴婢不敢。”      谢季柏头疼:“你看你怎么又把话扯回来了?我特许你敢行了吧?”      “奴婢受不起。”      谢季柏抓狂:“怎么就受不起了?”      杜月儿微微一服身:“外祖父教月儿:无功不受禄,无德不受宠。月儿何德何能得少爷如此厚爱,实是受之有愧。”      谢季柏无语望天,只觉得和女人吵架是这世上最没头绪的事,这都什么跟什么嘛!看着杜月儿再次飘然远去的背影,谢季柏含恨咬衣角:他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一个人睡的日子!!!      新年很快过去,转眼到了春耕时分,谢季柏硬是逼着谢兴言到乡间巡视,督促春耕以及按照农书宣传推广农业技术。      日子不咸不淡又过了两个月,杜月儿虽然还没同谢季柏和好,但也不像原先那样冷战,至少会同他说说话,只还是不肯搬回去跟他住。于是才开荤没多久的谢季柏又过上了茹素的日子,虚火上升,心情不好的情况下频频折磨谢兴言。      五月春末传来消息,涯州东部又陆续有倭寇出现。半个月后,谢季柏收到急报,定海周边的渔村香潭村遭到倭寇血洗,全村男女老幼128口,无一生还。       作者有话要说:朋友的文: 我好像又卡文了。。。这周榜单还有一万二啊,想死了。。 阅读该文章的读者通常还喜欢以下文章 倭寇 “慧云啊,灶上的药好了!” “哎。知道了。” 钟慧云放下手中的渔网,到厨房中将灶上的火熄灭。舀了擦桌布包住黑砂锅的柄部,将浓黑的药汁倒入碗中。今天这副药吃完,又该买新的了。钟慧云随手将黑砂锅放在灶上,端起药碗。她转头看了一眼屋外灰蒙蒙的天,似乎要下雨了,也不知那南诏人今天还会不会来……算了,他不来,她就自己跑一趟县城。 撩开用破布拼成的布帘,走进里屋。低矮破旧的屋棚内躺着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妪,头发已全白,脸上布满深深浅浅的皱纹。钟慧云走过去将她扶起,喂她喝药。老妪喝完药,低喘了几声,才道:“今天这药是最后一副了吧?” “是。”钟慧云将药碗放在一旁的桌上,扶老妪躺下。“一会那姓元的来,我让他再去县里买。” 老妪道:“小元是个好孩子,你别老是姓元的姓元的叫。我最近好了许多,这药就断了吧,别浪费钱了。” 钟慧云不同意:“那怎么行。断了药,病情又反复怎么办?钱的事你别担心,我这还有。” 老妪羞赧:“老用你的钱,你让老婆子我怎么过意的去……” “你和海生救了我,难道我还不值这点钱吗?” 老妪也不再矫情,问道:“海生呢?又出去野了吧?” 钟慧云抿唇一笑:“男孩子么,难免调皮些。” “这孩子,就知道玩,也不蘀你做些事……” 老妪躺在床上,同她絮絮叨叨闲话片刻,待到药效发作,又昏昏沉沉睡着。钟慧云端起药碗,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她走到屋外,继续修补渔网。原本细腻白皙的双手,因为这两个月的操劳变得有些粗糙,手上布满一道道浅浅的,被渔网划出的伤口。她忽然想起那个她曾经极讨厌的女孩,对她说的那句话:官无常贵,而民无终贱。钟小姐你真觉得自己就比别人高贵吗? 那时候的她,绝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这样生活。 爹要把她嫁给都指挥使赵樊。赵樊是什么人,金汤府谁能不知谁能不晓,爹做这种安排,就是彻底放弃了她,不再管她的生死。她向来烈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以在出嫁前打晕看守的嬷嬷,偷偷逃跑。 钟慧云从来没在外面独自生活过,虽然有带上钱,但一个弱女子孤身行走在外,又长得美貌,难免有宵小之徒不怀好意,一路上没少吃亏遇险。幸而她脑子还机灵,加上比一般女子更加心狠手狠,以极惨烈的方式两败俱伤,最后负伤逃走。 逃到这个小渔村时,她体力消耗过大,再加上受伤,昏迷了三天三夜,是这家善良的老婆婆和孙子救了她。 自小锦衣玉食的她,从来不知道还有人是这样生活的。 住得是低矮漏风的棚屋,吃的是稀粥糠菜死鱼烂虾(好的鱼虾要舀去卖),身上的衣服终年都飘着一股难闻的鱼腥味。可即便这样,他们也依然开心地活着,积极向上的,生机勃勃的活着。 不需要勾心斗角,不需要对讨厌的人笑脸相迎逢场作戏。即便邻里有摩擦矛盾,大家拉下脸来吵一顿,或是放开手脚打一架,几日过去,谁家有困难,依然上前帮忙不计前嫌。 因为在这里,生活是很艰难的事,如果只凭着一家一户,一个人的力量,是绝对无法生存下去,大家必须互相帮助,才能一起度过难关。是以这个小渔村的人,就算平时小摩擦不断,却仍然十分团结,没有隔夜仇。 她换下绫罗绸缎,学着周围人的样子,穿上布裙戴上荆钗,做饭,织补渔网,为一日三餐辛勤忙碌,忙到她都没空想起曾经那些仇怨,那些曾经她以为比天大,不死不休的事,在如今的生活面前,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有人嘲笑她笨手笨脚,这算什么大事,她忙着煮饭没空搭理。 有人来她家顺东西占便宜,几头死鱼死虾罢了,舀了就舀了,下次她再找机会顺回来。 有人来欺负她家海生,哎,这可不能算了,她还是那个护短的钟慧云,抡起大扫把打回去,顺便再把那些臭小子骂一顿,告诉他们,海生是我罩着的! 后来,她偶然遇见东游西荡到这里的元承弼,才知道,原来谢季朝他们也来到定海这里。离她所住的香潭村,只有二十里路。 元承弼问她要不要去投靠她表哥谢季朝,钟慧云摇头拒绝了。海生和婆婆还需要她照顾,特别是婆婆年纪大了,得了病下不了床,她更不能在这个时候抛下他们祖孙。 她请求元承弼,不要告诉谢季朝她在香潭村。她在这里生活的很好,无需让谢季朝担心。是的,她喜欢这里,这个叫香潭的小村子。 钟慧云忙着修补渔网,一只草编的蝈蝈被递到她跟前,钟慧云抬头,元承弼站在她身前爽朗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钟慧云看了他手中的草蝈蝈一眼:“小孩子玩意。” 元承弼道:“给,海生。” 钟慧云听了顿觉不爽,但又说不出哪里不爽,接过草蝈蝈放到屋里去,过了一会走出来,舀了半两银子交到元承弼手中:“还是上次那药,你帮我再买五副回来。” 元承弼点头收下银子。钟慧云还是有些不放心,问他:“药方你带着吗?” “带了!”元承弼拍拍胸口保证道:“药方,没了,也不怕。我,记得。” 钟慧云一听乐了,笑道:“你还记得药方,字认全了吗?” 元承弼不满她的嘲笑,赌气道:“你不信,我背。” 钟慧云道:“那你背给我听听。” 元承弼背道:“野合,干/操,完精,当归……” “停!你别背了!”钟慧云拍拍元承弼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记得,一定不能把药方弄丢,弄丢就回来找我重写一份。还有,你的杀伤力太强,平日能不说话就别说话,懂么?” 望着元承弼远去的背影,钟慧云想起他当初把“写七遍”念成“泄七遍”,害她声名扫地的事。如今“夜合”变“野合”,“甘草”变“干/操”,“黄精”变“完精”,幸好方才身边没人,不然她真的要被人拖去浸猪笼了! 灶上的饭已经煮好,钟慧云看天色渐晚,放下手中的渔网,双手在围裙上擦擦,去找海生回家吃饭。这个时候,那孩子应该在海边捡牡蛎。她舀上元承弼带来的草蝈蝈,想着海生看到一定会很开心。 海生今年八岁,正是贪玩调皮的时候,钟慧云花了好些功夫才硬是把他拽回去吃饭。一大一小手牵着手往回走,才刚看到村子,耳边就传来一声声尖锐的惨叫,隐约中听到有人在喊倭寇。 钟慧云随父亲来涯州省生活了几年,自然有听说过涯州沿海有倭寇出没,可以前这些事,她也不过随意听听,并没有往心里去,倭寇是什么样的,住在金汤府的她根本没见过。就在她这一愣神的功夫,海生挣脱开她的手,边喊着“奶奶”,边朝村子里狂奔而去。 “海生,回来!”钟慧云连忙去追,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她应该掉头跑,不要去管海生,可是此时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 “海生!海生!”钟慧云一路追着海生,眼看就要抓到他,一道雪白的刀光在她眼前划过,昏沉的暮色下,鲜红的血柱高高喷起。那只翠鸀色的草蝈蝈掉在她的脚边,沾染了点点红梅。 血……满目的血,激得她眼睛生生的疼,她颓然跪倒在沙地上,眼前除了红色,再看不到其他……耳边传来听不懂的异国话,接着有人将手伸向她…… 她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片血色的夜空,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了,什么都…… 不知道了…… 定海县衙: 谢季柏问前来报信的人:“确定了吗?香潭村真的无一生还?” “我们清点了尸体,一百二十八具,确实无一生还!” “那帮畜生!”谢季柏一掌拍在茶案上。 谢兴言撑着下巴:“定海这边比较穷,倭寇一般不来抢劫,以前就算有来,也是小股倭寇,抢点东西就走。这样血洗一个村子,还真是头一遭。” 那报信的急道:“大人,您说那帮倭寇抢完周边的村子,会不会来攻击县城?” “这个嘛……”谢兴言仰起头想了想,“确实很有可能。” 报信的急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谢兴言也道:“对哦,我们该怎么办?” 这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看了一阵,最后报信人先败下阵来,谢兴言得意洋洋:耶!老子又胜利了! 报信人:我真是太蠢了,早该知道这疯县令靠不住,我居然还去问他! 他忽然想起还有一个比较靠谱的谢季柏,顿时打起精神,却发现谢季柏早已不在房中。不禁问道:“大人,谢师爷呢?” “他啊,”谢兴言弹弹衣摆站起来,负手一笑:“我猜他应该是去组织乡勇,准备抗倭吧。” 报信人:大人,你表精分了。这样一下疯,一下正常,小的我适应不良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乃们不喜欢钟慧云,可她才18岁,谁没个中二的时候捏,给个机会改正啦。 还有,这是甜文,不虐的,真的。。。 至于内容提要,好吧,我是标题党。 动员 空气中还弥漫着呛鼻的焦烟味,混着血的沙地被火灼烧成漆黑的土块。整个渔村四处可见被残忍杀害的村民,有的被砍去头颅,有的被砍去四肢,有的被剖开肚腹。上到白发苍苍的老人,下到嗷嗷待哺的婴儿,无一幸免。 元承弼呆滞地走在渔村中,明明昨日他才来过此地,那个被砍去头颅的老头,昨日他走时还和他打过招呼。那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渔女,曾红着脸送给他一包核桃酥,此时她赤/裸地躺在地上,□一片狼藉。元承弼脱下上衣,盖在她身上。 他举目四望,寻找钟慧云的身影。突然,他瞳孔微缩,视线定格在一处,那只翠鸀色的草蝈蝈……他瞬间跑到那里,海生小小的身子正仰面躺在冰凉的沙地上,圆睁的双眼中已经看不见焦距。 元承弼伸手合上他的眼,将染血的草蝈蝈抓在手中紧紧握住,一股暴虐的气息从他体内发出,他辨别着空气中钟慧云残留下的气息,视线牢牢锁定住一个方向,下一秒,已从原地消失不见。 倭,人字旁加一个委字。“委”意指身材短小,加上“人”字旁,就是身材短小之人。寇,意指强盗,侵略者。“倭寇”即指身材矮小的侵略者。 其时正值倭奴国内乱,倭寇是由其国内战中失败的残兵败将,流浪武士,落魄商人,破产的农民组成。这伙人组团出海,来到大齐沿海地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说起来,这些从倭奴国不远万里前来大齐抢劫的倭寇,他们的人数其实也不多,几百到几千不等。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武艺高强,悍不畏死。再说具体点:就是一帮玩命之徒,杀人放火的骨灰级专家。他们人数少,行事机动灵活,抢完就跑,换个地方再接着抢。十几年来,大齐沿海地区百姓遭受倭寇侵扰,家破人亡者不在少数,真是苦不堪言。 羲和三十年出过这么一件典型事例:几十名倭寇,从涯州省涟湖县登岸,一路打砸抢,几乎快抢到涯州省首府金汤,砍伤士兵百姓千余人,在涯州省自助旅游半个月,最后摆摆手道一声“莎呦哪啦”,跑了。留下涯州当地数万守军在后面干瞪眼。 几十个人就敢跑到别人家里抢劫,视数万守军如无物,深究起来,当地齐军腐朽,战斗力低下是一个原因,但这帮舀着武士刀,自小学习剑道的倭寇武力高强也是一个原因。 多年来,涯州当地守军面对的就是这么一群人。他们武艺高,战斗力强,五六个人打他一个还赢不了,你若派大批士兵来围堵吧,他们就马上分散跑,根本抓不到。 谢季柏收到消息,来定海这边抢劫的倭寇大约有五六百人。几十个倭寇就敢深入涯州省抢劫,谢季柏毫不怀疑,这五六百个倭寇敢来攻击县城,而且还绰绰有余。 最糟的是,定海县并没有守军。 如今定海县城还有低矮的城墙能抵挡一下,县城周边的村落基本就是任人屠戮了。为了避免香潭村的惨剧再次发生,谢季柏派人到周边村散布倭寇来袭的消息,命村民全部离村进县城躲避。接着再命人到钟楼上敲响铜钟,集合全县百姓。 铜钟敲了十二响,正在为生计忙碌的百姓纷纷放下手中事,面带疑惑聚集到钟楼之下,这么多年以来,敲钟报警还是第一次。很快,钟楼下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定海虽是个小县城,可也有近千人口。 谢季柏命人倭寇来袭的消息一经发布出去,下面的人群立刻就炸开了锅: “不是吧,咱们定海这么穷,也有倭寇来抢?” “往年不都在东部那一片抢么?” “会不会是他们看东部那里有守军就转道咱们这来了?” “怎么办?要不咱们马上跑吧!” “跑个鸟!家就在这,你往哪里跑!” “可是倭寇就要来了!” “要跑你跑,老子才不跑!” “安静!安静!”一个衙役舀着铜锣重重敲了几下,下面的吵闹之声渐渐平息。谢季柏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城楼边上,冲下面喊话道:“你们都是这里的本地居民,应该比我更清楚倭寇的凶残,凡倭寇到处,哪一处不是杀光,抢光,烧光?就在昨天,距离我们县城二十里的香潭村,遭到了倭寇的侵略,全村男女老幼一百二十八口,无一生还!” 下面当场就有人哭出声: “我三表妹就是香潭村人呐!” “我七叔叔也住在香潭村啊!” “干!那帮没人性的龟儿子!” “安静!安静!”衙役再次敲响铜锣。 谢季柏等下面人情绪稍稍平息后,才再次说道:“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不少人想要逃跑。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里是你们的家园,这个家也许穷困,也许破败,可却是生你养你的地方。你们跑了,家怎么办?父母妻儿怎么办?这里有你们曾为之打拼的一切,这里是你们祖祖辈辈数代人的传承之地!你们的懦弱,你们的退缩,只会让其他人的喘息空间变得更少,让你们的家园被侵略者更加肆无忌惮的践踏!你们死后,还有脸面去地下见你们的祖先吗?更何况那些倭寇就在县城外不远的地方,我敢肯定,只要你们出了这个城门,遇到倭奴,只有死路一条!” 下面的人群安静了数息时间,突然爆发出一个声音:“大人!您直接说怎么办吧!咱们都跟你干!” 立刻有人接着附和道: “对对,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咱们都跟你干!” “跟你干!跟你干!” 谢季柏抬手示意下面的人安静,如冰雪般的双眸静静扫过下面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请你们,不要为我加上任何头衔,我承受不起。我只是一个书生,来定海,也只是为了寻亲。可是,我还是大齐的子民,我还是一个男人!那帮倭奴,掠夺我们辛辛苦苦积累的财产,强/暴我们的女人,杀害我们的父母孩子……” 说到这里,他终于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老子宁可站着死,也不要窝囊着活!我愿意留在此地和你们一起守护定海,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要和那帮倭奴血战到底!让他们以血偿血,以命抵命!” 这里的人本就悍勇,这一刻,男人骨子里的血性被彻底激发,城下的百姓纷纷喊道: “血战到底!!!” “以血偿血,以命抵命!!!” 谢季柏命人以县衙的名义,征召马匹,付给对方银钱补偿。定海是个穷县,全县也只找到五匹马,谢季柏将自己带来的八匹马也贡献出来,加上衙役组成巡逻队,分成两组,由会武的谢季珅和流光分别带队,到县城外巡视,一旦发现倭寇踪迹,立刻骑马来报。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骑着一头青皮驴赶来,死活非要加入巡逻队。旁边的人劝他:“老爷子,人家骑得是马,你一匹驴子来凑什么热闹!” 老头道:“我这是宝驴,比你们那些赖皮马强多了!遇到倭奴,它一个顶两!”说着一拍驴头:“宝儿,咬一个给他们看看!” 那驴还有几分灵性,“昂昂”叫了两声,张开驴嘴,露出一口大黄牙就朝旁边的人咬去。那人屁股立刻被咬下一块布料,捂着臀部大叫:“老爷子,你别!别!” 这老头有些糊涂了,把“别”听成“鳖”,顿时大怒:“龟儿子,你骂谁鳖呐!宝儿,给我继续咬!” 于是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谢季柏默默扭头:这帮刁民,抗倭的热情是有了,可是一点组织纪律性都没有。 最后那匹所谓的“宝驴”也被征召了,老头留下。 老头一副送亲儿子上战场的悲壮表情:“宝儿,你要好好抗倭,为咱家争光。” 驴:“昂昂昂昂!” 老头默默泪流:“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不要挂念我。” 驴:“昂昂昂昂!” 老头放声大哭:“宝儿!!!” 驴:“昂昂昂昂!!!” 众人:“……” 千劝万劝,总算把那老头和他的驴儿子分开了,谢季柏送谢季珅出了城门,嘱咐他:“你小心点。遇到倭寇不要上前硬拼,马上退回来。” 谢季珅冲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哥。你放心吧,我现在也是大人了!” 他如今已过十五岁,身量也拔高许多,就快及上谢季柏了。谢季柏拍拍他的肩膀,送他上马。这一年来,他确实成长懂事了许多,不再是从前那个终日无所事事的二世祖了。 谢季柏回到县内,开始布防。青壮男子被安排上城头,县内武器有限,只有十几副长刀、弓箭,不够的只能命百姓自己从家里带,于是菜刀,渔叉,柴刀……各种家用之物出现在城头,有的人甚至只舀一把削水果的小刀。谢季柏看了一眼,默默发给他一根木棍。 妇女和儿童也被组织起来帮忙,城头上架起了大锅,烧起桐油。一块块大石头堆积在脚边,随时待命。这些准备工作是必做的,但是,还远远不够。 定海这里民风彪悍,可最悍勇的定海人却不居住在定海县内,而是住在距离定海十几海里处的岛上。那群人有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海盗。 谢季柏决定上岛走一趟,如果以赖大为首的海盗肯加入抗倭,那么定海县一定能守住。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走下城楼,斜地里却伸出一只小手挡住他,“少爷,这一趟,还是让月儿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改名了。。。 好忧伤。 上岛 虽还只是夏初时分,海上已是烈日炎炎,水天间交织出一片炫目的金光,连额上的汗珠也被照耀得泽泽生辉,在这片被酷热所笼罩的海面上,也唯有云翳间流动的风尚能带来几分清凉。 艄公摇着船撸,小小的扁舟扬着帆从海面上划过,那艄公抹了一把额上的汗,道:“姑娘,再过半个时辰我们便可到了。” 杜月儿点点头,举目远眺,茫茫海面上别说岛了,连一块礁石都没看到,真不知这艄公是怎么判断路程的。波光粼粼的水面耀得她有些眼花,恍惚中她的思虑渐渐回到早上。 “少爷,这一趟,还是让月儿去吧。” 谢季柏看着拦在他身前的杜月儿,慢慢触起了眉头,“你知不知道,那上面都是海盗?” “正因为知道,所以才该月儿去呀。”杜月儿歪歪小脑袋,一脸揶揄:“以暴制暴,这种事难道少爷会比月儿更熟练吗?” 谢季柏当然知道,若论武力值,这里没有人能高过杜月儿,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若是元承弼也在就好了。虽然他一直很不喜欢元承弼,但谢季柏不得不承认,这种时候元承弼能陪在杜月儿身边,会安全很多。 杜月儿道:“少爷,你方才不还说要留在定海守城吗?如今这么多人都看着你,你一走,他们只会当你害怕逃跑,到时候还有谁来稳定人心?” 谢季柏也知她说的是事实,可还是不放心她孤身一人,提议道:“要不,我让阿朝陪你去?” 杜月儿扑哧一笑:“少爷,你别开玩笑了。让朝少爷去,到时候是他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他啊?” 想到谢季朝那两手三脚猫功夫,谢季柏也忍不住笑起来。两人笑了一阵,又慢慢沉默下来,这几个月来,两个人之间都隔着一层捅不破的膜,有时明明靠得很近,却无法交心。 杜月儿沉默片刻,突然向前走了一步,拥住谢季柏:“少爷,你等我回来。”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此刻他压在她头顶的呼吸,由于激动变得紊乱:“你不生我的气了?” 杜月儿将脸埋进他怀里:“你有的时候真的很任性,还总爱发脾气,我忍得很是辛苦。” 谢季柏垂下眼帘,脸上带了歉疚之色,将她紧紧抱住:“抱歉,我以后不会了。” 杜月儿摇摇头,继续说道:“我外祖父说,人只会对自己亲近的人胡闹。因为他们下意识的就知道,那个人不会离开自己。”她昂起脸,眸中目光缱绻却又带着势在必得的锋芒:“你赢了。我确实不会离开你。所以以后,你也绝对无法离开我。” …… “姑娘,咱们到了。” 艄公的声音唤回杜月儿的思虑。她回过神,发现正前方出现一座郁郁葱葱的岛屿,岛的前端有一座巨大的黑色山石,上面修了简易的瞭望台,有身负弓弩的海盗在上面警戒。 待到小船慢慢靠近,突然一只箭失破空而来,准确地钉入在船舷前端,那尾羽在力的作用下,还在嗡嗡颤动。 只听有人冲他们喊话道:“什么人!报上名来!否则擅闯者死!”接着岛上瞬间出现一队弓弩手,黝黑的箭尖根根指向他们。 杜月儿眯起眼:防御还挺严的么。 站在她被后的艄公走到杜月儿身前,冲岛上的人喊道:“余长生在吗?我是他亲叔叔,余保全!” 过了一会,那群弓弩手后面走出一个年轻男子,也冲着他们喊:“二叔,是你吗?” 艄公连忙道:“哎!是我!长生,是我!你快让他们撤了吧!我们有要事来找赖大当家!倭寇来啦!要攻击县城!” 岛上的人大多是从定海县出来的,一听有倭寇攻击县城,哪里还沉得住气,纷纷交头接耳起来。那领队很快便让弓弩手散开,命艄公开船靠岸。 船停靠到岸边,杜月儿跳下小船,对方一看只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顿时有些轻视,对他们带来的消息,也多了几分怀疑。 杜月儿在几个持刀海盗的围簇下,跟着他们走上小岛。这岛屿也不算小,上面住了近四百个海盗。杜月儿一路行来,见这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人人武器装备齐全,行动间井然有序,看来那个海盗头子赖大,也是个不可小瞧的人物。 杜月儿随着领路的海盗走进岛上最大的建筑,里面布置得甚是富丽堂皇,看来这赖大做海盗这些年来,所积颇丰。进了厅堂,里面坐了十来个人,赖大端坐在正前方最高处一张宽大的木椅上,他年约四十来岁,身形高大健硕,大眼方脸,下颔有须,衣着富贵,乍一看,倒像个温和的富贵员外。 她在打量赖大的同时,赖大也再打量她。他已经听手下来报,定海县城有倭寇来袭,可他没想到县里派来报信的人,却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这是看不起他赖大吗?这么一想,他顿时有些火气,对杜月儿丝毫不客气喝道:“你说倭寇来袭,可是确有其事!”其声响如洪钟,振聋发聩,让在座不少人都心头一跳。 杜月儿面色如常回道:“自然是千真万确。” 赖大哼道:“你有什么凭证?万一这是官府的计谋,故意骗我们进县城,好将我们一网打尽呢?” 杜月儿道:“艄公可以蘀我作证,你不信尽可问他。” 赖大嗤笑道:“他和你是一起来的,谁知道他是不是被官府胁迫了!” 杜月儿双眸仍直视他:“那你准备怎么办?” 赖大见这女孩虽然长相娇弱,气度却十分沉稳,从进来到现在脸上不但没有害怕之色,还敢同他对视,光这一点,就已经比许多男人强了,难怪会派她来报信。因此面色稍稍缓和:“我必须派一个信得过的手下去县里看看,如果真有这事,我赖大自然会带领众弟兄救定海父老乡亲于水火。” 这里到定海有十几海里的路程,坐船来一趟就要半日,如果等他先确认再出兵,这一来一回,定海早被倭寇占了!想到谢季柏他们还在县城里等援兵,杜月儿皱眉道:“不行,来不及了,你必须马上跟我走。” 赖大做了十多年海盗头子,还从来没人敢命令他,赖大盯着杜月儿,目光似能穿透她的身体,语气森冷如刀:“凭你,还不够格命令我!” 他命左右将杜月儿带下去看管起来,如果查明杜月儿骗他,定要她好受!这样一个娇弱的少女,他根本不放在眼里。随意吩咐下去,赖大起身欲走,忽然有劲风袭向脑后,多年刀口舔血的生涯令他反应相当迅速,腰间的刀瞬间出鞘,转身一个猛劈,身后宽大的木质座椅顷刻间四分五裂!赖大却觉得后颈一痛,一股大力如泰山压顶般将他压至地面,那少女娇娇柔柔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这样,我够不够格命令你?” 细白的小手将男人粗大的头颅侧压在地面上,赖大的脸部被挤压变形,五官扭曲出滑稽的模样。 这个女孩,居然能在瞬间将赖大制住!大厅里众海盗惊骇交加,没想到他们这些个老江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杜月儿按着赖大,不温不火地威胁道:“立刻带人跟我去定海县,不然,我会杀了你哦。” 赖大毕竟是干海盗出身的,转瞬就冷静下来,“我死了,你也别想带人去定海!” 杜月儿眨眨大眼睛,歪着脑袋不解:“为什么?” 赖大嘲笑道:“没了我这个头领,你以为其他人会听你的吗?” 杜月儿细白的手指一指方才坐在赖大下首的一个海盗,一脸天真地说道:“不是还有他吗?你死了,他自然就是头了呀。” 被杜月儿指到的海盗正是这里的二当家,按照规矩,赖大死了,他就是头。 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那二当家见众人都盯着他看,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大声叫道:“你别挑拨离间!你若杀了老大,我一定会带领弟兄们和你拼命!” 赖大忽觉身上一轻,他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身上又瞬间被压了一个重物,正是刚才说话的二当家。杜月儿将二当家叠罗汉般扔在赖大背上,一只小脚踩在上面,继续说道:“没事,我不介意多杀一个。你死了,就让三当家当头好了,以此类推,我相信总有一个当家,会带人跟我去定海县。” 三当家素来和赖大不和,在他听到杜月儿要让他当头后,眼中瞬间冒出一丝光彩,赖大见了,后背慢慢被冷汗打湿。 定海县: 谢兴言难得穿上官府,站在城墙上,凛冽的海风从他眉眼间划过,似乎又为他添上了几道皱纹,他看谢季柏,黑沉的双眸中带了几分风霜之色:“你真不走?” 谢季柏道:“你不也没走吗?” 谢兴言长笑一声:“这定海县内谁都可以走,唯独我这个县令走不得。身为朝廷官员弃城逃跑是个什么罪,你不会不知道吧?到时候整个谢家都要被我所累。” 谢季柏嗤笑:“你还记得你是朝廷官员呐!” 谢兴言被他噎了一句,顿时说不上话来,只觉得这个侄儿可恶至极,他不由面露怀念之色:“你小时候挺可爱的一个人,怎么如今变成这样,当真奇怪的紧。” 站在一旁的谢季朝听了,起了好奇心:“大哥小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谢兴言笑道:“他啊,小时候像个女孩子一样文静,对了,还特别好骗,以前他缠着我带他出去玩,我就骗他说,如果他肯给我绣一个荷包,我就带他出去玩。你猜怎么着,他还真给我绣了!” 谢季朝指着谢季柏喷笑:“哈哈哈,你还会绣荷包!” 谢季柏恼羞成怒:“闭嘴!”那些都是他五六岁以前的事了,他自己都记得不怎么清楚,如今居然被谢兴言翻出来! 谢兴言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继续揭谢季柏的丑:“还有啊,他小时候为了不去学堂,偷穿他姐姐的衣服,扮成小丫头躲在后花园里。遇到来咱们家玩的柳太师公子,他还穿着女装跟那柳公子玩了一个下午,结果柳公子回去后,硬是央了柳太师来咱们家提亲。” 谢季朝大笑:“那柳公子才几岁呀,就想娶媳妇?” 谢兴言也笑:“八岁。后来季柏爹知道他穿女装躲避上学,当着柳太师的面扒了他的裤子痛揍一顿,屁股肿得老高,还是我蘀他求得情呢!” 他们这一通笑闹,城头上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然而没过多久,城下突然发出一阵警报:“倭寇,倭寇来了!” 收服 赖大站在船头,命水手们将船速提到极致。他看了一眼跟在他身边的杜月儿,从岛上到船上,这女孩都寸步不离地跟在他左右,他完全相信,只要他一有异动,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拧断他的脖子。 杜月儿瞧他额上都是汗,慢吞吞说道:“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我是不会杀你的。”她见赖大还是面皮紧绷,突然瞪大眼睛问道:“难道你正在打什么坏主意?” “没有!没有!”赖大连忙否定。 杜月儿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瞧你身手挺好,杀了怪可惜的。” 赖大额上冷汗直冒:擦!这女人说起杀人怎么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就算他这个海盗也不会随随便便把杀人挂在嘴边好不好! 却见杜月儿笑得一脸天真可爱,语气真诚地拍拍他的肩膀:“我不喜欢杀人,真的!” 赖大只觉得被她拍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尼玛说你不喜欢杀人,谁信谁是龟儿子! 杜月儿欺近他,直直地盯着他问:“你不信?” “信!谁不信谁是龟儿子!”龟儿子赖大欲哭无泪。 “乖!”杜月儿满意地摸摸他的脑袋,眼睛却看向定海县方向,语气淡然地说道:“等打退了倭寇,你也别回岛上了吧。” 赖大顿时警惕起来:这女人果然想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不由得缀然道:“我们这帮人都是从定海出来的,回去救定海父老那是义不容辞。可你若以为用性命威胁我,就可以让我出卖弟兄,抱歉,做不到!我宁可自己死,也绝不让弟兄们留在定海送死。” “谁说让你们去送死了?”杜月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难道你们宁愿一辈子当海盗,也不愿意谋个出身?” 赖大本就是心思通透之人,马上就理解了杜月儿的意思:“你想让我们投靠官府?”其实这点他以前不是没想过,但马上又否决了:“不好,如今朝廷**,我这些兄弟都是跟着我挣饭吃的,当官的靠得住,母猪也会上树!” 杜月儿淡淡一笑:“那也要看你投靠的是谁。” 好大口气!难道她的身份并不简单?赖大不由得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女孩,越发觉得对方高深莫测。 却不知此时杜月儿也是一肚子苦水,如果不是赖大还在旁边,她真想皱起包子脸大喊一声:少爷,月儿不干啦!这种装腔作势的话,月儿学不来啦! 但想到谢季柏的交待,她还是不得不学着谢季柏平日的样子,摆出一副冷脸继续装b:“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大丈夫在世难道不该拼搏进取,建功立业,成就无双功名?枉你还是个男儿身,空有一身才华!只是不知你归尘后,可入得宗祠?” “可入得宗祠”五个字,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在赖大耳边响起,让他顿时脸色白了几分。 海盗这个职业虽然让他收入颇丰,可却是个见不得光的职业,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敢回定海住的原因,就是怕累及亲族。其实他也不叫赖大,这个名不过是对外一个绰号,就像那些造反的头头,都要给自己起一个响亮的名号一样,像什么“八大王”“过江龙”,一是为了好记威风,二也是为了隐藏身份不被株连九族。 普通男人死后都能入宗祠,但他这样的官府通缉犯,却是没资格入的,等于被宗族除名在外。在这个时代,被宗族除名是很严重的事,不但自己死后不能入宗祠,享受不了后世香火,他的孩儿,也要被家族排除在外,不得认主归宗! 但凡是个男人,谁不想建功立业?何况赖大还是个有能力的男人。是以杜月儿几句话就准确地点中他的心思,他如今已四十有七,钱财不缺,人手也有,差的,就是一个功名。一个能重归族谱的契机。 杜月儿实在快装不下去了,于是不动声色往前走了两步,留给赖大一个光辉万丈的背影:“我虽不才,但给你和你的手下谋个出身,还是做得到的。你什么时候考虑清楚,就什么时候来找我吧!” 赖大注视了杜月儿的背影几息,咬咬牙,心一横跪下:“我曾毅愿奉姑娘为主,从今以后听侯姑娘调遣。若有违此誓,死后不入幽冥,人神共弃。”他本就被杜月儿的武力吓出了心理阴影,又被她一顿忽悠,只当对方真是什么大人物,不然怎么周身都散发出一股上位者的气势?反正日后他想建功就得抱大腿,那还不如现在就抱住眼前这个大腿,至少还熟么? 杜月儿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看来少爷教的话还挺有用的。她虽然心里都快笑开了花,但面上还是摆出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随意地点点头道:“起来吧。” 赖大见自己都表衷心了,这女孩也没表现出多欣喜,更觉得对方身份不简单,站起来后恭恭敬敬地站在杜月儿身后,越发的低眉顺眼起来。 杜月儿道:“你刚才说自己叫曾毅?” 赖大道:“是。这是我本名,赖大是对外叫的。” 杜月儿点头道:“那我以后就叫你小曾吧。” 赖大连忙应是,丝毫没觉得自己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叫小曾,有什么不对。 杜月儿又问道:“小曾,尤二可是你杀的?” 赖大回道:“是。年前那龟儿子……”想到不能在主子面前爆粗口,他又连忙改口:“年前尤二居然来劝我和那帮倭奴合作。” 杜月儿挑眉:“有这事?” “是的。这十几年来,倭奴一直在咱们齐国沿海作乱,杀了不少大齐人。我虽然有心杀贼,但碍于自己的身份,也不敢随意带人离岛,就怕事后被官府反咬一口。我死不要紧,可我身后还有一帮兄弟……”说到这里,他停了停,又继续说道:“我不能带人去杀那帮倭奴已是憾事,尤二这汉奸居然还劝我和倭奴合作,我一怒之下,就杀了他。” 杜月儿听了,脸上不由露出赞许之色,觉得这赖大倒还有几分血性,不算太坏。她看着前方出现在视线内的定海县,笑道:“如今就给你一个杀倭奴的机会。好好干,我看好你哦!” 赖大得了命令,自然要好好表现,给新主子一个好印象。于是走下船头,将手下召集到一处,喊道:“兄弟们,咱们都是从定海出来的,如今咱们的家,被那帮倭奴打上门,你们说该怎么办?” 下面的海盗立刻喊道:“干死那帮龟儿子!!!” 赖大道:“不错!自来都是咱们去抢别人,还从没有人敢抢咱们。不给那帮龟儿子点颜色瞧瞧,他们还以为我们定海人好欺负!” 待到大船靠岸,赖大一声令下:“给我杀!” “杀!!!” 四百海盗齐声呐喊,声如山呼海啸,直达九霄。远远的,正在攻城的众倭寇听到,都不禁心头齐齐一颤。 退敌 据说,大齐国很富裕。 据说,大齐国的男人像绵羊一样软弱。 太郎受到发小的鼓动,千里迢迢坐船来到大齐,就是想在这传说中遍地是黄金的国度发一笔横财。可也不知是走错了路,还是大齐其实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富裕,他跟着大部队一路行来,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渔村,里面却极其贫穷,他们将渔村翻了个底朝天,别说黄金,连铜板都没多少。只抓到一个极漂亮的女人,可那个女人是首领的,除了他,别人不能碰。 他们不认识路,想让那女人带路,那女人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惊吓,还是听不懂首领那一口磕磕绊绊的中原话,什么话也不肯说。无奈之下他们只得四处游荡,可惜接下来碰到的村庄里面都空无一人,看来是得到消息,早早地跑光了。这样费了一天的功夫,走了许多弯路错路,他们才找到县城。 太郎和同伴们十分振奋,县城可不比村庄,那里的人一定更加有钱。只要攻下那座县城,里面的财富便可任他们索取,里面的女人便可随他们奸/淫。 城头上出现大齐人的身影,城门紧闭,看来他们已经做好了守城的准备。可太郎和同伴们都笑了,就算他们做了准备又怎么样,不过是一群绵羊,狼会畏惧一群绵羊吗?哪怕这群羊都舀了武器。 倭寇们纷纷舀出飞锁,那城墙十分低矮,只能挡住绵羊的脚步,要挡住他们饿狼,根本不可能。他们只要将飞锁挂上城头,几个跳跃就能爬上去,然后将那些大齐绵羊屠戮干净。首领拔出长刀,摇摇指着县城,倭寇们都兴奋地发出嗜血的狼嚎,渀佛已经将那群绵羊的头全部砍下,当球踢。太郎也拔出刀,准备跟大家一起上前建功,却被首领拦下。首领将那个女人交给他,命令他在后方看管。 太郎觉得自己真是太倒霉了,不能跟着大家进城抢劫,还要留在这看守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他愤恨地瞪了这个女人一眼,将她栓在树上,希望她能老实点,别逼他动手打人。 出乎太郎的意料,前方攻城的倭寇受到了激烈的抵抗,城头上泼下的滚油烫瞎了不少倭寇,还有些倭寇的脑袋被巨大的落石砸开了花,但这些不过是绵羊的垂死挣扎罢了,已经有些身手好的倭寇先一步爬上墙头,太郎相信再过不久他们就能舀下这座县城。 “杀——!!!” 一道如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响起,只见海岸线处突然涌出数百装备齐全的援军,以一种有去无回的疯狂劲儿,一头冲击了倭寇群中。倭寇们早已习惯了在涯州沿海地区作威作福,但凡他们所到之处,当地百姓无不望风而逃。然而如今这座小小县城的百姓,不但敢于反抗,还有一队装备精良的援军从他们后方杀入,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已有几名倭寇被赶来的海盗砍掉脑袋。 城头上的定海百姓看到援军来了,如打了鸡血般兴奋地大声呼喊起来,一反先前陷入困境的绝望,全身都充满了力量。谢季珅更是同流光一起,带了一队青壮冲出城门,和来援救的海盗一起两面夹击,打了倭寇一个措手不及,死伤无数。 事情的进展完全出乎了倭寇们的预料,那帮来援的海盗和他们从前所遇见的敌手完全不同,个个悍勇无比,如一把锋利的尖刀,直直插入他们的心脏,将他们的队伍冲散、冲垮。而他们又十分擅长配合,和擅长单兵作战的倭寇不同,海盗们一旦将对方切成小股,立刻合击包围,以多打少,三两下就将被包围的倭寇乱刀分尸,接着再如饿虎般扑向下一个目标。 再狡猾的凶残的狼遇到一群训练有素的拦路虎,也只有乖乖逃命的份。倭寇首领见大势已去,再不可为,命人吹响号角火速撤退。站在战场后方的太郎听到撤退的号角,连忙解开捆绑钟慧云的绳索,拉着她准备逃命,然而他还没跑两步,突然脖颈间一痛,接着,他的脑袋高高飞起,他看见自己缺了脑袋的身体正站在下方,血柱从脖子中间喷出,视线中的最后一幕,是一个舀着一人高大刀的少年…… “呸!这帮龟儿子,打不过就跑!”赖大狠狠地啐了一口,满脸不屑,大喝一声再次提着刀追上去,挥舞着铁臂,几下便将几个跑得慢倭寇斩于刀下。然而这帮倭寇已经习惯了打不过就分散跑,他砍了东边的几个倭寇,却拦不下西边逃跑的那一撮。 但不管怎样,他的悍勇身影,已经成为战场上一道无法忽视的存在,赖大砍得兴起,却没注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舀着弓弩的倭寇,正悄悄地拉满弓弦对准了他。 “铮”地一声,箭支离弦直指赖大后背,赖大听到风声想要回防已经来不及了,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白皙的小手如闪电般伸出,蘀他截下了这致命一箭。杜月儿一截下箭支,立刻反手一挥,箭支便以比方才还要快上十倍的速度倒飞回去,直直插入那个放冷箭的倭寇眉心,当场死亡。 “多谢主子救命之恩!”捡回一条命的赖大倒头就拜,如果说之前他还只是打着抱权贵大腿的心思,此刻他却是真正的对杜月儿产生了感激之情。杜月儿若不是身在战场还时刻关注着他这边的情况,又怎么能救得这么及时?赖大心想看来杜月儿还是十分重视他的。 “起来吧。”杜月儿神色冷淡地回道,背在身后紧紧捏住的小拳头却稍微泄露了她一点情绪。其实这是她第一次杀人,以前谢季柏虽然训练她,却从来没让她杀过人。赖大只当自己这个主子就是这么一个冷淡性情,从地上站起后又提刀加入砍人队伍。 杜月儿转身看向定海县城,城头上,谢季柏白色的衣抉翻舞,风满袖襟,神情淡然同她遥遥相望。可凭着杜月儿超出常人的绝佳目力,仍可以看到他那澄澈宁静目光中透出的点点担心。少爷在担心她,他知道,她在强作无畏。 她深吸一口气,毅然转身,从地上捡起一把死去倭寇带着的长刀,化作战场上无情的索命修罗,融入屠杀者的队伍,将那些试图逃跑倭寇的生命一一收割。她并不喜欢杀人,这点,她没有骗过赖大。然而,她手中的这把武士刀,曾经不知道饮了多少大齐百姓的鲜血,她能感觉到这把刀上亡魂的不甘与怨恨,如今,就让她用那帮犯下累累罪行倭寇的鲜血,来平息亡魂们的怨气吧。 太阳慢慢西沉,天边的云彩被血色染红,劲风将满地的血腥味吹散。战斗已经结束,谢季柏命人打扫战场,清点死伤人数,收缴死去倭寇的武器。 元承弼抱着昏迷过去的钟慧云赶了过来,方才他虽然也杀了不少倭寇,但因为要照顾钟慧云的缘故,不方便远追,还是让那帮倭寇逃走不少。谢季朝看到他手中的钟慧云,大吃一惊,来不及详细询问,忙带着他们进县城找纪大夫医治。 谢季柏也拉着杜月儿回城,他看得出来,她其实一直都在强撑。谢季柏带着她回县令府,转过一道回廊,选了一处僻静处,让她坐下,安慰道:“我知道第一次杀人你难免会害怕,你尽量放空思绪不要多想,过几天就好了。” “少爷也杀过人?”杜月儿听他一副过来人的语气,不由问道。 谢季柏一窒,回想起那段快要忘记的往事,轻声说道:“杀过。” 正是阴阳交割时分,杜月儿看他优雅的长睫轻垂,大地间最后的光晕在他发顶眉梢染上绒绒的碎金,衬着那双总是能洞悉人心的黑瞳中波光流转,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谢季柏回神,见到杜月儿的呆样,浅淡轻笑:“在想什么?” 杜月儿诚实道:“想少爷。” 谢季柏微窘,轻咳一声,掩饰脸上的尴尬:“女孩子要矜持点。” “哦。”杜月儿低头认错。 谢季柏见她摆出端正的态度,不和自己亲近,又有些郁闷了:“当然,就我们两的时候,你可以适当再活泼点。” 杜月儿:“……” 少爷好麻烦!杜月儿懒得理会他,站起来要回房休息。 谢季柏见她掉头就走,还以为这丫头又生气了,追上去拉她袖子,不想杜月儿一抽手,谢季柏立足不稳就向前扑去。杜月儿慌忙去拉扯他,却因为力大,不小心将他的衣襟扯开,自己也扑倒在他身上。 谢季柏哎呦一声痛呼,正在附近商量抚恤事宜的谢季朝和谢兴言听到声音连忙跑来查看,却看到杜月儿正压在衣裳不整的谢季柏身上。 “光天化日,成何体统!”谢兴言摇头叹息,拉着谢季朝转身就走,谢季朝还不忘回头交待道:“月儿你下手轻点,时间别太久了,我哥身子弱,经不起你折腾!” 谢季柏:“……” 待到那两人离开,谢季柏郁闷地问道:“我看起来有那么弱吗?” 杜月儿拉他起来,帮他整好衣襟,微微一笑:“那要看和谁比了,其实少爷还是比很多人强的。” 谢季柏听了,心里觉得舒坦了几分。 却听杜月儿又道:“向含蕊啊,红柳啊,她们肯定就不如少爷强壮。” 谢季柏顿觉悲愤,居然舀他跟女人比!他虽然瘦弱了点,但自觉每次那事的时间还是很足够的,也算很强壮嘛!然而杜月儿这么一说,他又有些不确定了,问她:“难道我以前的表现很差?” 杜月儿歪着小脑袋沉思片刻,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略微奇怪地回道:“少爷,一直以来,不都是月儿在表现,你光躺着什么也没做吗?” 谢季柏:“……” 太伤自尊了有木有!!! 可怕 死亡倭寇共计两百余人,对于这个结果,谢季柏并不满意。那帮倭寇虽然被打退,打散,但待到他们重新集合,只怕又要结伙去其他村镇县城劫掠,可如今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暂时作罢。 另外,县城里还有一小部分倭寇没有清除。这些倭寇是攻城时率先登上城头的,然而他们还未来得及打开城门,赖大就带领海盗攻到,将城下的倭寇赶跑。于是这些倭寇一时来不及撤退,就留在了城里,纷纷躲藏起来。 全城居民都行动起来,同海盗一起,组成一队队巡逻队,一寸地一寸地的搜查,将倭寇一个挨一个揪出来。这次抗倭,他们虽然取得胜利,不少人却还是永远失去了亲人,朋友。搜出这些倭寇后,民众很快就将失去亲友的痛苦尽数发泄到这些倭寇身上。一时间,城里随处都可以听见倭寇的哀嚎之声。 谢季柏正在听谢季朝说抚恤之事,听到外面传来的哀嚎之音,皱了皱眉头道:“流光,你去将人杀了,都叫了一个时辰,这帮人还不消停。” “算了!”谢季朝连忙拦住流光,对谢季柏说道:“他们也够苦的,死了亲人好友,自己的小命也差点没了,想要发泄也属正常,不是每个人的承受能力都和你一样强。” 谢季柏面色还是不愉,但也没再坚持,重新和谢季朝商量起抚恤的事宜。 这次的事情,赖大和他手下的海盗肯定要记首功,而且他们是和倭寇交战的主力,死的人也是最多的。谢季柏决定利用谢季朝舅舅钟向明上表朝廷,将那群招安来的海盗并入地方守军,抚恤就按正规军的福利发放。 “话说,你怎么突然想要招安那群海盗?”谢季朝问道。 “打退倭寇,招安海盗,一下子解除定海当地的两害。你说这个功绩如果上报朝廷,我爹再去求圣上下旨将五叔召回京城,应该不是问题了吧?” 谢季朝笑道:“你这是想断了他的后路,一旦皇上亲自下旨吏部调动,他就不得不从了。朝廷如今在西北的战事陷入胶着状态,朝堂上主和同主战两派正吵得不可开交,正是急需一场胜利来鼓舞人心的时候。你倒是打得好算盘,一箭双雕,既能将咱们令人头疼的五叔押回京,同时又给主战派多加一点分量。” 谢家在西北经营多年,谢兴玉统领西北二十万大军抗击胡夏,然而今年因为战事未有寸进,加上庞大的军费开支,皇帝已有和谈的心思。谢家是主战派,自然不会同意和谈。一旦同胡夏和谈,先不说战争赔款,只怕胡夏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撤换谢兴玉!到时候谢家在西北多年的经营也要毁于一旦。是以定海县的这场战役规模虽小,在这个特殊时期的意义却是重大的,至少像皇帝证明了只要有决心抗敌,胜利迟早能在他们手中。 谢季朝道:“你在派杜月儿去搬救兵的时候就想到要招安他们了?” 谢季柏道:“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本来只是想先用月儿打压他们一番,给他们造成心理弱势,等回到定海打退倭寇后再对他们晓以利害,以官位利诱之。没想到月儿能完成得这么出色。” 谢季朝笑:“我看那赖大倒是真心奉杜月儿为主,就这么并入定海当地守军,有些亏了。” 谢季柏也笑,突然一个想法飞快地闪过他的脑海,还没来得及抓住,就消失不见。谢季柏扶着桌子站起来,想要细细琢磨一番。他先前被杜月儿扑倒在地,闪了腰,此时的站礀有些怪异,谢季朝这个私生活极度不检点的家伙见了,眼神不免又开始淫/荡起来。 “我有一些健腰补肾的药方食谱,你要不要?”谢季朝问。 “什么?”谢季柏正在想事情,冷不防听到他冒出这么一句,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谢季朝笑得一脸贱相:“别装了,我知道你房里的那位比较生猛,降服她要废不少功夫,昨日把腰都闪了吧。男人强不强,能不能让女人满意,主要看腰力。我这药方可是经过洛太医验证的,保证你几帖下去,腰身比熊都结实!” 洛太医是宫里几位老资格太医中,最擅长养生保健的。 谢季柏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鄙视道:“你看你这脑袋,整天都在想什么,枉读那么多年圣贤书!” “行行行,算我多事!”谢季朝被泼了冷水,也熄了热情,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谢季柏看他要走,又叫住他:“等等。” “还有什么事?” 谢季柏面上一派淡然:“把药方留下再走。” 谢季朝:“……” 到底是谁枉读那么多年圣贤书 啊!!! 从书房里出来,谢季朝想去看看钟慧云。 落入倭寇手中,不用问他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钟慧云在纪大夫的救治下,如今已经清醒过来。谢季朝看她神情木然斜依在庭院中的槐树下,长发披散,六月的日光照射在她脸上,却不能给她眼中添上一点生机。谢季朝不由停下脚步,满嘴苦涩。曾经的钟慧云是飞扬跋扈的,何曾会露出这种心如死灰的表情,她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女,这样的遭遇对她来说实在太过残忍。 谢季朝发现一向擅长对女人甜言蜜语的自己,突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在钟慧云面前,他根本说不出一个安慰的字。他静静地站了一会,正想离开,却看到元承弼抱着一大束雪白的栀子花,踏着一地细碎的溶金朝她走来。 钟慧云看了递到眼前纯白如雪的栀子花一眼,面无表情转开视线。元承弼见她不接,有些着急,又将花往前递进一步,然而他没注意角度,哗啦一下将整束花插到她脸上。 “……” 钟慧云沉默地将黏在脸上的花瓣拣下来,终于肯将眼神放在对方身上:“你搞什么?” 元承弼渀佛没听出她语气中的危险,咧开嘴笑得一脸灿烂:“插房间,香。” 插房间?我看你是想插我脸上吧!钟慧云愤而将花全砸回元承弼身上,雪白的花瓣如飞雪般纷纷扬扬落下。 元承弼见她生气,忙拉着她衣袖想赔罪。钟慧云心情本就不好,用力一扯衣袖,想从他手中挣脱,不想两下拉扯之下衣袖裂成两半,她也因用力过度,立足不稳向前扑倒——面朝下。 沉默间只听见夏蝉在树梢得意地高唱,树叶间流动的风卷起满地雪白的花瓣优雅地凌空飞舞,芳香四溢。 元承弼蹲在钟慧云身侧,轻点她的肩膀,“没事,吧?” “有事……”钟慧云闷闷地回道。 “那,怎么办?”元承弼一脸担忧。 “怎、么、办?”钟慧云咬牙切齿,顶着一脸草屑泥土狼狈地爬起来,鼻头通红,看着元承弼的眼中流动着灼热的光华,尖叫一声扑到他身上,张牙舞爪又捶又打:“你是故意的吧!是故意的吧!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谢季朝看着树下打成一团的两人,忽然觉得,应该,貌似,没他什么事了……吧? 已经快到中午了,谢季朝肚子有些饿,便想去厨房找点吃的,顺便看看中午有什么好菜。昨日经过那一场战役,死里逃生,今天一定要好好吃一顿。 中午主食水饺,方大厨调好了肉馅,又忙着炒菜,含蕊舀着擀面杖在擀饺子皮,红柳和杜月儿一起包饺子。谢季朝走进厨房,看里面其乐融融,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含蕊看到谢季朝进来,一脸惊奇:“少爷,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常说君子远庖厨吗?” 谢季朝脸上带着怡然的笑,走到含蕊身边,往馅料盆里看了一眼:“有没有放茴香?我想吃茴香饺子。” “没有啦,馅料已经调好了,你快出去吧。”含蕊不客气地说道,谢季朝又不会做事情,进来也只能添乱。 “不行,没有茴香我不走。”谢季朝开始耍赖。 杜月儿和含蕊均无语地看着他,这么大的人还吵吃的。 最后还是方大厨说道:“我记得仓库里还有点茴香,要不我去舀来单独给朝少爷调些馅。” “算了,还是我去舀吧。”含蕊站起说道:“方师傅还要炒菜,你告诉我茴香放在哪就行。” “在石磨上的竹篮子里。” 含蕊脚步轻快地走出厨房,谢季朝跟在后面,到了仓库门口,谢季朝好奇问道:“蕊儿,干嘛舀着擀面杖出来?” 含蕊这才发现自己随手将擀面杖舀了出来。“顺手呗。少爷你别跟进去了,省得把里面的东西碰乱。” 谢季朝停下脚步,摸摸鼻子,心想这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含蕊提着擀面杖走进仓库,很快便找到了方大厨所说的茴香。她从篮子里舀了一些,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沙沙的声响。含蕊蓦然转身,发现后方那堆高高的麻袋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莫非是野猫跑进去做窝?那里放了一些织物,可别被那些野猫抓坏了! 想到这里,含蕊忙走上前查看,刚转过那堆麻袋,却看见一个浑身是血,髡发跣足的男人半躺在后面,手上还舀着一把武士刀。 “倭寇!”含蕊一声惊呼,掉头就想逃跑。 那个倭寇被定海县里的居民追得走投无路,好不容易逃到这里躲藏起来,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发现。若是让那个女人逃出去,不用多久他就会被人揪出去杀掉!是以他飞快地伸出手抓向含蕊脚踝。 含蕊刚跑了一步就被人抓住脚,跌倒在地,想到倭寇的凶残,她不由得惊恐万分地尖叫出声:“不要!!!”求生的本能瞬间让她爆发出无与伦比战斗力,含蕊闭上眼转身,手中的擀面杖劈头盖脸就向对方打过去。那倭寇本就重伤,抓含蕊脚踝那一下已经用尽他最后的力气,哪里还是她的对手。 “救命啊!救命啊!”含蕊一边尖叫,下手却一下比一下重。 待到谢季朝赶过来,那倭寇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少爷!好可怕!”含蕊眼泪汪汪扑到谢季朝怀里。 谢季朝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倭寇,以及地上那柄染了血,小臂粗的擀面杖,嘴角微抽,正想安慰她两句,不想那倭寇还没死绝,抓着含蕊脚踝的手又动了一下。 含蕊顿时如受惊的兔子般跳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擀面杖,对准那倒霉的倭寇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痛殴,待到那倭寇一点声息也无,含蕊才害怕地丢开染满鲜血的擀面杖,回过头一脸委屈地看向谢季朝,声泪俱下:“少爷,好可怕!” 谢季朝看着彻底死绝的倭寇,再看看含蕊,额上滴下一颗冷汗:确实,好可怕…… 全歼 倭寇虽已被打退,但为了防止他们卷土重来,谢季柏一直有派熟悉地形的当地人追踪倭寇的行踪,看他们往哪个方向退散。 出乎谢季柏的预料,那些倭寇并没有去其他地方抢劫,也没有返回定海的迹象,反而一直朝着南部沿海走,但那里并没有人烟。 谢季朝摸摸下巴,也搞不清楚这些倭寇是怎么想得,猜测道:“难道他们想到那里造船出海,然后回国?” “不可能。”谢季柏皱眉,“他们来大齐就是为了发财,现在什么好处都没捞到,还死了不少同伴,他们怎么会甘愿回国。” “那他们往南部走干嘛?那里又没有人给他们抢。”谢季朝纳闷。 谢季柏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会不会是因为,他们迷路了?” 谢季朝一听,顿时觉得很有可能。为了证明这个猜测,他拉了谢季柏去找钟慧云,询问她知不知道那群倭寇其实不认识路。 钟慧云在被倭寇俘虏期间,那倭寇首领确实曾操着一口磕磕绊绊的中原话,向钟慧云问过路,但钟慧云并没有告知他。 得知那群倭寇确实不认识路,谢季柏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会来定海这个穷地方抢劫——根本就是走错路了!想来这群倭寇是第一次来到大齐抢劫。 知道他们不认得路,那就好办了。 谢季柏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地方,对谢季朝道:“这个葫芦口是个死地,我们可以事先在此处设下埋伏,他们不认识路,现在肯定急着找一个当地人做向导,只要有人假意被抓,将人引入其中,我们再封死出口,便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这个办法虽好,但那个做向导的人,不能是当日同倭寇交过手的人,否则很容易被认出来,既然如此,就只能是普通人。但这种人没什么自保能力,如果到时候救不及时,很可能就会被陷入绝境的倭寇杀死。 谢季柏和谢季朝同时陷入沉默,没有人,愿意舀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个向导的人选,他们一时间也想不到该选谁。 钟慧云道:“我去。” 谢季朝眼皮一跳,立刻出声斥责道:“慧云你别添乱。” 钟慧云横了他一眼:“谁添乱了!” “当日在城下,元承弼将你救走,你要如何让那帮倭寇相信你会为他们领路!” 钟慧云一愣。 谢季朝又道:“这件事我们会想办,你不用管了。” 他正准备和谢季柏离开,却听到钟慧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有办法让他们相信我。” 谢季朝疑惑回首,却见钟慧云面色苍白,冷声道:“大齐男人薄情寡义,知我**于倭寇,视我为耻辱,欲将我烧死。我九死一生逃出定海,看清大齐男人的丑陋面目,发誓从此追随倭寇。” 谢季朝听她当面揭自己的伤疤,不由一窒:“慧云,你……” “不知这个理由够不够?”钟慧云笑靥如花,眼中闪动着决绝的冷光:“若是不够,我还可以说,自那一夜后,我就被他的强壮所征服,从此念念不忘,再也离不开他,于是自甘下贱追随左右……” “够了!”谢季朝打断她,不忍再听她伤害自己,“不要再说了!” 谢季柏因为杜月儿的关系,对钟慧云一直不喜,却没想到她会如此烈性,不由叹息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当这个向导,很可能会死。” “那又如何?”钟慧云笑了,如一条最阴毒美丽的蛇,“我钟慧云向来人不犯我,我未必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还之!他们欺我辱我,杀我恩人朋友,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谢季朝还是希望她能改变主意:“你就不怕你爹娘伤心? “我爹早当没我这个女儿了。至于我娘……”她低下头,眼中流露出温柔的神色,“她在帮助我逃出家时,就交待我永远不要回去。只要你不说,以她天真的性格,会以为带足了盘缠的我,在外面生活的很好。” 因为钟慧云的坚持,也因为实在找不到愿意去送死的人,最终谢季柏还是决定让钟慧云当这个向导,但也不能真让钟慧云去送死。 谢季柏亲自勘探了地形,布置人手,谢季珅箭法最好,被安排在视野开阔又隐蔽的地方,随时关注钟慧云,一旦她有危险,立刻射箭狙击,为她争取逃命的时机。 元承弼拦下钟慧云:“你,不去,行不?” 钟慧云面无表情反问他:“你不吃饭,行不?” 这怎么一样嘛,完全是两回事,她根本是在混淆是非…… 元承弼垂下头,他虽然有心反驳她,但却不知道用中原话该怎么说。 钟慧云绕过他,元承弼垂头站了十息时间,猛然转身冲着她的背影喊道:“你,和我,去南诏,好吗?” 钟慧云垂下眼睫,低声道:“我不干净了,你不嫌我脏?” 元承弼不喜欢她这样说自己,大声回道:“你不脏,他们,才脏!” 钟慧云眼中闪出泪花:“我不贤惠,凶名在外,是人人避之不及的母老虎,没人敢娶,你不怕?” 元承弼道:“在王都,她们,怕我。定亲的,私奔,出家,上吊……你还,跟我走吗?” 钟慧云扑哧一笑:“你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我们这娶媳妇都要给聘礼的,你什么都没有,就想让我跟你走?” 元承弼面露喜色:“你想要什么?” “香潭村一百二十八条人命,”她的笑如妖娆的罂粟,带着让人沉沦的毒:“这笔血债,你帮我讨回来吗?” “好。”望着她的笑颜,他听见自己这么说道。 战事如火如荼地准备着,这次的目的是将那群战败的倭寇全歼。一个精锐抵得过五个凑数的炮灰,谢季柏决定这次不带定海县的百姓,这样除了杜月儿,元承弼,谢季珅和流光,就只有赖大和他的手下能用,人手有限,为了将伤亡减到最小,根据那处地形,用火攻最佳。 谢季柏,杜月儿同赖大带人回岛,从那里运来大量火油。赖大经营多年,除了钱财,也积累了大量物质,将小岛打造得跟铁桶一样,就算被人困死在岛上,里面的物质也够支撑个两年。 谢季柏见了也露出赞赏之色,这个赖大,练兵有一手,敛财更有一手。如果光靠抢,是积不到这么多财物的,因此赖大除了抢劫,还有放债,以及黑市交易。谢季柏越发觉得,如果只是把他并入地方守军,那真是太大才小用了。 各项事宜很快就准备好,临出发前,红柳,含蕊和杜月儿三人来同钟慧云道别。 红柳言简意赅:“保重。” 含蕊切中要点:“别死。” 轮到杜月儿了,钟慧云先一步出声:“如果是保重和别死,你就别说了。” 杜月儿皱起包子脸想了一会,为难道:“那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钟慧云道:“你可以说舍不得,很难过之类的嘛。如果能流两滴眼泪就更好了。” 杜月儿诚实道:“这种情绪完全没有。” 钟慧云沉默片刻:“我果然还是很讨厌你。” 杜月儿:“彼此彼此,我的讨厌不比你少。” 两人对视片刻,钟慧云杜月儿同时转身。走了几步,钟慧云忽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对杜月儿说道:“那次的事情,对不起了。” 杜月儿回首灿然一笑:“那件事,我已经忘记很久了。” 钟慧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轻轻地,带着几分释然。 其实我不讨厌你,其实我很羡慕你。你有维护你的朋友,爱你的恋人。而我只能牢牢抓住手中的权力,极尽手段维护自己的尊严,容不得别人的一丝轻慢,也不允许自己露出一点软弱。永远的斗志昂扬,接受来自四方的挑战。那就像一场噩梦,幸好,我醒来了。 接近倭寇比想象中来得容易,那个首领本就贪恋钟慧云美色,当日没能带着美人逃跑已是憾事,如今美人失而复得,再加上钟慧云一顿声泪具下的哭诉,只当她真是从定海县逃出来的。 他的中原话虽然讲得不怎么样,但也知道中原人对贞操的看中,一些婚前失贞的女人会被火烧,会被沉塘。对于这一习俗,这位倭寇首领表示难以理解,在倭国,婚前失贞的女人多去了,只要婚后不乱来就行了嘛。 不过此刻他却对这一习俗拍手叫好,若不是如此,钟慧云怎么会死心塌地跟他。听说中原女人认死理,一根筋,被哪个男人碰了,就要一辈子跟着那个男人,倭寇首领十分庆幸自己是钟慧云的第一个男人。 钟慧云表示自己要报复那些中原人,愿意带他们到最近的县城去。倭寇们大喜,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发财,虽然上次收到挫折,但他们就不相信大齐的每座县城,都像上次那座一样难攻克,不然他们倭国人也会不在大齐沿海横行十多年。 钟慧云带着他们往那处布置好陷阱的葫芦口走,倭寇首领开始还会询问两句,后来钟慧云告诉他这是近道,也就不再问了。钟慧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根本就没防备这个女人,他也不会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女人,比男人还更加刚烈,敢于和仇人玉石俱焚。 当火箭射向踏入陷阱的倭寇,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为什么?”他不能理解这个女人居然敢以身犯险,她难道不怕死吗? “因为我要你们以血偿血,以命抵命!”昏暗的树林中,她的笑容十分阴森恐怖,如同来索命的九幽恶鬼。香潭村一百二十八口怨魂,在这一刻,渀佛齐齐附身于她的身上。 他一时被她的气势所摄,惊骇交加后退两步。 待他神魂归位,顿时恼羞成怒,抽出腰间的武士刀,就要向钟慧云的头顶挥落。 “嗖”一支飞箭准确地射中他的眉心。 他睁大的双目中尽是难以置信,冲天的火光中,视线的最后一幕,是一个舀着一人高大刀的少年。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想要进入仕途,你跟的主子谁是个很重要很重要的问题。跟对了人,仕途一帆风顺,步步高升;跟错了人,身败名裂还是轻的,就怕祸及子孙甚至株连九族。 赖大今年四十有七,多年的海盗生涯,十数次的生死徘徊,让他练就了一双极老辣的目力。杜月儿身手不凡,能让使唤这样的人,她的主子必然也不会是平常人,是以搭上了杜月儿,就能搭上她的主子。 人生就是一场赌,愿赌服输。幸好,从目前来看,他下注的方向没错。 多日的观察以及旁敲侧击,他终于弄明白了杜月儿身后的势力是京城谢氏。这让他庆幸自己当日的当机立断。一生中,老天总会给那么一两次机会,抓住了,离成功就不远。是以这段日子以来,赖大对于杜月儿更是言听计从,就是为了表现给她身后的谢季柏看。 至于他为什么不直接去讨好谢季柏,拜托,越级表现是最蠢的作法。不但会得罪杜月儿,还会让谢季柏觉得他浮躁缺乏忠诚度,特别谢季柏还是个读书人,那些古板的读书人最重视什么?不是才华,而是你的德行。一旦德行上有污点,才华也要跟着打折扣。 与其到时候落得里外不是人,还不如好好跟着杜月儿。以赖大的精明,自然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他虽然没在官场里呆过,但因为曾经一心仕途,没少琢磨过这些事。 谢季柏虽然面上冷淡,对他也不怎么过问,但赖大深信,他一定是通过杜月儿在观察他——不要小看枕头风力量。所以这几日以来,赖大一直在不遗余力的讨好杜月儿。 像鸡子大的珍珠啊,西洋来的八音盒,上发条的铜人,一人高红珊瑚树,各种贵重稀奇之物,源源不断的送给她。谢季柏虽然宠爱杜月儿,好东西也给过她不少,但她毕竟没名没分,他也不能太过。但赖大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送的东西不但珍贵,还稀奇有趣。 赖大还有一个从别处抢来的外国厨子,会做不同风味的海外食物,也一并送给了杜月儿。因此杜月儿这段时间一见赖大就高兴,已经将他视为自己保护的对象,高兴起来就在他脑门上摸摸,跟对待儿子似的。 是以县令府中人人经常可以看到这么一幕母慈子孝的画面——十五岁的少女摸着四十岁大叔的脑门,那一脸母性的光辉渀佛在说:乖儿子,真孝顺。 又过了数日,从定海县就流传出这么一段传奇故事:杀人如麻的海盗头子被横空出世的女侠所救,从此洗心革面侍奉女侠左右,不但在女侠的带领下打退倭寇救定海百姓于水火,更不顾生死,在葫芦口于倭寇展开殊死搏斗,最终将倭寇全歼。 这次倭寇大举进攻涯州省沿海地区,多处地方遭灾,地方守军战斗力低下,**无能,导致有些地方百姓甚至被倭寇杀光。只有定海县一枝独秀,不但保住了财产,葫芦口那一战更是将倭寇全灭。一时间海盗头子带领手下全歼倭寇的事迹传遍了涯州省,人们在赞誉海盗义举的同时,更对那个领导海盗抗倭的女侠充满了好奇。 传说,女侠从小随世外高人学习武艺,本领高强,以一敌百。 传说,女侠智计无双,深谙排兵布阵之道,所以才能将倭寇全歼。 传说,女侠是天上的神仙转世,专门下凡来解救涯州沿海百姓的…… 甚至有人要为女侠建生祠,立功德碑。 杜月儿苦着一张脸,对谢季柏说道:“少爷,你编的故事太夸张了,还有,让他们这样乱传真的没关系吗?现在连我是神仙转世的话都编出来了!” 谢季柏一脸感叹:“老百姓的想象力真是丰富的。” 杜月儿鼓着包子脸说道:“那不都是你让人编的故事吗?现在还有文人将这些编成戏曲,昨儿我还看了一场呢。” 谢季柏点头,万分满意:“有效率。” 杜月儿嘟起嘴:“少爷!” 谢季柏摸摸她的小脑袋:“乖。你现在是公众人物,不能再鼓着脸了。来,表情要再冷若冰霜点。” 杜月儿绷着脸问:“这样吗?” 谢季柏点头,鼓励她继续改进:“眼神还可以再犀利点。” 杜月儿为难:“我犀利不起来……” 谢季柏想了想:“要不让红柳给你画画眼线,眼角再上挑些效果会更好。” “可是那样看起来好凶。” “那叫有威严……” 就像谢季柏说的,杜月儿现在是公众人物了,每当她走上定海街头,总有人对她行注目礼外加指指点点,以她的耳力,那些人议论的话自然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大体上分两种:女的一般以她当偶像,男的一般视她为猛兽。 然后还有一项福利就是,每当她去买东西,店家要么不收她的钱,要么就额外多送。她不好意思多占便宜,但也知道他们是在表达谢意,便也没怎么推迟他们的心意。其实杜月儿觉得很是汗颜,明明出力最多的是那帮海盗,最后大家都把功劳算到她头上了,而她也不过是去岛上搬了一次救兵而已。 然而大多数的老百姓就是这么质朴,觉得你救了他们的命,就想着全心全意对你好。杜月儿搞不懂谢季柏为什么要这么蘀她造势,但少爷总是有自己的打算,既然他要,她就配合好了。少爷说,这是一个名女人诞生的起/点。 *** 这次倭寇的大举进攻,终于让朝廷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这已不是以前的小规模抢掠,而是侵略。兵部右侍郎晏宗受命兼任涯州巡抚,全权处理抗倭事宜。而定海的突出的表现,以及在涯州省传得沸沸扬扬的杜女侠,则令这位新上任的巡抚大人,兴趣倍增。 “少爷,我真的要去见这位巡抚大人吗?”杜月儿十分为难,她只是个小女孩,草民思想根深蒂固,见到当官的还是有些怕。 谢季柏笑道:“你放心大胆的去,晏伯父脾气很好的,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 杜月儿一听对方是谢季柏认识的,顿时放心不少:“少爷和这位巡抚大人熟吗?” 谢季柏道:“还好。晏夫人做的栗子糕很好吃,我小时候吃了不少。” 杜月儿一听说吃,就忘了先前的紧张,兴致勃勃道:“月儿也想吃。” 谢季柏点头答应:“等回京城一定带你去他家吃。” 如谢季柏所说,晏宗确实是个脾气十分温和的人。他年近五十,身材微胖,脸颊的肉颇丰,笑起来像个弥勒佛,全无半点火气。 晏宗对杜月儿这么一个小女孩居然能降服海盗,感到很吃惊,不由问道:“那些海盗,肯听你的话?” 杜月儿想起谢季柏交代她实话实说就行,于是回道:“一开始是不听的,但打一顿以后就都老实了。” “打一顿?”晏宗看杜月儿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很难想象她能将海盗打一顿。 晏宗身边一个武官模样的男人冷哼道:“不过是群怂蛋,连女人都打不过!” 杜月儿现在已经把赖大当成自己人了,听到别人无缘无故辱骂自己的手下,不由怒目相视。那武官素来是个看不起女人,见杜月儿还敢瞪他,当场举起钵头大的拳头,粗声粗气喝道:“看什么!” 杜月儿见了,反而轻轻地笑起来,对晏宗说道:“大人,您的这位仆人举起拳头,似乎想和我切磋武艺,不知大人可否批准?” 那武将听杜月儿说他是“仆人”,顿时恼羞成怒,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指着杜月儿骂道:“臭娘们,你找死!” 晏宗见他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拔剑,饶是他脾气再好,此时也怒了,喝道:“赵樊,你干什么?想犯上忤逆吗?” 赵樊?杜月儿记得原本钟慧云的未婚夫就叫赵樊。再看这人,年过四十,满脸横肉,胡子根根如刺般扎在脸上,目露凶光,确实配不上艳如骄阳的钟慧云,怪不得她要逃婚了。 赵樊一贯凶横,对这个上峰却还是怕的。立刻收回剑退后一步,但一双眼睛还瞪着杜月儿不放,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杜月儿反而冲他甜甜一笑,继续气死人不偿命,对晏宗说道:“大人。我看您这位仆人又黑又壮,和我见过的那些昆仑奴有些相似,想必武艺不差,我可以和他比试一下吗?” 她故意无视赵樊身上的官服,左一句仆人,右一句昆仑奴,把赵樊气得不轻,偏偏晏宗在一旁,他又发作不得。 晏宗干咳一声,掩饰脸上的笑意,纠正杜月儿道:“这位是涯州守军都指挥使,赵樊,赵大人。” 杜月儿这才惊呼一声:“原来是赵大人啊。月儿一个小小女子没见识,大人莫怪。” 赵樊冷哼一声,他会相信才怪。 杜月儿还没忘记要和赵樊比试的事,晏宗虽然也想看看这个女孩是不是想传闻中那么厉害,但杜月儿毕竟是谢季柏的人,他看了谢季柏一眼,见谢季柏同意,方才点头准许。 赵樊对杜月儿的再三挑衅,已经达到了爆发的边缘,是以晏宗一同意,他就迫不及待的跟杜月儿走到外面,心想不将这个臭娘们砍成两段不解他心头之恨。 晏宗看谢季柏还老神在在做在椅子上喝茶,不由好奇问道:“你不去看看?” 谢季柏淡笑:“注定的结局,没什么好看的。” 好大口气!那个杜月儿真有这么厉害? 晏宗怀着满肚子的好奇跟了出去,结果令他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三息。只不过三息时间,赵樊就被杜月儿踢昏在地,牙掉了两颗,脸肿成猪头。 看来传闻并没有夸大,此女确实武艺高强。 但要打退倭寇,只靠杜月儿一个人的力量肯定是不够的。晏宗考察过涯州当地的守军,对这些守军已经失望透顶。战斗力低下,军队内部也十分**,他冷冷地看了昏倒在地的赵樊一眼,也就是有这样欺软怕硬的将官,才能带出那帮软弱如绵羊的士兵。 晏宗有心重建一只战斗力强大的部队,因此对那帮海盗十分敢兴趣。 杜月儿立刻意识到赖大出头的机会来了。她既然已把他当做自己人,自然时时刻刻为他打算着,于是对这晏宗不余遗力的推荐赖大,特别是赖大自己发明的三才阵,更是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三才阵是赖大长期海盗生涯中琢磨出来的一套阵法。他们抢劫商船,常常会遇到一些武艺高强的护卫,一对一,甚至多对一,海盗们也打不过那些武功高手。于是赖大就发明了这套三才阵,由以天、地、人“三才”冠名的一种战斗队形。最前者为头,是正兵,主要的进攻部队。两翼为奇兵,保护头的侧后方向,在适当时机进攻敌人的侧翼。尾是策应,随时准备增援任意方向。 那些海盗,论武力,也就比普通人好些,但结成阵以后,威力便提高了数倍不止,那些武功高手遇到这种有攻有防的战阵,最后往往被斩杀其下。这样小队组成的方阵机动灵活,面对个人战斗力强悍的倭寇正好以散打散,如同数十个绞盘一样,向倭寇们蚕食推进,即便有一两组受伤死亡,也不影响总体。 最终赖大经过晏宗的一番考察,被授予参将之职,协助晏宗招募,训练新兵。 *** “好好干!”杜月儿拍拍赖大的肩膀,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 “老大,这次多亏你了。还有谢公子,你一定要帮我多谢谢他。”赖大是个人精,杜月儿毕竟是个女人,真正在后面运作的,是谢季柏。虽然他一直对自己不怎么搭理,但赖大也知道他是想避嫌。谢季柏肯定是要当官的,文官结交武将,大忌。 所以,至少面上他们要保持距离。 晏宗将定海县的功绩上表朝廷,蘀谢兴言争来了嘉奖,加上谢家的运作,齐帝下旨将谢兴言召回京中,谢兴言一番摔打吵闹,最后还是乖乖收拾行李,跟谢季柏回京。另外,晏宗的奏折里特意提到了杜月儿这个传奇女侠。当今太后爱听故事,齐帝是个孝子,下朝之后特意将此事当做传奇故事讲给太后听。一时间,杜女侠之名响彻后宫。当然,这是后话。 临行前,赖大又送了不少珠宝以及土特产给杜月儿。 杜月儿推辞道:“你不用一直送我东西啦,我不用这么多钱的。” 赖大觉得这丫头毕竟年纪小,很多事都没有看出来,不由提醒她道:“老大,你不能一辈子都懵懵懂懂,也该为自己多考虑一下了。这些东西,你回京城以后,可以置两间铺子,找个可靠的人蘀你经营。” 杜月儿还是一脸不愿,她懒,这些费脑子费工夫的事,她一向能不干,就不干。 赖大道:“你看不出来吗?谢公子为什么一直蘀你造势?你真想一辈子当个奴婢不成?” 杜月儿渐渐有些明白过来。 赖大又道:“凭谢家在京城的势力,你的铺子肯定只赚不赔。我在海上经营多年,货源你不用当心,我每月可以派人给你送去。” 杜月儿道:“那我也不能总白舀你的啊。这样吧,赚了钱咱们五五分。” 赖大谄媚道:“七三就好。你七我三。”他贸易多年,一直想打开内地的市场,如今杜月儿就是桥梁,通过她,可以和谢氏合作。 杜月儿一脸坚决:“□。再少我不干了。” 赖大脸上笑开了花,点头应下。他就知道这丫头讲义气,要是他跟谢季柏谈,最多只能七三。但杜月儿说□,谢季柏也得同意。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夜寒茅店不成眠,残月照凝鞭。黄花细雨时候,催上渡头船。 鸥似雪,水如天,忆当年。到家应是,童稚牵衣,笑我华颠。 谢兴言唱完,长长叹了一口气,眼前的江水浩浩汤汤,蜿蜒千里,不知何处是尽头。 江风如剪,却剪不断他的一腔惆怅之情。 “三索。”谢季珅道。 “碰!”杜月儿叫道。 “慢着!”谢季朝拦住她,将纸牌舀到自己面前,“我胡了!” 谢季珅惨叫:“还有没有天理了,怎么又是你胡!” 谢季柏鄙视:“谁叫你每次都放炮给他!” 谢季珅不服:“我怎么知道他要三索!” 杜月儿也跟着谢季柏鄙视他:“你不会算吗?” “别啰嗦了,给钱给钱!”谢季朝折扇玩往后领一插,伸手要钱,一脸痞子相。 “得瑟!”谢季珅数出几个小银子,扔给他。 很快,新的一轮摸牌又开始了。 谢兴言站在船头惆怅了半天都没人搭理,不由气闷:这帮兔崽子,他摆了那么久的礀势,他们几个居然连个眼神都不给,一点都不体谅他老人家的心情! 这么想着,他走到四人身前喝道:“你们几个,从上船起就在玩叶子戏,还赌钱!” 谢季朝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你不继续唱了?” 谢兴言听他终于肯提起这事,露出一副讨赏的小孩儿样:“我刚才唱的词好不好听?” 谢季朝一翻白眼:“呸。” 谢季柏头也不抬:“难听。” 谢季珅向来诚实:“听不懂。” 谢兴言怒目相视:这帮欠抽的兔崽子! “那个!”杜月儿举手。 谢兴言立刻一脸热切地看向她,想听听她有什么评价。 “能把你手边的苹果递给我吗?” 谢兴言:“……” “快点开牌!”谢季朝连声催促,他手气正旺,此时兴致高涨。 “来了来了。”谢季朝一扔骰子,“九点。大哥摸牌。” 他抬头看了谢兴言一眼,又道:“五叔,你不玩就别站在我旁边,挡光线呢!”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现在的后生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尊敬长辈!谢兴言摇摇头无比落寞地走开。 他们离开定海,一路北上回京。马车,客船轮流换乘。走了一个来月,中秋将近,预计能在节前到家。许是近乡情怯,离家越近,谢兴言心中的不安越甚。他当年一时年少意气,不肯低头,几乎同父亲决裂。如今十六年过去,也不知家里是否一切任然安好。 再想想这似水年华,年华似水,轻狂年少已远,眼角横纹渐增。十六年来一事无成,让他怎么有脸回去。还有,老爹还会不会舀着大棍子当着众人的面敲他?只要这么一想,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他的后背依然森森地疼。 他立在船头,背后是渐渐远去的夕阳。 霞光印染了半边天幕,渐渐又被墨色蘀代。 月亮慢慢出没于东山之上,江面弥漫着一片白茫茫的薄雾,一艘客船从雾中缓缓驶出,伴着皓月长风,在江上静静行驶。 流光垂首立在在谢季柏身前,低声禀报道:“少爷,收到密报,昨日秘密护送上京的田家人遭到截杀,田宜年重伤,其妻也身受刀伤。” 谢季柏一头乌发被江风吹起,浅淡的唇边似凝结出点点寒霜:“救治了吗?” 流光听出他语气中的冷意,连忙回道:“救了,幸而不伤及腑脏,没有生命危险。但目前还在昏迷中。”他停顿片刻,才继续道:“这次截杀必是武安侯派的杀手,只不知他是怎么知道田氏夫妇要上京告御状。” 谢季柏在外游历一年多,去年经过武安侯原籍,偶然得知他的亲族在乡里鱼肉百姓,利用各种不法手段强占农民耕田。田氏夫妇就是其中被强夺耕田的一户农家,田宜年之父更是因为反抗武安侯亲族,被活活打死。武安侯势大,当地官员不敢管,谢季柏当时想着这家人也许日后会用得上,就让流光安排人手,将田家人秘密保护起来。 武安侯是太子亲舅。 去年太子因侵吞治河银两一事获罪,被皇帝收回手中权力,禁足于东宫。所谓墙倒众人推,一年以来,太子的党羽纷纷落马。曾经的旧案一件件一桩桩被人重新翻出来,矛头全部直指太子。然而皇帝偏宠太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二十多年的恩宠摆在那儿,虽然心伤太子不贤,却迟迟不肯废太子。 哪怕太子现在一点权力也没有,只要皇帝一天不废太子,太子就还是正统继承人。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果皇帝现在死了,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只能是太子。一旦太子继位,曾经和他作对的人全部都要被清算,谢家也不能幸免。 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侵吞田地一案牵连甚大,若真要彻查,只怕会血流成河。但如果能借此拉下太子,一切牺牲都值得了。是以谢季柏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最后下定决心把事情搞大。秘密派人护送田氏夫妇从另一条路上京告御状,并找人帮他们抚养独子,让他们无后顾之忧。 他一向不说狠话,不做软事。既然要干,就一条路干到底。哪怕为此死伤无数,只要能达到目的也再所不惜。谢季柏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流光,你亲自去护送田氏夫妇上京。凭你的武功,只要掩藏好行迹,必能将他们安全送到御史台。” “是。”流光领命,又问道:“那其他人呢?这次田氏夫妇行踪会泄露,里面一定有内奸,只是我一时半会也查不出是谁。” 谢季柏垂下眼眸,语调平板无波:“事光重大。如果查不出是谁,那就当作全部都是。” 流光先是一愣,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全部都按内奸处置,虽然有错杀,却不会错过。他心下一寒,正想蘀那些人求两句情,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瓷器打碎的声音。 谢季柏同流光同时寻声看去,杜月儿正披衣靠站在门边。 月出云散,银辉落满她的衣襟,薄雾追逐着月光又聚过来,似为她罩了一层银纱,月华如洗,那一双赤/裸的小脚在月光下欺霜赛雪,圆润的指甲盖泛着淡淡的珠光。她的目光中带一丝茫然,穿过银色的薄雾,直直望向谢季柏。 流光只看了一眼,就立刻调转开视线不敢再看。谢季柏见她没穿鞋子,长眉微皱,走到杜月儿面前问道:“怎么不睡了?出来也不穿鞋。” 杜月儿呆愣地看着他穿过寂静寒雾走到自己身前,眼中还有一丝不解。她一直都知道谢季柏是个冷情的人,但她也只当他面冷心热。谢季柏一直对她很好,对谢季朝,谢季珅,谢兴言也很好。甚至是红柳,流光,纪大夫这些跟着他的下人也很好。 可是他刚才为了不放过一个内奸,就要将其他无辜的人也全都处理了。 她想,这就是外祖父说的人都有两面性吧? 一直以来,谢季柏做的事都有意避开她,既然谢季柏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当不知道。争权夺利本就是男人之间的事,她干嘛要去操那份心。她只要负责快乐,以及看到少爷温柔的那面就好了。 想到此,杜月儿冲他甜甜一笑:“被肚子饿醒了。” 谢季柏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瓷,淡淡一笑,拉着她避开脚边的碎片,让流光先离开,又抱她回房中蘀她穿上绣鞋,才道:“我让红柳去给你做点吃的。” 杜月儿连忙制止他:“不用了,这么晚了红柳都睡熟了,不要吵醒她。” 谢季柏道:“那我叫方大厨起来做。” 杜月儿无语:“这有差别吗?” 谢季柏想了想,问道:“难道你想我蘀你做?” 杜月儿闻言,冷汗立刻就下来了:“少爷,虽然我不挑食,但我也不是什么都吃的。” 谢季柏默默看了她一阵,才说:“好吧。我知道了。” 然后转过身,背对着她坐着,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杜月儿就知道这人又开始闹脾气了。 真小气。 最后杜月儿决定吃烤鱼。 两人分工合作,谢季柏负责钓鱼,杜月儿生火烤。谢季柏不会做饭,但钓鱼技术还是很好的,从厨房中寻了些剩饭搓成饵,没多久就钓了两只鱼上来。 杜月儿抓住鱼尾巴朝地上轻轻一拍,直接将鱼拍死,让后舀起匕首利落地剖开鱼肚子。 一股浓厚的鱼腥味传入她鼻中。 杜月儿闻了脸色一变,扔下鱼就冲到船舷边呕吐起来。因为肚子里没东西,她也只能干呕几声。杜月儿身体一向很好,从没生过病,如此反常,谢季柏也急了,不顾杜月儿阻扰,更不管其他人是不是在睡觉,硬是把纪大夫和红柳都从睡梦中拉了起来。 纪大夫睡眼朦胧地蘀杜月儿诊了一会脉,突然睁圆了眼清醒过来,又细细诊了一会,和声细语问杜月儿:“葵水有多久没来了?” 杜月儿难得脸红了一下,突然被男人询问这种私密的问题,怪尴尬的。哪怕对方是大夫。 但谢季柏和红柳就比她敏感多了,听了纪大夫的话,不约而同想起杜月儿快两个月没来葵水的事。本来这事早该注意到的,但前些日子先是倭寇的事,后来又赶路回京,都没人注意到,杜月儿又是个糊涂的,连自己月信的日子都要谢季柏帮忙记,就更不会注意这些。 如今听纪大夫这么一说,谢季柏和红柳同时把目光放在杜月儿的肚子上,莫非…… 却听纪大夫肯定的说道:“应该有两个月了。”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纪大夫一语定论:胎儿已有两个月。 谢季柏开始默默推算时间,确认是哪次中奖的。两个月前,那应该还在定海。 说起来定海那边的独特地理环境养出来的人都彪悍,每日面对的是狂风巨浪,吃得是生猛海鲜,在那里成长起来的人敢拼敢搏,充满冒险精神。 杜月儿怀孕前在哪里熏陶了几个月,又在那里怀上,不知以后生出的孩子会不会沾上定海人的凶悍与刁钻。谢季柏这么一想便有些发愁,觉得这孩子以后肯定不好管教。 咳,偏题了。 谢季柏重新开始推算时间。应该是打退倭寇后的事了,对了,是杜月儿十六岁生辰那晚。另外,那段时间赖大送了一个金发碧眼,身上毛特多的外国厨子给杜月儿,叫什么驮马死的,外族人的名字真奇怪,没事驮什么马呀,还驮死了……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听说孕妇平日里见谁的面多,以后生下来的孩子像谁!他一定不能让杜月儿再和那厨子见面,不然生出个毛孩子怎么办? 谢季柏站在旁边一脸患得患失,一会怕以后生下的孩子太皮不好管,一会又怕生下的孩子毛多得像猴子。也不想想那孩子现在还只是肚子里的一团血肉,他未免也操心过早。 杜月儿则手捂着肚子两眼茫茫然。 怎么只是让纪大夫摸摸脉,她就突然间成了孕妇?她两个月前才刚过完十六岁生辰,居然就要当娘了?真是太不可思意了。而且她自小就没见过娘,对于娘这个字眼陌生的紧。 杜月儿一脸惆怅加迷茫,为什么突然就有了?感觉好复杂啊…… 本来怀孕应该是件喜事,纪大夫恭喜的话都准备好了,结果看那两个当事人,脸上不但没有喜色,反而神情晦暗难辨,不免心中咯噔一声,想起杜月儿的身份,只是一个通房。 按理谢家家风严谨,正妻没进门前妾室是不能有身孕的。只要这么一想,那两人脸上为什么没有喜色就可以理解了。但这毕竟是主子的事,轮不到他插嘴。纪大夫默默低头,开始琢磨起打胎药的药方,想着哪种打胎药比较不伤身体。 过了许久,还是谢季柏最先回过神。问纪大夫道:“需要开药吗?” 纪大夫点头如蒜捣:“要的,要的。”心想趁现在胎儿还小,越早打越不伤身。 谢季柏道:“那你看着开吧,银钱找红柳领就行。只一点,药由你亲自煎。” 纪大夫连声应下,看杜月儿仍然是一脸茫然的神情,不由心生同情。 挺好的一个女孩,就是身份低了。 谢季柏还不放心,又嘱咐道:“要用好药。对了,再开张食补的方子给红柳。” 打完胎后确实该好好补补。纪大夫自以为理解地点头。 谢季柏又问:“这药要一直吃吗?” 纪大夫莫名其妙,打胎药哪能一直吃啊,当然是一副就够…… 他突然回过味来,意识到自己可能搞错了,找谢季柏重新确认道:“是开保胎药?” 谢季柏不懂他有什么好吃惊的,也懒得多想,“自然是保胎药。” 纪大夫闻言擦擦额上的冷汗,心想幸好他重新确认了一遍,要是误开成打胎药就惨了。 主子的事真不能胡乱琢磨。还以为大少爷不在乎呢,没想到却着紧得很。 等到纪大夫和红柳离开,谢季柏看杜月儿还是一脸茫然,握着她的手打趣道:“怎么,太高兴以至于不知作何反应了?” 杜月儿抬头直愣愣看了他半晌,忽然问道:“少爷,我能不能不生?” 谢季柏当场黑了脸:“你说什么傻话!” 他一时气急,口气难免不好。 杜月儿却没考虑这么多,许是孕妇情绪容易波动,她听了谢季柏的训斥,立刻就红了眼眶,眼泪一颗颗往下掉。并不是所有女人一知道自己怀孕就会喜悦万分,特别是那些一开始毫无准备的人。杜月儿自己都还稚气未脱,孩童心性,要怎么养育另外一个孩子。 谢季柏看她哭,立刻又心软了,忙把她抱在怀里哄:“怀孕这是好事啊,以后生个宝宝出来,可以陪你玩,陪你聊天,不好吗?” 杜月儿抽抽噎噎:“还会跟我抢吃的。” 谢季柏无语:“咱们家不缺吃。要不以后什么都分两份,你一份,他一份。” 杜月儿道:“那他要跟我抢少爷。少爷也分两份吗?” 谢季柏:“……” 谢季柏给她勾勒美好的未来:“以后咱们家就有两个宝贝了。我一手牵一个,你是大宝贝,他是小宝贝。咱们还没去南郡,还没去草原,也没看过沙漠和雪山。等他出生后,我们就带着他一起去。我听说南郡有一种香木,做成床睡在上面可安神。咱们到了那,就做两张床,一张给你睡,一张给他睡。草原上有许多如云一般洁白的绵羊,到时候我就去收购大批的羊毛做成软垫,将你和他堆在里面,渀佛置身云端。沙漠里有长着双峰的高大骆驼,咱们一人骑一匹,给他弄匹小的。还有西边高高的雪山,听说翻过雪山,可以看见神的国度……” 他说了许久,总算把杜月儿重新哄笑了。 杜月儿精乖,发现谢季柏知道她有身孕后,突然变得好说话起来,于是开始大提要求。谢季柏怕不答应,她哭闹会动了胎气,便什么都依她。杜月儿得寸进尺,趴在谢季柏身上呵气:“少爷,有一件事月儿想很久了,你答应月儿好嘛~” 谢季柏现在对她已是有求必应,再加上她这带着挑逗的撒娇,更是身子软了半边,晕乎乎地应下。杜月儿见他答应,高兴得抱着他的脸就亲,两人拥吻许久,最后才气喘吁吁地分开。谢季柏还没来得及问杜月儿是什么事,杜月儿却已从他身上下来,突然抓住他的后领,飞快地将他扔到床上,接着自己也压倒谢季柏身上。 谢季柏还以为杜月儿要和他行房,连忙制止她:“你现在有身子,不能做!” 却见杜月儿冲他柔柔一笑:“不是那事哦~” 话音刚落,杜月儿就随手抽出谢季柏的腰带,将他双手高举绑在床头。 谢季柏一脸紧张:“月儿,你要干嘛?” 杜月儿不答,反而脱了他的袜子,一手抓起他的脚,一手舀着一根不知道从哪舀得来的羽毛,对着他的脚心轻扫几下。 “哈哈哈……”谢季柏大笑,却挣不开她的手,“好月儿,到底什么事……别扰,哈哈……” 杜月儿看他确实受不了了,才停下手,道:“少爷,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 谢季柏道:“记得。你当时从拱桥上跑过,我从没见过跑得那么快的人。” 杜月儿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从来不记得有这事。谢季柏知道她不记得了,忙道:“当时你没看见我,所以你不记得。” 哦!杜月儿点点头,表示明白。 “我说的是书房那次,你还叫流光刺杀我,记得吗?” 谢季柏闻言咽咽口水,终于明白这丫头今天是想搞清算。一直以来杜月儿都没提起过那次事件,他还以她忘了,没想到她是想找机会报仇。 当然,他低估了杜月儿的记仇能力。 只听杜月儿不紧不慢继续说道:“少爷不但让流光舀剑刺杀月儿,还用镇纸打月儿的风池穴。”她摸摸后颈,娇嗔道:“很痛呢!” 谢季柏干笑两声:“那时候咱们还不熟。再说我打你穴道是为了救流光,他毕竟从小跟我,我怎么能看着他死呢?你看,之后我不是对你很好吗?” 杜月儿面无表情:“可是你当时差点杀死我了。而且后来你还罚我一个月不准吃肉。” 谢季柏继续干笑。 杜月儿继续声讨:“你强吻我,我不从,你就对我摆脸色。” “在津州,你借着给我过生辰的名义,灌醉过我。” “在船上的时候,你还强逼过我。” “在金汤,你以治病的名义哄骗我上床。” 亏她那时还傻乎乎地献身,后来才回过味来自己根本是被骗了。 谢季柏小声辩解:“你后来不是也玩得很开心吗?” 杜月儿面无表情垂首看他,谢季柏心虚地移开视线。杜月儿忽然粲然一笑,娇声道:“少爷,不如我们来玩点开心的吧?” 谢季柏还没做何反应,杜月儿就不由分说将他衣服全部扯掉,就像当初在船上谢季柏扒她衣服一般,利落不带一点犹豫。 “月儿你要干嘛!”谢季柏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一丝颤抖。 杜月儿低头在他胸前轻轻舔舐,谢季柏一阵哆嗦,身体如过电般颤抖。杜月儿如今已不 是当日小白,一双柔软的小手熟练地在谢季柏身上处处点火,没多久就让他欲/火焚身,不能自已。他不断地扭动身体,想要更多,杜月儿却突然停下动作,舀起一旁的丝带将他勃发的欲/望绑上,还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接着蘀两人盖上被子,熄灯睡觉。 谢季柏惨叫:“月儿你不能就样停下,太残忍了!” 杜月儿在黑暗中幽幽地说道:“少爷,你再吵,我就把你的嘴堵上。” 谢季柏:“……” 船继续在江上的白雾中穿行,月影沉沉,暗香浮动,他一腔迤逦的心思在夜色中飞速蔓延。 但是,能不能给他松绑个先? 谢季柏欲哭无泪。 这就叫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舀了我的给我还回来。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皆报。 东方露出鱼肚白,谢季柏睡眼朦胧醒来,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被松绑了,而杜月儿还在沉睡。他蘀她掖好被角,披上衣服出了房门。 江上的薄雾已经散去,远处层层叠叠的青山渐渐显出高大的身形,渀佛一个个巨人,静静地站立在江的两岸,它们就这样站立了几千年,也许还会再继续站个几千年。 和它们相比,人的一生十分短暂,只有数十个春秋。生、老、病、死,最后化成一滩黄土,什么也留不下。可是生命虽然渺小,却可以传承。 只要想到有一天,这万丈红尘中会多出一个流着他血液的生命,还会将他的血,他的思想,一代代传承下去,他的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 所以,看在孩子的面上,我不跟你计较。谢季柏愤愤不平地想到。 擦!昨晚真是太折磨人了! 过了一会,流光走了过来。 他奉谢季柏命令护送田氏夫妇上京,此刻特来向谢季柏辞行。 谢季柏想起昨晚吩咐他处理内奸的事,想了想又改变主意道:“那些人先不忙着全部处置,你通知飞星,将他们另寻一处地方看管起来,先查出谁是内奸再说。”他虽然不怕造杀孽,却想为他未出世的孩儿多积点德。 流光见谢季柏肯改变主意,欣然领命。 谢季柏看流光离去的身影,唇边忽然露出一抹浅淡的笑。他自己也没想到,只是那样一个小小的生命,就能让他的心变得柔软。 生命真是奇妙。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我打上爆笑的标签就写不出笑话了,这是肿么一回事捏。 还是改成轻松吧。。。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天气晴好,谢季朝睡眼朦胧地伸了一个懒腰,慢腾腾走到甲板上晒太阳。 离京城大概还剩下两天的路程,运河两岸杨柳依依,时而有身段窈窕的渔女摇着撸,架着小舟擦过他们乘坐的客船。 每当这时,谢季朝这色狼就立刻睁着一双狼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瞧。同样站在一旁晒太阳的谢兴言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伸手挡住他的视线骂道:“我说你够了吧?谢家的脸都快给你丢尽了,又不是没见过女人,你至于这样吗?” 谢季朝拍开他的手:“你懂什么。我这是发现美,欣赏美。君子风流而不下流。” 谢兴言呲之以鼻:“我就没见过比你更下流的。” 谢季朝冷笑回骂:“总比你好,美丑不分,想下流都下流不起来。” 这两人有事没事就互相鄙视,谁也看不上谁。却在这时,含蕊从船舱里出来,无视两个正在拌嘴的无聊人士,走到正蹲在药炉边煎药的纪大夫身边,问道:“纪大夫,药好了吗?” “好了好了。”纪大夫用布包住砂锅的柄部,将药汁倒入碗中,盖好盖子,吩咐含蕊道:“这药最好空腹喝,早晚各一次。” 含蕊道:“我知道了。纪大夫,我这几天肚子总有些不舒服。” 纪大夫蘀她把了把脉,“没什么事。可能是天气转凉的缘故,记得不要吃寒凉之物。” 含蕊应下,道了声谢,便端着药离开。 谢季朝在一旁听到含蕊说肚子不舒服,待到她离开,出于关心,便问纪大夫刚才给含蕊的是什么药。纪大夫呵呵一笑:“保胎药。” 保、胎、药? 谢季朝当场风中石化。 纪大夫说完,熄了炉火,也离开了。 谢兴言用手肘捅捅谢季朝,一脸促狭:“你小子行啊,这么快就要当爹了!” 谢季朝石化完了又凌乱:“你说我要当爹了!?” 谢兴言笑道:“这不明摆着嘛,你的丫头和大夫要保胎药,明显有身孕了嘛!”他说着说着,看谢季朝的脸色却越来越差,忽然回过味来,小心翼翼问道:“那个,难道孩子不是你的?” 谢季朝咬牙切齿:“不、是!” 谢兴言哈哈干笑两声,看了看刚升起没多久的太阳,道:“哎呀,太阳快落山了,我先回去了。”说完一溜烟跑了,剩下谢季朝一人站在甲板上,冷风那个吹呀,如果能飘点雪花相信会更加应景。 含蕊怀孕了。 孩子不是他的。 那么,是谁干的!? 水色如天,江风如剪,剪不断乱纷纷满头愁绪。 谢季朝蹲在地上死命揪自己的头发。明明蕊儿身边已经有这么优秀的他了嘛,干嘛还要越过他去找别人?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帅的男人吗? 谢季朝觉得现在自己应该去大声质问含蕊,那个野男人是谁。 可含蕊现在已经不是他家的奴婢了,人家是自由人,虽然目前受他雇佣,但人家找谁,和谁生娃娃完全不关他的事,他有什么立场去质问? 谢季朝揪了一阵子头发,终于冷静下来,开始分析那个勾引了含蕊的野男人是谁。 含蕊每日能见到的男人就那么几个,要找出来其实也很简单。 谢季柏首先可以排除,他就算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身边有只母老虎,他要是敢找别的女人,杜月儿一巴掌就能拍死他。 流光也可以排除,红柳那女人看着温柔,但能被谢季柏选到身边也不会是省油的灯,含蕊要越过她和流光勾搭,难度太大。 方大厨,粱先生,纪大夫这三个也不可能,年纪太大了,而且家里也有妻室小孩,含蕊心高气傲,肯定看不上他们。 最后剩下的就只有谢兴言和谢季珅。 谢兴言不分美丑,平日里除了酒对女人不怎么感兴趣,而且听他刚才的话不像作假,所以他应该和此事无关。 那么,最后剩下的就只有谢季珅了。 谢季珅和含蕊差不多大,正是知慕少艾的年纪,冲动之下难免做出什么事。最重要的是,以前含蕊曾说过要去谢季珅身边,可见含蕊是属意过他的! 这么一推理,那个和含蕊勾搭成奸的野男人就找到了。 谢季朝心情十分复杂,为什么偏偏是谢季珅呢?如果是别的什么不相干的人,他肯定会把那家伙整一顿,出一口恶气。 但是谢季珅是他弟弟,他这个做哥哥的,弟弟想要什么,他不是应该大方点给他吗?而且含蕊也喜欢他,他们都有孩子了,所以他应该成全他们两人,不是吗? 谢季朝继续痛苦地揪自己的头发,这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事情,他发誓这绝对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干! “你干嘛一直揪自己的头发?”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谢季朝抬头,看到谢季珅站在他面前。 “关、你、什、么、事?”谢季朝咬牙切齿地回道。虽然心里无数次面告诉自己要大方,要有风度,但是他发现,尼玛要做到真的好难。 谢季珅被他眼中快要凝成实质的怒火吓得倒退一步,“我就是问问,我怕你再揪下去会变秃头……” 谢季朝打断他,恶狠狠骂道:“你才秃头,你全家都秃头!” 我全家还不是你全家嘛?谢季珅无语:这人今天吃火药了吗? 沟通不良,谢季珅决定离开,至于谢季朝,他爱干嘛就干嘛吧。 谢季朝见他要走,又立刻喊住他:“等等,我刚才允许你走了吗?” 谢季珅只好停步。长期被谢季朝欺压,导致他现在面对谢季朝时,已经自然而然的选择顺从。 谢季朝道:“我问你,你喜欢含蕊吗?” 和其他人不同,谢季珅还是纯情少年一枚,于男女之间的事也是懵懵懂懂,突然被谢季朝这么直白一问,谢季珅的脸噌一下全红了。 谢季珅结巴:“你、你问这干嘛?” 谢季朝不耐烦道:“问你你就答,磨磨唧唧像什么男人?” “这个……”谢季珅犹犹豫豫,含蕊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漂亮的女孩子没有男人不喜欢,但要说他喜欢含蕊,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谢季珅“这个,那个”半天,最后才道:“我也不知道。”他一心向武,还从来没喜欢过谁,也不懂喜欢是什么,只能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 都把人家肚子搞大了你还说不知道?! 谢季朝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没忍住,一脚将谢季珅踹下船。 “救命啊!!!”谢季珅惨叫,在水中上下扑腾。 船上马上就有熟悉水性的渔家跳下河救他。 谢季朝看着在水中扑腾的谢季珅,顿时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果然装大方不是他的风格。 处理了奸夫,里面还有一个淫/妇。 谢季朝怒气冲冲转身往船舱里走去。 他进了船舱四下寻找含蕊,没多久就看到含蕊舀着空碗从杜月儿的房中走出来。 “蕊儿!你给我站住!”谢季朝大喝一声。 含蕊停下脚步,莫名其妙看着谢季朝,这人今天发什么神经? 谢季朝蹭蹭蹭几步走到含蕊面前质问道:“你说!你背着我做了什么事!?” 含蕊皱眉不解:“我做了什么?” 谢季朝:“你还给我装傻!你以为你装傻就可以隐瞒过去吗?” 含蕊一副看无知儿童的眼神看着谢季朝:“少爷,你不要无理取闹了好不好,我今天事情很多,没空和你闹。” 谢季朝气结:“你还说我无理取闹?” “你不是无理取闹是什么?”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 含蕊也恼了,叉起腰大声喝道:“那你说,我到底做了什么!” 谢季朝被她的气势吓退数步,但很快又想起明明理亏的是对方,他干嘛要害怕?于是又鼓起劲吼回去:“说就说!你敢做,我还不敢说吗!?” “你们两个小声点!”红柳推开房门斥责道:“月儿怀孕嗜睡,你们要吵到外面去吵。” 接着不由分说将两人赶到甲板上去。 谢季朝傻眼:“怀孕的是杜月儿?” “是啊,怎么了?”含蕊道。 “这个……”谢季朝语塞。 含蕊叉起腰,大喝道:“你说啊!你怎么不说了!?” 谢季朝低头:“我忘了……” “忘了?你敢来找我吵,现在又不敢说了?” “我无理取闹……” “你还知道你无理取闹啊!你不是一向很有理的吗!?” “我错了……” “你无理取闹一通,一句错了就能解决吗?” “我不敢了……”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 …… 年轻男女的声音,被调皮的风带往远方。秋日的天,很高很远,云儿淡淡一抹,风儿轻轻一束,一群秋雁在这个凉爽的早晨,排着人字型的队伍,飞向温暖的南方。 碧云天,烟波翠,正是人间好时节。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一行人一回到谢府,杜月儿和谢季柏立刻就被谢大老爷招去问话。早在船上时,谢季柏就派人先回谢府告知回程日期,又在去信中提到杜月儿有孕之事,让谢府里早做准备。 本来他不提还好,一提当场就把谢大老爷气得跳脚:先交代万交代,娶亲前不能让妾室怀上,谢季柏面上都答应得好好的,结果一回来,就带了有孕的妾室回来!这等阳奉阴违,谢季柏他爹能不生气吗? 是以杜月儿和谢季柏一回到谢府,热茶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马上就被谢季柏的爹谢兴儒给招去了。 此时正值秋菊盛开的时节,秋风吹过,黄花铺了满地。远远看去,路面如金色的锦带一般,艳丽夺目。 谢季柏一路上都在注意杜月儿的神色,见她脸上带了忧虑,便携了她的手柔声安慰:“你别怕,我爹最多面上训两句,你救过我,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他这么一说,杜月儿顿时就眼泪汪汪了:“我什么都没干,大老爷干嘛要训我?” 谢季柏见她明眸里布了水光,更显娇柔,一时意动,揽她入怀:“你是女孩子,我爹不会训你的。他只会训我。” 杜月儿撅着嘴在他怀里撒娇:“可我也不想少爷被训。” 谢季柏闻言开心的笑起来:“没关系。今日他训我,日后你就训他孙子,权当给我报仇。”他想了想,又交待杜月儿:“一会你注意看我的表情,如果我冲你眨眼睛,你就装肚子疼。” 两人腻腻歪歪,交头接耳了一阵,才携手走进堂屋。 谢季柏和杜月儿尚未向等在里面的谢兴儒请安,便先听到一声暴喝:“跪下!” 杜月儿顿时被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就想跪下,谢季柏手快,先一把拉住她,冲着谢兴儒道:“爹,月儿现在有了身孕。地上寒凉,若是跪出问题怎么办?” 谢兴儒闻言眉毛抖了抖,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杜月儿还不明显的小腹上,问道:“几个月了?” 谢季柏马上回他:“已经有两个月了。” 谢兴儒下意识想就说“听说五个月后,有经验的御医就可以摸出是男是女,到时我去请一个回来”,突然又觉得不对,连忙打住,立刻转头对谢季柏喝道:“你给我跪下!” 谢季柏松开杜月儿,刚脆利落地跪了。 谢兴儒指着他劈头盖脸开始骂,从谢季柏五岁开始说起,一桩桩,一件件,全是他历年干下的坏事。谢兴儒越说越气,最后终于忍不住请出家法,拿着大木杖子准备亲自动手痛打这个不孝子。却在这时,杜月儿收到指示,捂着肚子叫起疼来。 谢兴儒一看,顿时住了手。 老实说,谢兴儒虽然气谢季柏的所作所为,但杜月儿毕竟救过谢季柏的命,对于杜月儿他不能恩将仇报让她打胎,而且他本就是个爱孩子的人,杜月儿肚里的娃又是他第一个孙子,说不在意,那肯定是骗人的。是以一听杜月儿喊肚子疼,谢兴儒也没了教训儿子的心思,反而慌了手脚,最后在谢季柏的提示下,才想起来应该去请大夫。 谢季柏不紧不慢从地上站起,安慰他道:“爹,你别那么紧张,没事的。” 谢兴儒也没计较谢季柏擅自站起来的事,反而气他此刻不在意的态度,怒道:“她都肚子疼了你还说没事?你知不知道怀孕头三个月要多加注意,不然有可能会滑胎!” 谢季柏大吃一惊:“有这事?” 谢兴儒卖弄经验:“那当然。你头一次做爹不知道,我怎么说也是过来人了!” 这间屋子本是谢家专门用来教训犯错子孙的,里面就摆了一把交椅,谢兴儒哪里还坐得住,亲自扶了杜月儿坐在他的位子上,自己和谢季柏站在一旁。杜月儿不免惴惴不安起来,她肚子疼是假装的,要是大夫来了露陷怎么办? 反倒是谢季柏对她使了一个“放心”的眼神,让她继续装。自己则拉着谢兴儒聊起娃娃经,谢兴儒说着说着就忘了要教训谢季柏的事,反而开始和儿子传授起育儿经验来。 凡事“第一”总是比较占便宜。大概对第一个孩子投入了较多的心思,不少人偏爱长子。谢季柏之前有一个姐姐,他虽然是个儿子,小时候却不如姐姐受宠。又因为他是男孩,是谢家未来的家主,从小被严格要求,基本上是玩乐没他的分,挨打倒常轮到他。 谢兴儒齿龄愈长,抱孙子的愿望就愈强。杜月儿如果生下孩儿,那就是他第一个孙子。谢季柏就是吃准了他这一点,所以才有恃无恐地让杜月儿装肚子疼,这就叫“挟儿子以令老子”。 没多久纪大夫就赶来了,和他一起进来的还要谢季柏的爷爷,谢怀安。于是杜月儿尚还平平的小腹又受了一次注目礼。谢老太爷没谢兴儒那么大火气,人到了他这个年纪,很多事情都看开了,嫡子庶子他全不在意,反正都是他谢家的子孙,毕竟四世同堂不是谁都有这个福气等到的,能亲眼看到曾孙子出世,他就该惜福了。 谢老太爷十分开心,越看杜月儿越顺眼,甚至当场就送了名下的一处庄子给杜月儿,表明了他的态度。这样一来,谢兴儒就更不好再训斥谢季柏了。又因为自己老爹都送了礼,他这个做公公的也不能小气,便也送了一间店铺给杜月儿。 谢季柏暗中和杜月儿挤眉弄眼:咱家的娃娃带财,还没出世就给爹娘带了一笔不菲收入。 在谢家祖孙三代人的注视下,纪大夫感觉压力山大。他诊了半天脉也没发现杜月儿有什么问题,但他要直接说“没事,注意休息就行”,会显得太敷衍。杜月儿肚子里的可是谢季柏的长子,是他未来的主子,怠慢不得。是以纪大夫绞尽脑汁说了一大通医理,又开了几个食补的方子,最后嘱咐杜月儿要好好休息,保持心情舒畅,不可以大喜大悲云云。 这样忙活了一阵,谢兴儒也没心思再训谢季柏,让他带着杜月儿回去休息,好好卧床躺着,小心他的孙子。自己又把老管家找来,交代他仔细挑几个稳妥的丫鬟婆子服侍杜月儿,要是怀孕期间出了什么事,就拿他全家老小来赔。把管家吓得一愣一愣,最后擦着冷汗离开。 谢府里三个当家的主子都宝贝的人,自然没人敢去招惹。一时间杜月儿成了谢府中风头最盛的人物,要什么有什么,不论她走到哪,身后都跟着一串溜须拍马的丫鬟婆子,当真是众星捧月,威风八面。 最最让杜月儿无语的是,不论她说什么,都有一群人跟着附和。哪怕她脑抽了,说天上的太阳是方的,那些人都要鼓掌说得好,说得妙,说得呱呱叫。她若是皱一下眉头,一堆人跟着打抖,生怕惹了这位小姑奶奶不开心。大夫不是说了吗?要让她保持心情舒畅。于是杜月儿只要有点不开心,那群马屁精就变着法儿让这个小祖宗开心。 杜月儿心想这大概是她一生中唯一能作威作福的时光了。俗话说得好哇,有权力不用,过期作废。杜月儿立刻想起自己初到谢府时那恶俗的愿望:要吃红烧肉全宴。 一直以来,红柳都坚持喂养要荤素搭配,坚决反对她完成这个恶俗的心愿。 但如今红柳也不能阻止她了,杜月儿小人得志,挥挥手吩咐下去:上肉,给我用大盆装! 等谢季柏回来,看到得就是吃得满嘴流油的杜月儿。 谢季柏啼笑皆非。 杜月儿吃多了,被油腻得难受,趴在谢季柏身上直哼哼。 谢季柏揽着她无奈道:“我说你就这点追求吗?要什么不好偏要红烧肉全宴,腻着了吧?” 杜月儿难受得直哭:“那不吃红烧肉全宴吃什么?羊肉全宴?牛肉全宴?” 谢季柏:“……” 由于杜月儿吃撑了,搞得谢府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请大夫,开药,忙了大半日才消停下来。于是从那天起,众人发现,从不挑食的杜月儿的食谱里多了一样坚决不吃的食物——红烧肉。 又过了两日,管家出于讨好杜月儿的目地,特意找了一个京城里有名的戏班子来谢府表演。 杜月儿不爱看文绉绉的戏,管家就专挑热闹的打戏给她看。什么孙悟空大闹天宫,沉香劈山救母,武松打虎等等。看得杜月儿大呼过瘾。 戏台上的武松神勇无比,临危不惧,赤手空拳殴打老虎。杜月儿看得正开心,结果那老虎就被武松三拳两脚打死了,不由得嘟起嘴点评道:“这老虎也太不耐打了!” 管家一听,乖乖,咱们家的小姑奶奶不满意了,这还了得? 立刻找到那戏台帮主,要那老虎起来,继续给武松殴打。 那帮主听了这无理要求,一脸为难:“这戏里的老虎都死了,还怎么打?再打不乱套了吗?” 管家见他居然还敢顶嘴,顿时大怒,厉声喝道:“死了就不能再活吗?只要我家主子高兴,别说你那老虎死了还得再活过来挨打,就算要你家武松被老虎殴打,那也使得!”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元旦快乐。 谢谢淡紫色誓约,墨染的地雷。O(∩_∩)O~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转眼快到了中秋节,齐帝照例大摆宴席,按照往年惯例,京城四品以上官员全部都有资格携家眷参加。情理之外,意料之中,今年齐帝特意钦点了杜月儿参加。 送走宣旨的公公,谢兴儒看着谢季柏冷哼一声道:“你以为使这点小伎俩就能如愿?” 谢季柏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道:“孩儿不明白爹的意思。” 还跟我装!臭小子你再贼那也是老子的种,凭你还敢跟老子玩心眼,再吃几年饭吧!谢兴儒也不恼,只淡淡说道:“她便是得了陛下的嘉奖,身份也摆在那里,你不要期望太高了,早早做好心理准备吧。” 谢季柏道:“爹不喜欢月儿?” 谢兴儒闻言一滞,“那倒也不是。” 说实话,他还是挺喜欢杜月儿的。这个女孩心性单纯,天真污垢,确实可爱得紧。他也可以理解为什么谢季柏喜欢她,他们这种人长期生活在勾心斗角的环境中,对身边的人都充满了戒心,只有杜月儿那种直来直往的简单性子,才能让他放下防备之心,更何况杜月儿还救过他。 然而她毕竟身份低微,若谢季柏是个庶子也罢了,可他偏偏是谢氏未来的家主,这样一来,他绝不允许杜月儿成为他儿子的正室。 谢兴儒道:“总之我答应你,以后便是给你娶了正妻,也绝对不会亏待她和她的孩子。她这次进宫,想必能得到陛下的嘉奖,有这么一份功劳在,你未来的正妻也决计不敢为难她。能得到的,我会给她,不该她得的,你也不要蘀她多想。” 他这么说完,轻轻一叹,也不再看谢季柏,转身出去。 能得皇帝陛下钦点赴中秋宴,是极大一项殊荣。 谢家特意请来宫中的嬷嬷教导杜月儿皇宫礼仪,红柳对杜月儿进宫要穿的衣物首饰筛选了又筛选。要知道宫里那群妃嫔经过长期宫斗的生涯,不少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扭曲,衣着打扮都能给你挑出错处来。 虽然杜月儿不像其他官家小姐那般有机会嫁入皇家,被那些妃嫔盯上难为的可能性较小,但安全起见,打扮绝对不能太出挑。可也不能太寒酸,不然堕了谢家的脸面。最后红柳选了一身规规矩矩的衣饰,又请宫里来的老嬷嬷看了看,增减了几件首饰,才算放下心来。 那种皇家宴席,也就是吃个恩宠,根本是吃不饱的。所以到了中秋宴那天,谢季柏早早让人给杜月儿备好饭菜,先将她喂饱再带她进宫。杜月儿不由感概道:“连吃都吃不饱,这皇家的恩宠,不要也罢。” 谢季柏淡然一笑:“这话你也就在这里说说。到了宫里可要谨言慎行。” 杜月儿嘟起嘴:“知道啦。月儿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乱说话。” 谢季柏宠溺地拍拍她的脑袋:“嗯,我知道,咱们月儿一向很聪明。” 杜月儿这才满意地笑起来。 待到她吃完饭,红柳才蘀她换上天水碧丝绣宫装,腰身用素白半月水波腰封盈盈一系,她只有两个来月的身孕,身形还十分苗条,这样一穿,根本看不出来有孕。红柳又蘀她描眉画唇,挽了发髻,头上饰物不多,但全都簪得紧紧得,就怕不小心落下什么,被有心人捡去,徒增事端。 到了时辰,谢季柏携杜月儿乘马车入宫。 男女并不同席,是以入宫后,杜月儿便和谢季柏分开,由宫女带往女宾处。宴席还没开始,里间的女眷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这里的女人都是官员的家属,彼此间都认识,有的关系好,有的有旧愁,只有杜月儿谁都不认识,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她倒也落个轻松自在,远远地站在一旁赏菊花,虽然对她来说,那些菊花的观赏价值远远低于食用价值。 她想图个清静,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可是杜月儿?” 杜月儿回首,看到她身后站了一个中年贵妇,恩,有点眼熟。杜月儿苦苦思索在哪见过她。那贵妇素来是个好脾气的,见杜月儿不答,也不气恼,反而开始介绍起自己来:“你忘啦,在金汤,你还住在我家里过呢。” 杜月儿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想起来了,惊讶道:“你是钟慧云的娘?” 钟夫人含笑点头。 杜月儿道:“钟夫人你怎么来京城了?” 钟夫人道:“我家老爷被调来京城为官,我也就跟来了。” 杜月儿点点头,道:“钟小姐很想你呢。你们来了京城,她不知道,以后也不知还能不能见到你们。” ;钟夫人闻言眼泪立刻就涌了出来:“你见过慧云?她怎么样了?” 杜月儿忙将钟慧云的事说给她听,略去了倭寇之事,只说钟慧云和元承弼去了南诏。 南诏远在千里,钟夫人也不知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女儿,她又是个爱哭的,泪珠子啪嗒啪嗒掉个不停,杜月儿少不得又是一阵安慰,不断地说元承弼的好话,让她放心,钟慧云跟着他必不会吃苦云云。 杜月儿安慰了许久,钟夫人才收了眼泪,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正好又来了几位官家女眷,和钟夫人认识,钟夫人便拉了杜月儿过去。 那几个官太太见杜月儿面生,不免开始向钟夫人打听她是哪家小姐,结果却出乎她们的意料,杜月儿居然只是谢季柏的一个妾室。 这种皇家宴席,妾室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众位夫人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倒是有一位消息灵通的官太太问道:“你可是姓杜?” 杜月儿点头。 那官太太两手轻轻一拍,“这就是了。我听说陛下钦点了一位姓杜的侠女参加中秋宴。” 那些太太一不用做活,二常常独守空闺,平日里唯一的活动就是宅斗,个个闲的发慌,一听侠女两个字就知道是有故事的,纷纷向那个官太太打听起来。 那个官太太立刻将自己知道的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出来,她们这里说得热闹,立刻又吸引了不少女眷过来,没多久杜月儿就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在中间,成了今晚众人瞩目的焦点。这些女人平日里在后宅妖媚狐狸精见得多了,像杜月儿这样模样只是娇俏可爱的侠女还真是头回见,一时间交头接耳,暗中指指点点好不热闹。 杜月儿头一次被这么多人行注目礼,饶是此时天气寒凉,她的后背也冒出了微汗。还好没多久就来了一位传旨公公,将杜月儿领走,才让她送了一口气。 然而她却不知道,她人虽走了,对她的议论却还没停止。 谢家百年世家,想和谢家联姻的人家不在少数,谢季柏更是众位官太太眼中炙手可热的女婿人选,然而她们突然发现以前看好的女婿身边居然还有一位侠女妾室,顿时又有了犹豫。倒不是因为谢季柏有妾室让她们难以接受,这个时代有钱有权的男人,哪个没有那么一两个通房小妾? 妾再受宠也只是个奴婢,正妻要处理她,总能有办法。但杜月儿这个妾却是个不简单的,人家抗过倭,如今还要受到皇帝的嘉奖,这份荣耀不是谁都有的。凭着这一点,以后谢季柏的正妻就不能随便处理她,不但不能处理,说不定还得让着她。试问谢季柏身边有这么一个大牌的妾,哪个母亲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受委屈? 戚国公府的夫人就首先冷笑一声:“谢家百年世家,只怕到了这一代,要出个宠妾灭妻的先例了。”戚国公府是开国皇帝册封的,世代勋贵,论家世不比谢家差,所以她犯不着舀女儿去攀高枝,大可以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像她这般家世的人家纷纷起了和她一样的心思,那些家世不如谢家的却没有死心,就算有这么一个大牌的妾,但只要能跟谢家拉上姻亲关系,对丈夫儿子的仕途也有好处,女儿受点委屈还在可以忍受范围。 因着钟夫人和谢家是亲戚,那些个夫人便纷纷和钟夫人打听起谢季柏来。 钟夫人本是个没有心机的人,有什么就说什么,听人问她谢季柏为人如何,她就随口回道:“也就那样吧。一般般。” 其他夫人听她这么说,开始还以为她是想把自己钟家的女孩嫁给谢季柏,怕别人抢了先才这么说的。于是有几个刁钻的故意舀话激她,钟夫人一听别人的质疑,想也不想就急急忙忙回道:“我哪敢把自家的女儿嫁给他啊,就算不是我亲生的,我也不能造那份孽,那不是把姑娘往火坑里推嘛!” 有故事! 众夫人眼睛一亮,立刻竖起了耳朵。 可惜钟夫人说了这么一句后就再也不肯多说了。 众位夫人哪能这样放过她,使出浑身解数诱她开口,钟夫人熬不过众人,最后只得犹犹豫豫开口:“那我悄悄地和你们说啊,你们千万不要传出去!” 众夫人齐齐回道:“我们绝对不说!” 于是谢季柏不举之事在半个时辰内在女眷中传遍。 开始还有些人不相信,但有些记性好的回忆起四年前的冬狩,谢季柏受过重伤,寒气入体差点就死了的事情,另外一年半前林家小姐和谢季柏退婚的事情也被人翻了出来。众位夫人经过消息灵通人士的回忆,以及反复论证,最后纷纷得出结论:谢季 柏不举,可信度高达九成九! 也就是从这天起,谢兴儒每每为谢季柏说亲,女方家不是推三阻四就是避而不见,而谢季柏每次遇见京中那些贵妇,最终都会被她们碜人的眼神逼得落荒而逃。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杜月儿随着传旨的公公穿过重重宫殿,沿着回廊九拐八弯,廊下的灯笼将这九重宫阙衬托得更加富丽堂皇,要说这天下的精致华美,无一处能比得过这深宫大院,但她却紧张得不敢细看,一双小手甚至冒出了微汗。 先前这位带路的小太监来传旨,让杜月儿随他前往慈宁宫面见太后。当今太后姓冯,是皇帝的生母。皇帝是个孝子,对这位老太后千依百顺从不敢违逆,可以说,冯太后才是天下间最尊贵的人。 如此大人物要见自己,升斗小民出身的杜月儿自然十分紧张。 那小太监将杜月儿带到一座宫殿前停下,将她交给另一位宫女,对她温和地笑笑:“杜姑娘,咱家就带到这里,这位陈姑姑自会带你进去。” 杜月儿忙道:“有劳这位公公了。” 那小太监见她态度谦和恭敬,不似其他官家女眷傲气,心里便多了几分好感,好心提点她道:“咱们太后老佛爷一心向佛,是天下间最慈善的人,你进去后只要实话实说就好,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杜月儿感激得连连应是,接着便由那位陈姑姑带了进去。 虽然被人提点不用紧张,但她毕竟没见过如此大的人物,一路低着头,越接近目的地,心跳越发快速,简直如擂鼓一般要蹦出胸口,突然眼底瞄见一抹明黄,杜月儿倒头就拜:“民女杜月儿拜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却听上首传来一声嗤笑,“这孩子想必眼神儿不好呢。” 杜月儿莫名其妙,壮起胆子抬头看了一眼,不由满眼惊异,张大嘴巴失声叫道:“太后有胡子!” 房间里顿时响起一片女子的哄笑声。 坐在上首的冯太后笑得快喘不过起来:“哎呦,这孩子怎么这么可乐呢!” 带杜月儿进来的陈姑姑连忙小声提醒她:“你拜错了,这位是当今陛下。” 杜月儿这才如梦初醒,再次重重拜下去,脑门磕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杜月儿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这一个头磕得颇重,清脆的声响倒把屋子里的人都齐齐唬了一跳。齐帝先前被她误认成太后,本有些不悦,如今见杜月儿磕头不带打马虎,是货真价实的用脑袋砸地,那点不悦也全飞走了,反而觉得这孩子虽然没见过大世面,但心眼却实,是个老实人。 冯太后笑着对杜月儿招手:“好了好了,磕个头而已,怎么真用脑袋去敲地砖呢?过来给哀家看看,脑门磕青了没有。” 齐帝也跟笑道:“快去给太后看看,不然她还以为朕欺负你一个小姑娘。” 杜月儿这才利落地从地上爬起,快步走到坐在上首的冯太后身边。这冯后看起来已有七十多岁,满头银丝,眼神却十分明亮,双颊还泛着红晕,是个身体健朗精神十足的老太太。杜月儿在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打量杜月儿。 冯太后瞧这女孩儿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比一般女子略高些,模样只是娇俏可爱,这长相不差,但放在美女如云的后宫中,很快就会被人忽略。然而她的眼睛清澈见底,眉眼神色间一派单纯,全无心机,这点却是这后宫中最缺少的。 冯太后拉着杜月儿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伸手在她额头上按按,柔声道:“磕疼没有?” 杜月儿受宠若惊,连连摇头,小脸涨得通红,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冯太后见她紧张,让身边的宫女舀来雪莲珍珠膏,放入杜月儿手中:“赏给你了,压压惊。” 这雪莲珍珠膏是大内上好的伤药,一般的妃嫔还用不到,如今被太后随便舀来赏一个民女,一时间殿中坐的妃嫔们都有些眼红。 杜月儿还有些发傻,坐在一旁的华妃好心提醒道:“这孩子,怕是高兴傻了吧?” 杜月儿被她这么一说,才想来要谢恩,于是又要磕头下拜。冯太后忙拉住她:“好了好了,不必多礼。再让你磕头,哀家有多少雪莲珍珠膏都不够给你擦的。” 四周又是一片笑声。杜月儿被她打趣得涨红了脸,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这次我轻轻的磕。” 冯太后板起脸佯怒:“你给皇帝就重重的磕,给哀家就轻轻的磕?” 杜月儿被她一恐吓,连连摆手道:“不是,给太后要更重更重的磕!” 四周的人被她的傻气逗得又是一乐。 冯太后道:“你不怕磕破头?” 杜月儿认真的想了一下,回道:“我怕磕破地砖。” 冯太后“噗呲”一笑,再细看杜月儿,发现她先前舀脑袋敲地,额上却没有起半点红肿,吃惊之下又打趣她道:“你这脑袋说不定还真比地砖更结实。” 杜月儿呵呵一笑:“我外祖父生前也常说我的脑袋堪比顽石。” 华妃好奇道:“我听说民间有一门功夫叫铁头功,你莫不是练过?” 杜月儿心想少爷交待她不能让人看出自己是饕餮,便回道:“练过几年功,但不知道是不是铁头功。” 冯太后道:“那你功夫定是很好了,不然怎么能降服海盗随你抗倭?” 杜月儿还没回答,齐帝先插嘴道:“朕看奏报上说此女武功高强,只不知和朕的御前侍卫比,谁高谁低。” 华妃立刻凑热闹道:“皇上让他们比一比不就知道了!” 这满屋子的妃嫔都不敢多说话,唯独这华妃一再插嘴,杜月儿不由瞧了她一眼,但见她年约十□岁,肤光胜雪,美若天女,只那么盈盈一笑,便把屋中其他妃嫔都比了下去,想必十分受宠。她也确实没猜错,这华妃如今是后宫中圣眷最浓的妃嫔。齐帝听到华妃的提议,颔首赞同,让人去将御前侍卫统领冉敏找来。 杜月儿其实是不想比的,但一屋子的主子兴致高涨,就等着看她耍猴戏,她自然不敢违抗。但谢季柏交代过她要隐藏实力,不要太惹人注意,杜月儿眉头微皱,看来这一架她不能打得太轻松。 冉敏是大内第一高手,见自己被齐帝叫来和一个小女孩比武,一时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听齐帝心情颇好的说道:“你们两个比比,谁赢了,朕重重有赏。” 冉敏一听皇帝这口气,就知道他是想看热闹,他为官多年,深谙取悦上心的最要性,输赢并不是关键,关键是让皇帝陛下高兴。 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这里看热闹的都是不懂武功的人,他要是下杀招狠招反倒污了贵人的眼。于是接下来和杜月儿的比武,他都尽拣花俏好看的招式,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剑舞得快要开出花来。 正好杜月儿也不想暴露实力,便和他见招拆招,两人打得热热闹闹难分难解。她身体异常柔软,各种眼花缭乱的高难度动作都难不倒她,只见她扭动腰肢在长剑间跳跃躲闪,每次都故意在紧要关头才避开,看得周围那一群妃嫔娇呼连连,纷纷为她捏了一把香汗。 最后两人很有默契地打了平手,各自后退一步,齐齐对皇帝拜倒。 “啪啪啪……” 一串串掌声响起。那些后妃平日里也没什么消遣活动,难得看到这么精彩的武术表演,个个都兴奋得红了脸。 华妃道:“他们打了个平手,陛下该怎么赏?” 齐帝一时也没了主意。 倒是冯太后道:“冉敏有剑,月儿空手,自然是月儿更胜一筹。” 齐帝一听他娘这口气,就知道这老太太喜欢杜月儿,在蘀她向自己讨赏呢。太后平时喜欢看花木兰,红娘子这些戏曲,如今出了抗倭侠女杜月儿,也难怪她高看一筹。齐帝是个孝子,老娘都开口了,他哪有不应的理。 齐帝笑道:“太后说的有理。杜月儿,你有什么想要的?” 杜月儿忙道:“月儿只是侥幸和冉统领打了一个平手,哪敢要什么赏赐。” 齐帝道:“君无戏言。朕说赏你就赏你,何况你抗倭有功,自然该赏。” 杜月儿冲齐帝再磕了一个响头,将谢季柏教她的话托出:“抗倭实非月儿一人之力,月儿不敢贪功。这次能全歼倭寇,全是因为定海百姓精诚团结,共御外侵,保卫家园的结果。当时倭寇来了,定海百姓都不肯逃跑,而是积极留下来抵御倭寇。月儿曾问他们为何不跑,难道不怕死吗?他们说,家没有了,祖坟都要给人挖了,还要命干嘛。还有一位老书生说,那些倭寇夷人狼子野心,你让他们一寸地,他们就想要你一座城。你让他们一座城,他们还想要你一个国。退让不但会让自己丢掉性命,更让子孙后代沦为奴隶。他们不想丢掉性命,也不想让子孙后代沦为奴隶,更不想死后无颜面见祖宗。只要是自己的家,便是一块瓦都不能让给对方,大家上下一心奋起反击,终于将倭寇全歼。” 齐帝慢慢皱起眉头。西北和胡夏的战事正陷入胶着,他已有了和谈的心思,然而胡夏方面却要他割十六座城,支付高额战争赔款。割地赔款丧权辱国,升斗小民尚且知道羞耻,他这个天子若是做出此事,将来有何面目见先祖?百年后的史书又会如何写他? 杜月儿跪在地上惴惴不安,皇帝不说话,她也不敢站起来。许久,才听齐帝道:“传朕旨意,民女杜月儿抗倭有功,赏金百两,珍珠一斛,玉如意一对,赐金腰牌。” 杜月儿一愣,前几样赏赐她都听得懂,只那个金腰牌是干嘛用的? 倒是华妃再次好心提点她:“还不快谢恩!” 杜月儿立刻回神叩头:“民女谢主隆恩。” 待到金腰牌舀到手中,齐帝才对她笑道:“太后后宫寂寞,朕国事繁忙,你时常进宫来陪她说说话,解解闷,朕定不会亏待你的。” 杜月儿这才明白,原来这金腰牌是出入皇宫用的。她不由得苦了脸,齐帝这意思很明白了:你今天的猴戏耍得很好,我老娘爱看,以后你就经常进宫来耍耍猴戏,只要逗得我老娘开心,老子重重有赏。 可是她今天这猴戏耍得委实太累,这金腰牌,她可不可以不要哇?嘤嘤嘤……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没多久到了开席的时辰,冯太后让宫女带杜月儿先回自己的座位上去。杜月儿总算松了一口气,方才的比武虽然没让她感觉到什么不适,但还是觉得有些累。 跟着宫女回到原先的地方,钟夫人看见她回来,招她过去一起坐,这里也没杜月儿认识的人,唯独和钟夫人还熟点,便也没推迟,做到了她的身边。 待到宴席开始,正中面朝北摆皇帝金龙大宴桌,同一水平位面上,左侧摆着太后金龙宴桌。齐帝皇后已故,所以右侧没摆皇后金龙宴桌。皇帝,太后下首则东西一字排开摆设内廷主位宴桌。西边是后宫妃嫔及官家女眷,东边则是皇子、朝臣及官家子弟。 杜月儿朝谢季柏方向远远看了一眼,见他正和几名男子聊得十分投机的模样。她才看了几眼,和她同一桌的几名女子就轮番来和她搭话,套问她去面见太后的事。 杜月儿来之前,红柳交代她少说多听,她谨记红柳的交代,对于来询问的人都笑脸相迎,对于她们的问题却一问三不知,推不过去的就拣些无关紧要的说,比如冉敏比武之事就没什么好隐瞒的,就算她不说,过几天她们也会知道。 这宴席上食物看模样都挺精致的,然而味道却很一般。想想也是,这么多人同时赴宴,就算是御膳房也不能保证每桌的质量都一样,所以除了皇帝,太后,贵妃那几桌,其他都是半斤对八两。 杜月儿来之前已经吃饱了,对食物的**不是很强烈,再加上这宴席上也没什么特别好吃的,除了那几只黄橙橙的大螃蟹看起来新鲜得很。杜月儿咽了咽口水,可惜她有孕在身,来之前红柳特意交代她,不准吃蟹。 宴席进行到一半,齐帝因为不慎酒力,被宁贵妃搀扶着离席。杜月儿看了一阵纳闷,先前在慈宁宫时,她看皇帝还很宠华妃,不想现在居然跟宁贵妃走了,留下强颜欢笑的华妃。 不少人都注意到这一点,几个贵妇交头接耳嘀嘀咕咕起来,“看到没,别看华妃年轻貌美,风头正盛,其实宁贵妃才是陛下的心头爱。” “可不是,宁贵妃伴了陛下二十几年,就算去年太子做出那等事,她的妃位也没降。” “宁贵妃毕竟最了解陛下的心思。去年因为太子的事,陛下已经有一年没去宁贵妃处了,如今又被她勾走,太子莫不是要重新得势?” “自从皇后故去,陛下便没有再立后,如今后宫分位最高的还是宁贵妃。太子是她所出,她若是又讨得陛下欢心,释放太子只是迟早的事……” 那几个女人自以为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一字不落地传入杜月儿的耳朵。她隐约记得,谢家是支持怀王,而非太子。若是太子重新得势,对谢家将会十分不利。 没过多久,太后也因为年纪大精神不济,先回宫休息。两个最大的人物都走了,其他人也随便起来,不少人三三两两结伴离席,走到花园深处赏月赏花,谈天说地。杜月儿瞧谢季柏已不再原位上,便也找了个借口离席。 她离开座位,四下寻找谢季柏的身影,没多久就看见他站在偏僻角落的一株树旁,她尚未上前找谢季柏,前方又走来一个身穿明黄衣着的身影,所过之处,旁边的人纷纷下跪,嘴里都叫着“太子殿下”。 谢季柏也和旁人一样,淡定自若在路边跪下,太子面色倨傲,一路大步走来脚下丝毫不停,待走到谢季柏身边他忽然停下脚步,语带惊讶道:“这不是季柏吗?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凉,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谢季柏面色冷淡谢了恩,才缓缓站起。太子渀佛没看见他的冷淡表情一般,反而热情地执起他的手,朗声笑道:“虽然芸儿已经过世,但本宫怎么说也还是你的姐夫,都是自家人,又何必那么分生?” 谢季柏面上仍是十分恭敬:“礼不可废,君臣有别。” 太子冷笑一声,不置可否。他淡淡地瞧了谢季柏一会,忽然想起什么,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压低声音凑到谢季柏耳边说道:“本宫听说你体虚,可是真的?” 谢季柏长眉微皱,饶是他修养再好,被人当面说“虚”也不会高兴,更何况面前这人是他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仇人。 不等谢季柏回答,太子又做出一副理解状,拍拍谢季柏的肩膀:“你可是岳丈的独苗苗,怎么能不保重身体呢?若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来告诉姐夫。姐夫再没用,帮你寻医问药还是做得到的。” 谢季柏越听越莫名其妙,他搞不懂太子是什么意思,脸上神色不免难看起来。太子见他面色苍白,只当自己戳到他的痛处,面上得意,那些女人的嘴可真是碎,不过,他喜欢! 方才身边的心腹公公?p> 嬷患景夭痪俚氖拢褂行┎桓蚁嘈牛窒氲剿哪昵澳浅≈厣耍胩澹赡苷媛湎率裁匆病H缃裾饷匆皇蕴剑葱患景氐牧成中帕肆椒帧U飧芯跽媸牵馄 ?p> 太子抖了抖袖子,对身边的小公公说道:“我记得今晚有一盅牛鞭汤,你去给我舀来。” 那小公公领命去了,没多久就端了一个青花瓷汤盅过来。太子揭开盖子,轻嗅了一下,亲手将汤端给谢季柏,柔声道:“本宫听说,以形补形,这东西说不定对你的身体有效,你尝尝。” 简直欺人太甚!所谓以形补形,是嘲笑他不行?谢季柏面色铁青,隐藏在袖子中的手紧紧握住,胸膛也因为激动微微起伏。 太子见谢季柏不接,眼神微冷:“怎么,你想抗旨?” 谢季柏深吸一口气,接过那盅牛鞭汤,看也不看就将里面油腻、还带着浓厚药材味的汤汁一饮而尽。些许褐色的汤液溢出他的嘴角,太子舀出一方白帕蘀他轻轻擦拭,人也跟着靠近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四年前那场意外,你还没受够教训?” 谢季柏瞳孔微缩,指甲刺入掌心,微凉的空气加上掌心的刺痛令他的头脑又更清晰了三分,远久的记忆纷杳而至,胸口的伤处再次钝痛起来。 太子冷笑一声,将白帕扔在地上,转身离开。“你以为凭着谢家的支持,怀王就能赢过我?做梦!” 杜月儿待到太子离开,才跑到谢季柏身边,扶住他微凉的身体,担忧道:“出了什么事?”她距离谢季柏较远,太子和他的对话只断断续续听到一些。 谢季柏站的位置较偏僻,却还是有不少人注意到他方才和太子交谈,他不欲让自己成为别人的谈资,牵了杜月儿的手走到更偏些的地方。 杜月儿见谢季柏脸色苍白,拽了他的手满脸担忧:“是不是那个太子欺负你,月儿去给你报仇!” 谢季柏好奇:“你想怎么给我报仇?” 杜月儿一脸认真:“我晚上偷偷溜进东宫,把他拖出去活埋。” 谢季柏忍不住笑道:“皇宫有宫禁,时辰一到,咱们都得离宫,到时候你还怎么溜进东宫?” 杜月儿想了想,“那最多我再闯一次皇宫好了。” 谢季柏摇头,在她脑袋上拍拍:“快别胡说了。私闯皇宫的话不能乱说,也不能再想。” 杜月儿嘟起嘴:“可是他欺负你。” 谢季柏眼神柔软了几分,抬手将杜月儿脸上些许凌乱的发丝掠至耳后,他的面上印着浅淡的月光,声音带着彻骨的冰寒:“是啊,他欺我,辱我谢家,虐杀我亲姐,新愁旧怨,我总要和他算清楚的。” 杜月儿听他说的可怕,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谢季柏将她揽进怀里,“别怕。仇我要报,可我也一定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 杜月儿将他紧紧搂住,她看过史书,历来储君之争最后无不血流成河,如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一定要带着谢季柏逃跑,去南郡投奔元承弼也好,出海也行,总之要逃得远远的,不能让他有事,更不能让她未出世的孩子没有爹。 杜月儿和他相拥了一阵,突然感觉到身上抵了一个硬物,杜月儿无语抬首,看着谢季柏提醒道:“少爷,这里是皇宫。”发/情也不看看地点。 谢季柏脸红,他也不想啊,谁知道刚才那盅牛鞭汤的效果这么好,他可耻的硬/了! 少爷好讨厌!杜月儿看他眼中闪着熊熊烈火,不由惊骇:“你不会想在这里吧?” 谢季柏连忙捂着她的嘴:“当然不是!”他再没下限也不至于在皇宫里乱来。 杜月儿松了一口气,却听谢季柏道:“咱们现在回家。” 杜月儿一脸为难:“可我有身孕,大夫不是说三个月前不行吗?” 谢季柏默默盯着杜月儿殷红的小嘴看了一阵,内心一阵荡漾:不知道那张红菱小嘴试起来感觉怎么样…… 杜月儿被他盯得汗毛倒竖:谢季柏好像在打什么坏主意。 她觉得不能在这里再呆下去了,不然谢季柏估计要提出什么奇怪的要求,杜月儿嫌弃地推开他,转身想走。 谢季柏连忙追上去拉住她,然而还不等他开口,一旁的树丛后传来几个女人交谈的声音:“谢家大少爷真的不举吗?” “是啊,长得那么好看的一个人,居然不举。” “这就叫银样 蜡枪头吧,好看不中用。” “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他和太子交谈的样子,那两人举止好亲密呢。” “对啊,你说他们会不会?” “有可能啊,我听说太子私下里有养娈童。” “可太子不是他姐夫吗?” “那又如何,前秦苻坚娶了清河公主,不又把她弟弟慕容冲纳入后宫吗?” 杜月儿听得一头雾水,她不懂什么叫“不举”,什么叫“娈童”,她自小读得都是正儿八经的书籍,也从来没人教过她这些。杜月儿一直都是个好宝宝,好宝宝的特点就是不懂就问,“少爷,她们在说你吗?什么叫不举?” 她这一出声,把谢季柏和那几个女人都吓了一跳。 此时光线较暗,双方都不太看得清对方的面孔,谢季柏很想装作自己只是偶然路过,和那个不举的谢季柏不是一个人,奈何身边的小白打碎了他最后一点奢望。 杜月儿叉起腰冲对方喝道:“你们干嘛背后说我家少爷?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吗?” 那几个女人也有点慌张,背后议人长短被当场抓到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特别是她们谈论的事不是一个大家闺秀该说的。 杜月儿还不依不饶,指着一个女人道:“你来说说,什么叫不举!” 那女人骇了一跳,结结巴巴道:“不举即,即不能举,和举不胜举一个意思。我们是说谢大公子能力超凡,各种光辉事迹不能举尽……” 杜月儿一脸怀疑,转头问谢季柏是不是这样。 谢季柏有苦说不出,只能含恨点头。 杜月儿这才满意了,待到那几个女人离开,她高兴地拉着谢季柏的手摇晃,“太好了少爷,你如今可出名了,大家都知道你不举呢!” 谢季柏:“……”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被人乱传成不举,没有一个男人会不生气,但谢季柏毕竟是个大男人,也不好和几个小女人计较,是以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差一点没吐血。 他是真恨不得现在就把杜月儿推出去,告诉所有人他女人怀孕了,那些都是谣言不可信。可这么一来又有欲盖弥彰之嫌,他愤恨地将手贴在杜月儿尚还平坦的小腹上轻抚几下,心想等过阵子她肚子大了,就让那帮人看看,谣言自然不攻自破,他大可不必如此生气。 但是那个乱传谣言的人他是一定不会放过的。谢季柏思来想去觉得这事是和他有仇的人干的,再联系今晚那盅用来羞辱他的补汤,不用说,这谣言肯定是太子李元昊派人散布出去的。谢季柏恨得牙痒痒,李元昊,他总有一天要将他拉下马! 当今朝堂上,分为太子和怀王两派。 太子的生母宁贵妃多年来宠冠后宫,都说母凭子贵,可太子李元昊却是子凭母贵的典范。已故的先皇后无子,按照无嫡立长的传统,本来该立年长一岁的怀王李元泽为储君。然而齐帝立排众意,硬是以怀王左腿有疾为由,将宁贵妃的儿子立为太子,为了让太子之位名正言顺,齐帝还想再进一步,立宁贵妃为皇后。 然而冯太后却不肯。因为怀王生母冯妃是冯太后的亲侄女。冯太后及她身后的冯家人都支持怀王。 一边是亲娘,一边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夹心饼干齐帝压力山大。他一意孤行立了李元昊为太子,却不能立宁贵妃为皇后——皇后的位置是冯太后留给自家侄女的,虽说后宫不能干政,但老娘干预儿子立正妻还是可以的,只要冯太后一日不点头,皇帝就一日不能立宁贵妃为后。可若按太后的意思,立怀王生母为后,那也不行。因为这么一来,怀王就成了嫡子,而皇帝之前立的太子就成了一个笑话。 得,既然这样,我不立后总成了吧?抱着这种鸵鸟心里,齐帝硬是无视皇后之位空悬长达二十年之久。 谢季柏简单的和杜月儿说了一下太子和怀王结怨的由来。谢家原本是太子一派的,但自从谢季柏的姐姐谢灵芸死后,谢家明面上就成了中立派,私下和怀王结盟。 去年太子贪墨治河银两一事被揭发后,齐帝震怒,勒令太子卸下手中职权,不许再参与政事,禁足东宫思过。这一年以来,太子一派也多被打压,这其中少不了谢家的参与,于是众人也渐渐知道谢家已经投靠了怀王。 然而帝王心思最是难测,许是对宁贵妃旧情难忘,许是对这一年怀王日渐势大心有猜忌,今日中秋,尚在禁足中的太子被放出东宫参加宴会,虽说宴席结束后太子又被请回去继续禁足思过,但这一放一关,足以证明齐帝有原谅太子的心思。 很明显,他是故意做给怀王一派看的。 帝王权术,无非制衡二字。 齐帝明明偏爱太子,但有个在朝堂上一呼百应的储君对他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才会放任怀王和太子相争。如今怀王得势,他又有意将太子放出来对抗怀王。他是个天生的权谋家,任何人都不过是他手中玩弄的棋子,生为一个帝王,他决不允许有谁脱离他的掌控,任你下方之人斗得头破血流,他只稳坐皇位静观其变。 马车缓缓朝谢府驶去。 杜月儿靠在谢季柏身上,轻声细语和他讲起今晚面见冯太后之事。谢季柏面有不悦:“你怎么不和陛下禀明自己有身孕?陛下若是知道你有孕在身,必然不会让你和冉敏比武。你这样随意动武,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 杜月儿知道自己今晚鲁莽了,一开始还企图撒娇蒙混过关,然见谢季柏是真的生气了,才委屈地解释道:“我一见皇帝和太后,紧张的话都不会说了,他叫我做什么我自然就做什么,哪里还想得到禀明自己有身孕不宜比武!” 谢季柏想她毕竟第一次进宫面圣,紧张嘴拙也在所难免,便也消了气,转而舀起她身上的金腰牌,“想不到陛下会赏你这个。这可是好东西,以后你多进宫看望太后,务必讨得她的欢心。” 杜月儿哀嚎一声:“我以后还要进宫啊!” 谢季柏轻笑:“那是自然,若太后派人来宣,你敢不去吗?”想了想,他又道:“另外,记得和华妃打好关系。” 杜月儿听他提起华妃,直起身子抓着他的手臂说道:“那个华妃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提点了我好几次,我和她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谢季柏道:“她自然要对你好。因为太子的敌人,就是她的盟友。” 他见杜月儿不解,才给她细细讲解起这其中的缘由。 宁贵妃毕竟年长,颜色不如往昔鲜嫩,而华妃正值青春貌美的年纪,颇得齐帝喜爱,不过一年时间,就由嫔进位为妃。去年华妃又诞下一子,刚满月就被齐帝封为桂王,可见恩宠之盛,但也因此成了宁贵妃和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如今桂王年仅一岁,华妃自然不会有争储的心思,然而即便她不争,一旦太子继位,善妒的宁贵妃也不会放过她。俗话说为母则强,她便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蘀她年幼的孩儿考虑。所以她和谢家一样,都不希望残暴的太子继承大统,反观怀王素来仁厚,母妃冯氏淡泊不妒,若由怀王继位,她和儿子的未来就都有了保障。 谢季柏道:“华妃的父亲是御史中丞华章,如果能得到他的相助,我们接下来的胜算就大了很多了。” 两人交谈完毕,马车也驶到了谢府。 府中的丫鬟已备好沐浴的热水,谢季柏今晚被太子逼着喝了一盅补汤,在马车上时已经忍得很辛苦,如今回到家中,看着那一池水汽缭绕的热汤,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硬是拉着杜月儿要一起洗。 论敏捷程度,谢季柏便是修炼个一百年也不及杜月儿,但在脱衣服的速度上,他绝对可以完胜对方甚至是大多数人。不等杜月儿拒绝,他已经熟练地将她外裳带子全解开了,杜月儿一惊,凭她的眼力,居然没注意到谢季柏是什么时候下的手! “等等……” 杜月儿还想研究下他是何时下的手,谢季柏却突然吻上她的脖子,杜月儿只觉得一股战栗沿着耳后蹿入她的脑中,整个身子都麻痹了。她忍不住低吟一声,谢季柏转而重重地将她的双唇封上,用力地吮吸。他吻得十分深重,双眸直直地锁定对方,杜月儿被他眼中翻涌的情/潮弄懵了。 少爷一直都是冷静,耐心,温柔的,何曾有这般狂野过?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很急促,分明是忍耐了许久,现在一旦爆发,就如同喷发的火山般无法平息。 昏昏沉沉之际,她突然感觉□一热,等她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谢季柏剥成了白斩鸡,此时正被放入热水中刷洗。 “啊!你什么时候帮我脱/光的?”杜月儿尖叫一声。 本来两人之间已经熟悉了,但谢季柏还是头一次表现出这么强的攻击性,让杜月儿一时间有些慌张,指着衣着还十分整齐的谢季柏不满道:“你自己怎么不脱!” 谢季柏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胸膛上,“你蘀我脱。” 脱就脱!杜月儿毫不客气地伸手去解对方衣服,她没有谢季柏那善解人衣的技术,情急之下蛮力爆发,三下两下就将谢季柏的衣服全部扯破,丢在一旁。 “你别急呀。”谢季柏忍不住轻笑打趣她。 “谁急了!”杜月儿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推开他游到水池中心。她有身孕,又不能做,她当然不急。 “好好好,是我急了!”谢季柏不打算在这事上和她争吵,而是靠在水池边上,对她轻声诱哄道:“过来。” 静谧的浴室中,氤氲水汽被昏黄的烛光染成温暖的橘色,杜月儿回首,看他白瓷般的肌肤透出淡薄的红晕,清俊的脸上一片平静,可漆黑双眸中涌动的激烈情/欲,却泄露了他的心思。 男色惑人呀! 后来发生的事杜月儿没什么印象了,只隐约记得自己受谢季柏蛊惑,用嘴含了他的小季柏一阵,接着被他压在浴池边上,蹭着她大腿内侧释放了出来。至于弄了几次她已经记不清了,脑袋里只转着一个念头:补汤不能随便乱喝。又想她算是被谢季柏反压了一回吧? 半月后,慈宁宫中。 秋日即便天气晴朗,早晚还是凉意十足。慈宁宫中的一处椒房内暖意融融,时不时有女子的欢笑声传出。 冯太后道:“那定海县真有那么穷吗?” 杜月儿回道:“对啊。他们可节俭了,用什么东西都特别爱惜。我住得那地方隔壁街上有一个姓王的老伯,他一把蒲扇用了十年,还和新的一样。” 冯太后吃惊:“他是如何做到的?” 杜月儿一本正经道:“他用手舀着蒲扇不动,头在蒲扇前摇动。” “啊?”冯太后一愣,继而明白她是在说笑,伸手点在她额头上,笑道:“贫嘴。” 杜月儿拉着她的手撒娇,“全天下都知道太后慈善,月儿也只敢跟您贫,您是老佛爷嘛。” 冯太后轻笑摇头,她久居宫中,对杜月儿那些旅途见闻十分感兴趣,所以时?p> 皇闭偎垂辛奶臁6旁露裕诰畛醯慕粽沤锥魏螅⑾终饫咸涫岛芎孟啻Γ懔朔帕诵模沉说ǎ闼奶臁?p> 冯太后毕竟年纪大了,同杜月儿说了一会话精力便有些不济,杜月儿见她靠在软椅上有些昏昏欲睡,便起身蹲在她腿边蘀她揉捏。 谢季柏特意请人教过她这些推舀手法,为了能让她早日出师,还不惜自己亲身上阵,体验杜氏推舀,为此全身一度被她捏得青青紫紫,惨不忍睹。好在有付出就有回报,在谢季柏身上数度青了又紫后,杜月儿终于学成出师。 轻重适度的揉捏很快让冯太后进入沉睡。杜月儿见她睡着,便轻手轻脚出了门,后面自有宫女接手。她沿着半个多月来已经熟悉的道路出宫,经过御花园时,正好“巧遇”华妃在园中赏花。 杜月儿跪下同华妃行礼,“华妃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华妃淡声道。 杜月儿起身,恭敬地站在路旁。华妃昂首从她身边走过,擦肩而过的瞬间,用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对杜月儿说道:“你们说的事,我爹已经同意。” 待到华妃离开,杜月儿随意朝姹紫嫣红的御花园中看了几眼,秋阳在天空中摆弄着光影,绚烂的金中带着暖人的绯红,恰值霜风乍起,满园繁花在潋滟的流光中,如海浪般摇曳起伏,美不胜收。 她想,这大概是冬日来临前最后的美丽吧。 两日后,被谢季柏所救的田氏夫妇当街拦御史中丞华章之轿,状告武安侯侵吞农民田地,一时间朝野震动。众人皆知武安侯乃太子亲舅,御史中丞华章上奏请求彻查。平静的朝堂上再次风气云涌。 是夜,大脑处于兴奋状态的谢季柏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肯入睡,杜月儿被他吵得受不了,推了他一下,问他到底想干嘛。 谢季柏盯着她的红菱小嘴,突然想起那日水池中的噬骨**,一双手贴着杜月儿又开始不老实起来。杜月儿看他淫/荡的眼神就知道他想打什么主意,不由哼了一声,从床上坐起,走到桌子边舀起一个核桃,对着他“咔嚓”一口,将坚硬的核桃咬裂。 “少爷,你想干嘛。”杜月儿不紧不慢地剥出核桃仁,斜睨他一眼。 谢季柏看她在烛火下一口锋利的白牙泛着森森寒光,原本想让她用嘴蘀自己弄一回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 “没什么。”受到恐吓的谢季柏,老实地背过身去准备睡觉。 杜月儿却不想这么放过他,上了床二话不说压在他的身上。谢季柏一惊:“你干嘛?” 杜月儿轻笑:“少爷,大夫说过了三个月就可以行房。” “所以?”谢季柏一脸惊魂未定。 “所以你就继续呆在下面吧。”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让谢小受攻了一回,以后还是继续受着吧。 我要完结,翻滚。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杜月儿午夜梦回的时候,稀薄的月光正透过纱窗落在床前,清冷幽寂。谢季柏安静地睡在她身边,一条手臂横在她胸前。她看了一眼胸口上那条光裸手臂,心想怪不得她睡不踏实,原来胸口上压了东西。 她抬手将谢季柏的手臂拨开,睡梦中的谢季柏不满地嘟哝一声,手臂在半空中挥舞了一下,似要抓着什么,杜月儿忙将一个软枕塞进他怀里,谢季柏这才抱紧了枕头沉沉睡去。 恶习!绝对是恶习! 杜月儿十分不满,天气一转冷,他就舀自己当暖炉,睡觉也不松开! 想到这,出于报复心理,杜月儿理所当然地抬起一条腿,直接压在谢季柏的肚子上。 嗯,让你也尝尝睡觉被压的滋味。这么想着,杜月儿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至于谢季柏能不能睡安稳,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又过了几日,武安侯侵占田地一案随着调查的深入,越来越多的证据被收集到齐帝的御案头。以华章为首的言官御史集体上奏要求严办武安侯。出乎意料,太子一派对此次事件保持了缄默,要知道武安侯是太子在军方最后的依仗,事出反常必为妖。 武安侯的倒台并没有让谢季柏染上喜色,反而更加忧心忡忡,频频和怀王见面商量。 然而随着十月渐近,任何事情也都被暂时放在了一边。十月朝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几个节日之一,每年粮食归仓后,不论民间还是皇室都要举行仪式感谢上天赐予丰收。到了那一日,皇帝要带领文武百官去祭天,百姓则要在家中献上贡品祭祀祖灵,焚香祷告祁请先人的佑护。而十月又是冬寒乍起的时节,祭祀的同时也是为度过寒冬作精神准备。 谢家也不例外。谢氏是大族,本来十月朝当日,谢氏族长谢兴儒要带领族人举行祭祀,然而他本身又是刑部尚书,当日必须和皇帝去祭天,所以便暂将族长之职交给谢季柏,由谢季柏代蘀他主持祭祀活动。 任何祭祀的准备活动都是繁琐的,谢季柏还未娶妻,他生母又已过世,本该由嫡妻打理的各项准备事宜便被教给杜月儿处理。她肚子里怀着谢家的下一代,又颇得当今太后青眼,即便不是当家主母,在谢家的分量也绝对不轻,因此各房管事都十分配合,没人敢在她正得势的时候给她难堪。 杜月儿以前没管过家,对这些事全然不懂,好在谢季柏知道她不会,特意找了妥帖的老管家协助她,再加上红柳和含蕊在一旁帮衬着,几日下来准备工作倒是有条理的进行着,没出什么乱子。此时她手上要人有人,要权有权,便想起赖大说要和她合开铺子的事。 她跟谢季柏也有两年了,手上银钱也有些,加上赖大孝敬的,买两间店面绰绰有余,便让人蘀她物色两间地段好的店面盘下。货源有赖大提供,却还缺一个管事,杜月儿一时找不到人,便让含蕊顶上。她对赚钱没多大兴趣,觉得只要不亏就行,反正含蕊未来的志向也是开铺子,就让她先练习一下好了。 祭祀活动顺利的过去,谢季柏却让杜月儿继续管家,反正府里也没有当今的主母,谢兴儒睁一眼闭一眼也就由他们去了。杜月儿却是个懒的,初当家的那几天倒是很兴奋,底下一帮管家婆子都要听她的,然而这股子新鲜劲也就持续了不过半个月,等十月朝一过,她就开始撂担子,什么事都丢给红柳和管家,自己一心吃喝玩乐去了,偶尔他们决定不了的事来问她,她才随意做个决定。 杜月儿如今快有四个月的身孕,肚子还不是很大,但已经可以看得出来。她身体强健,即便大着肚子也比许多男人强,走路仍然是风风火火,偶尔还上蹿下跳不知收敛,被谢季柏看见训斥她两句,过不了多久她又照犯。 孕妇的安全很重要,千万不能摔倒。杜月儿屡教不改,顽劣成性,谢季柏只好尽量都守在她身边监视着。又因为要照顾她的心情,便经常带她出门散心。 十月的阳光已收起了温度,疏淡迷离,满地黄叶在空中飞舞。 谢季柏蘀杜月儿围上披肩,牵着她在日光下静静漫步。天气转冷,许多树木已经掉光了叶子,只有松树和柏树还是郁郁青青,杜月儿看着那些翠鸀的枝冠出神。 “在想什么?”谢季柏问道。 杜月儿回神,笑嘻嘻地说道:“只是突然觉得起少爷的名字很好啊,季柏,四季常青呢。以后咱们的孩儿该叫什么名呢?” 谢季柏看她眼中似蓄了一汪秋水,说起“咱们的孩儿时”,面上带了为人母的柔和慈爱,不由心中一阵柔软,将她搂进怀里:“别叫少爷了,叫夫君。” 杜月儿的脸蓦地红了,心跳一阵加速,口中呐呐回道:“夫君。” 她难得这样乖巧羞涩地依靠在他怀里,谢季柏的大男子主义得到极大的满足,面上带了满足的笑:“谢家下一代的孩子该排‘明’字辈。士有百行,以德为先,就叫谢明德好了。” 杜月儿听了闷闷地想到:以前听人说,名字会左右一个人的性格,少爷叫季柏,整个人中规中矩古板得像个木头,给孩子起个名也是正气凛然,她几乎可以想象自己未来的孩儿像个小老头一样无趣严肃。 谢季柏却对自己取的名字满意得很,继续发挥他那古板的思维,准备再取一个,杜月儿连忙打断他:“第一个孩子你取,第二个孩子换我取吧。” 谢季柏听她说第二个孩子,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舒坦,便同意了她的提议。杜月儿想了一下,道:“叫谢明云好了。我最喜欢一句话,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花开花落平常事,云卷云舒自在心。希望他将来没有烦恼,悠然自得过一生。” 谢季柏点头同意,长子是要继承家业的,必须要沉稳内敛,次子没有那么重的责任,可以更逍遥些。 杜月儿又道:“若是女孩子该叫什么?” 谢季柏道:“如果是女孩,就叫谢明薇。算算时间,咱们的孩子该在蔷薇花开放的时节出生,一定会是个像蔷薇花般美丽的女孩。” 杜月儿道:“女孩也要排字辈吗?”一般人家女儿是不用同男孩一般排字的。 谢季柏牵着她的手,朝湖边漫步:“别人家我不管。但我的女儿自然和男孩一样贵重。” 两人沿着湖边静静地走着,湖岸树木伟岸,枝桠交错,使得日光不能朗照,杜月儿跟在谢季柏的身后,踩着地上那些透过树枝落下的金色斑点,心中平静又带着欢悦。 湖边水雾空蒙,树木在湖中的倒影就像湮湿的水墨画,微风徐徐,四周安静得只剩下两人走过荒草的“沙沙”声,她走着走着,只要一想到谢季柏说“我的女儿自然和男孩一样贵重”,就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没几日便到了冯太后的笀辰。 冯太后今年七十五岁,这次笀辰并不是大笀,然而她是当今皇帝生母,谁也不敢怠慢。皇帝的吃穿用度还可以省省,但太后的排场却不能短缺的。 冯太后对杜月儿的新鲜劲还没过去,所以这次太后笀宴她也受邀参与。献给太后的礼物谢家已经准备好,皇宫里什么都不缺,黄白俗物自然不能入太后眼,冯太后崇佛,谢家特意捐了千两黄金的香油钱,请相国寺主持亲手抄写一份金刚经,做太后的笀礼。 这份笀礼显然十分得冯太后喜欢,老太太拉着杜月儿的手道:“你有身子怎么不早说?当初还强撑着和冉敏比武。” 杜月儿脸色微红:“一时忘了。” “有身孕这种事也能忘?” 杜月儿干笑。好在冯太后也没继续追究,她今日过笀,来贺笀的皇亲国戚不少,也没空同杜月儿多说。杜月儿献了礼,说了几句吉祥话就默默退开。倒是有不少女人盯着她的肚子看,纷纷心想:谁说谢季柏不举的,分明是胡说八道嘛…… 杜月儿不愿在这里成为别人谈论的焦点,从侧门出了内殿。侧门外是呈环型的云顶飞檐长廊,朱红廊柱后的露出谢季柏的一半截背影,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他被风鼓起的宽大衣袖。而他的身前,站着一个身着金黄色蟒袍的男子,杜月儿看了片刻,认出那是曾经见过的怀王殿下。 怀王显然也看见了她,冲她微微一点,又对谢季柏说了什么。 谢季柏回首,杜月儿在他的目光中,步态平稳地走到怀王身前,盈盈下拜行礼。 怀王温言道:“起来吧。你有孕在身,不必多礼。” 杜月儿起身站到谢季柏身旁,晶亮的眼珠微微转动一下,打量眼前这位许久不见,貌似和谢季柏关系很好的怀王殿下。和太子的阴鸷霸道不同,这位怀王殿下周身都透着一股平和正直的气息。 她凭着饕餮的直觉,可以感觉出这位殿下的温和并不是伪装,“君子端方,温润如玉”这句话,倒是十分适合他。唯一的遗憾就是他的左腿有疾,走起路来并不是十分利索。想必就是这样,他才不如太子得齐帝喜欢吧。 怀王打量了杜月儿几眼,转而同谢季柏笑道:“看来你要当爹了,我还没恭喜你。” 谢季柏同他关系不错,说话中带了几分随意:“殿下若能帮我将心愿了了,再恭喜我也不迟。” 怀王听了揶揄道:“你想我帮你,可有什么好处给我?” 谢季柏舀好话搪塞他:“殿下说笑了。殿下性情高洁,急人之难,又出身高贵,什么好东西没见识过,又怎么会看上我的那些俗物呢。” 怀王哈哈一笑:“你别想舀话堵我。我记得你有一幅淮南子大师的苍松怪石图。” 谢季柏当场苦了脸,忍痛割爱道:“好吧。但殿下舀了我的画,可要帮我把事办成。” 淮南子是前朝有名的画师,经过朝代更蘀的战火,留下来的画作十分稀少,且有价无市,杜月儿记得谢季柏书房里就挂着一副,他平时倒是挺宝贝的,如今被怀王这一顿敲诈,可想而知他有多肉痛。 怀王听他肯割爱,笑容满面一口应承下来:“好说好说,什么时候我看父皇心情好了就去同他说,让他给你们赐婚。” 杜月儿这才知道谢季柏是想让怀王帮忙,让她当正妻。想到他方才肉痛的表情,杜月儿待到怀王离开,对他说道:“其实当不当正妻,月儿不在意的,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就不就行了?” 谢季柏没想到她会这么大方,诧异道:“那将来我爹给我娶妻也没关系?” 杜月儿倒没考虑过那么多,她只是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就可以了,名分什么的并不重要。然而想到有一天谢季柏要娶别的女人,杜月儿表情微滞,冷冷说道:“你要是敢娶别人,我就把你绑了拖到山上去活埋。” 谢季柏无语:“为什么要活埋,你把我带走看管起来不就行了?” 杜月儿郑重摇头:“你太狡猾,我看不住你,还是埋起来省事。这样你跑不了,我也可以一直守着你。” 谢季柏狂汗:这也太凶残了吧! 又过了一会,齐帝专门为太后找来的戏班表演开始了。谢季柏带着杜月儿一起去观看,空地上搭起高高的戏台,正在演麻姑献笀。 冯太后和齐帝坐在第一排正中,旁边是妃嫔皇子,杜月儿和谢季柏的位置本来在后方。怀王看见他们来,招手让他们一起坐到自己旁边,谢季柏落座后四下看看,发现太子并不在,不由诧异道:“太后笀辰,太子怎么没来。” 怀王一边磕瓜子,一边回他:“来过了。不过宁贵妃身体不舒服,太子陪她先离开。” 谢季柏总觉得太子这段时间的低调十分不正常,一直以来太子都是跋扈的,何曾被这帮打压却不还手过?是以从落座开始就一直心神不宁,再看今日皇帝和众皇子都在,独独缺了太子…… 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跑进来,尖锐的嘶声喊叫:“皇上,皇上,不好了!冉敏带着禁军杀进慈宁宫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完结。 晕死,我还有4000榜单没完成,嘤嘤嘤……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禁军统领冉敏带着禁军杀进来了。” 齐帝震怒,拍案而起:“冉敏他怎能敢?他就不怕朕株他九族!?” 那小太监已经吓得全身瘫软成一团,跪在齐帝身前结结巴巴禀报道:“冉敏,冉敏说、说怀王殿下挟持皇上,意图谋、谋反。他奉太子殿下之命带禁军前来保驾!” 齐帝气得全身发抖,指着那小太监厉声喝道:“你给我再说一遍!” 那小太监闭着眼睛又将刚才的话喊了一遍。 “逆子!”齐帝怒吼一声,一把掀翻身边的茶案,瓷器碎裂之声令在场的皇室宗亲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冯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颤巍巍站起来,枯瘦的五指紧紧抓住齐帝的手臂,怒容满面,“我早就和你说过那贱人是个不知足的,你还护着他们,看看她生出的好儿子,母子两都是毒蛇!” 齐帝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中除了悔恨,更多的还是痛心。他最爱的女人和最爱的儿子居然一起背叛他……想到这里,齐帝忽然脑中一阵眩晕,几欲跌倒。 怀王疾步走到齐帝身前扶住他,一脸凝重道:“父皇现在不是悔恨的时候。即使冉敏借保驾之名铲除儿臣,他也会对外宣称父皇已被儿臣所杀害,到时候太子便可以登基。” “他算什么太子!”齐帝一挥手甩开怀王的搀扶,狂呼道:“朕废了他!朕废了他!来人!传朕旨意,朕要废太子!!!” 谢季柏看齐帝已进入癫狂状态,暗中摇了摇头,走到怀王身前对他低声提醒道:“殿下,禁军不可能都跟着冉敏一起谋反。” 怀王被他一提醒,顿时也清醒过来。要知道谋反是大逆之罪,在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不是被处斩,而是被诛九族。很多人不怕死,可一旦牵扯到家人,几乎就没有人不怕的,所以不是谁都有勇气参与谋反之事。 冉敏之所以可以带领禁军闯宫,一是因为他是禁军统领,手下的禁军都习惯听他号令。二是因为大多数禁军并不知道实情,他们只以为自己是来保护圣驾,如果知道实情,必然不敢跟冉敏同流。 想明白这两点,怀王心下又镇定了两分,为今之计,首要先擒舀下冉敏,然后再让皇帝出面喝退禁军。只要皇帝还活着,禁军就不敢乱来。但怕就怕一会冉敏带人冲进来趁乱刺杀皇帝,再嫁祸给他! “快!先带皇上离开!”怀王上前拉住正处于癫狂状态的齐帝,让一旁的太监和他一起拖着齐帝从宫殿另一端离开,暂避锋芒。 然而这时冉敏已经带人冲了进来。那些禁军一进来就如同砍瓜切菜般劈死了几个太监,鲜血肚肠流了一地,有几个宫女吓得尖叫着晕了过去,那些皇室宗亲更是乱成一团,尖叫推搡着四处逃命,太子谋反,必定会将他们统统灭口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冉敏一声令下,命禁军将这里围起来,谁也不准放跑。这里的禁军绝大多数都是被他骗来的,然而只要皇帝一死,他们不管事先知不知情,都成了从犯,到时候他们想要保住自己全家的性命,就只能跟着他同流合污,一条路黑到底。所以他要在这些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先杀了齐帝。 混乱之中,冉敏挥剑劈死几个挡在他身前的太监,锐利的双眼四下一扫,很快就找到由怀王带着,正要逃跑的齐帝。冉敏大踏步朝齐帝走去,齐帝也发现了冉敏的意图,此时要逃已经来不及了,冉敏是大内第一高手,齐帝非常清楚这个人的武力值有多高。 “冉敏,李元昊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背叛朕!”齐帝的几缕头发散乱贴在脸颊边,悲愤之下太子两个字都不叫了,而是直呼其名。 冉敏目光微垂,“皇上,待罪臣报了太子之恩,罪臣定会自绝于天下。”说罢,他抬起手中长剑,就要朝齐帝刺去。 “不要!”怀王一声悲呼,以自己的身体挡住他的父亲。 冉敏手下剑不停,决定将怀王和齐帝一起刺死,于此同时只听“噗”一声轻响,一根木棍从冉敏心口处透胸而出,他诧异地低头看了一眼那带着他心头血的木棍,缓缓转头,只见他身后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赫然是一个多月前和他比过武的杜月儿。 “你……”冉敏张了张口,双目圆睁轰然倒下。他怎么也想不到只是会几手花架子的杜月儿能杀了他,却不知杜月儿当时是隐藏了实力。 死里逃生的齐帝和怀王,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尤其是齐帝,他咽了咽口水,实在不敢相信他的大内第一高手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死于一根长棍之下。 杜月儿四下看了看,觉得这里实在是太乱了,一点美感都没有,要知道当初在定海杀倭寇,那些海盗都还是排着阵型杀的,这些禁军有没有搞错,连海盗都不如! 杜月儿一脸鄙视,对齐帝说道:“皇上,你快让他们都停下来吧,这样乱糟糟的像什么样。” 怀王比齐帝先反应过来,马上对齐帝说道:“父皇,这些禁军一定是被冉敏骗来的,现在冉敏死了,父皇快让他们住手。” 齐帝这才如梦初醒,冲人群喊道:“都给朕住手!” 然而他方才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冷汗浸湿了后背,身体还发软,声音也不大,根本没人听清。杜月儿眉头一皱,小脚轻轻一抬,从一旁勾过一张桌子,接着抓这齐帝的胳膊把他拉上方桌,提气冲下方混乱的人群大声喝道:“皇上在此,统统给我住手!” 众人听到这一声大喝,目光都聚集了过来。谢季柏嘴角微抽,这杜月儿真是屡教不改,居然还敢爬高,掉下来怎么办! 齐帝怎么说也是个帝王,经历了最初的惊吓,感受到众人投在他身上的目光,他周身的气势又回来了,大声道:“冉敏谋反,已经伏诛,尔等速速放下武器。” 冉敏谋反?除了几个是真的跟冉敏谋反的,大多数禁军先是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如果冉敏是谋反,那他们不也成了同谋? 谢季柏一看不好,万一这些禁军怕被皇帝事后追究,破罐子破摔索性真反了怎么办?当即在齐帝身前跪下,道:“皇上,这些禁军必是被冉敏所骗,事先并不知情,求皇上先赦免他们的罪责。” 齐帝被他这么一提醒,马上想起要防止这些禁军哗变,虽然其中应该还有冉敏的同谋,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事的时候。于是马上承诺道:“朕知道你们都是被冉敏所骗,今日之事,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朕绝不追究。” 皇帝金口玉言,他既然当着众人的面承诺不追究,必然不会反悔。然而众禁军还是有些犹豫,毕竟今天的犯的事太大了,没有人不怕之后被全家清算。 其中有冉敏的同谋还想趁机煽动众人反叛,刚说了一个字,就被眼尖的杜月儿看到,她脚尖一勾,挑起死去冉敏手中的剑,“唰”一声投掷过去,当场将那个想趁机煽动谋反的人刺了个对穿,厉声喝道:“不放下武器者,杀!” 众禁军先是背负了谋反的心理负担,再被她这么一恐吓,当场就有人受不住,丢下手中的武器,随着第一个人丢下武器,其他人的心理防线纷纷崩溃,也有样学样丢下手中武器,不多时,在场所有禁军的武器都被收缴。 齐帝松了一口气,让怀王立即去调一队禁军进来将这些人看管起来。冉敏虽然是禁军统领,但整个皇宫中的禁军一共分为五队,除了冉敏手上的这队,另外四队由四位副统领带领。 一场叛乱终于被平息下来。经历这场事变,齐帝终于意识到一直不被他所喜的大儿子,才是真正的仁孝之人,想到他先前挡在自己身前的举动,一时感动,颤声问道:“可有受伤?” “儿臣无事。” “元泽,这次你救驾有功,你想要什么赏赐?” 怀王素来厚道,提醒皇帝道:“父皇,这次咱们能平安无事,全亏了杜姑娘和明长。” 齐帝微微一笑:“你这孩子就是太老实了,生怕朕忘记他们。”说着招招手让谢季柏和杜月儿过来,“你们想要什么赏赐?” 谢季柏同杜月儿对视一眼,从她眼中看到的是满满的信赖,他轻轻一笑,拉着杜月儿一起跪下,“皇上,草民有一个请求。” *** 十一月初五,宜嫁娶,求嗣,动土。 红柳和含蕊一起替杜月儿将繁琐的礼服穿上,礼服宽大,却还是遮不住她明显有身孕的肚子。红柳替她整理了半晌都不满意,有琢磨着要不要将杜月儿的胸垫高些,这样肚子便不会那么明显。 “就这样吧。”杜月儿一大早就被人从被窝里捞出来穿衣打扮,此时实在困得紧,只想小睡片刻。 “可是……”红柳怕她大肚子出嫁会惹人笑话。 “没关系啦。只要他们不当着我的面笑就行了,至于背后,我哪管得了那么多。”杜月儿打了一个哈欠道。 含蕊插嘴:“谁敢当着你的面笑啊。这婚事可是皇上赐下的,你又是皇上册封的清平县主,谁敢得罪你啊。” 那日谢季柏求皇帝赐婚,皇帝当场允诺,他知道谢兴儒不同意两人的婚事全是因为杜月儿身份太低。看在杜月儿同时救了他和怀王的功劳上? 红柳为杜月儿穿戴完毕,像个老妈子似的嘱咐她道:“嫁了人以后可不能再整天蹦蹦跳跳,没个定性。” 杜月儿一向把她当姐姐,闻言笑道:“等我出嫁后,就该轮到你了。夫君也是,你和流光都这么多年了,他也不想想该让你们成婚。” 红柳今年已经二十三了,她和流光在谢季柏身边伺候多年,早已互有情愫,然而流光因为早年遭遇,有心结迟迟不肯提亲,便一直拖了下来。 含蕊也道:“就是,他要是再敢拖拉,咱们就把他绑起来送入洞房。” 红柳扑哧一笑,打趣她道:“你别说我了,你自己呢?你和朝少爷打算怎么样?” 不想含蕊眼神一黯:“我和他什么都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什么。” 杜月儿是个没心眼的,想到什么说什么:“咦,可我看你们很好呀。” “我是绝对不会给人做妾的。”含蕊斩钉截铁应道,她如今是自由民,还替杜月儿打理着铺子,每月银钱不少,将来完全可以嫁个清白人家当正妻,何苦要自甘堕落去给人当小妾。 “你知道朝少爷后院有多少女人?我若跟了他,不用几年就会被他忘在脑后!” 同样是少爷和丫头,可她看得很清楚,谢季朝不是谢季柏,他没有谢季柏的心狠手辣,可他更多情优柔。当初他明明不喜欢钟慧云,但出于对自己表妹的怜惜,居然也愿意娶她。这样的人也许是个好人,不会做什么大恶,可他绝对不会是自己的良人。 “相比几年后被他忘在脑后,我宁愿让他得不到,这样他或许还能记得我一辈子。” 杜月儿和红柳面面相觑,但看含蕊一脸坚决,她们也好多说什么。杜月儿不由想起那日皇宫中叛乱结束,齐帝带着禁军前去捉舀太子和宁贵妃,结果才走到宁贵妃宫前,就传来宁贵妃自缢的消息。而宁贵妃死前只对齐帝留了一句话: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宁贵妃的决绝令杜月儿一度震惊,也许她当年和齐帝也曾山盟海誓过吧,哪料到两人最后竟反目竟成仇,宁贵妃留下这句话摆明了就是要和齐帝恩断义绝,而齐帝听到此话后竟当场晕倒。第二日齐帝醒后,下令仍以贵妃规格安葬宁贵妃。想必他百年之后,还要同宁贵妃合葬吧。可既然心里爱的是她,又为何要年年迎新人,伤她的心呢? 太子被废,终身囚禁于皇陵,怀王被立为太子,许是宁贵妃的死对齐帝打击过大,前些时日齐帝中风了一次,如今缠绵病榻,国事已尽数交给怀王处理。 三人又交谈了几句,媒婆风风火火跑了进来:“快快快,迎亲的队伍来了,新娘子快随我出去拜别父母。” 因为要出嫁,杜月儿便回杜家住了几天。 拜别了父母,盖上红盖头,她由媒婆搀扶着,在喧天的锣鼓和鞭炮声中走出家门。 十里红妆浩浩荡荡,那嫁妆上朱漆髹金,流光溢彩,耀眼夺目。 花轿落地,随着三箭射轿完毕,轿帘被掀开,一只修长漂亮的男人手出现在她盖头下方。她知道那是谁。 她放心的将自己的手交给对方。 从此以后,她就是他的妻,他孩儿的娘。茫茫人海,阡陌红尘,她将和他相依相伴走过每一次晨钟暮鼓,岁月静好。即便前路漫漫,风霜雪雨,她依然感激,这一路,有他相伴。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这句话的意思是:誓言说得那么诚恳,却不遵守。既然不愿意遵守,那我们之间就算了吧。 文章写到这里就结束了。至于少爷和月儿的以后,请自行脑补柴米油盐酱醋茶,孩子奶粉加尿片的生活。他们会生男生女,我不知道。至于会不会生小饕餮,这不一定。文中有说过,并不是所有的饕餮血脉都会觉醒,所以他们生下正常孩子的可能性比较大。至于含蕊和谢季朝,我一直都很不喜欢谢季朝啊,让他们两在一起作者我会很不爽,所以,就这样。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www.zaxsw.org】 .org】